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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冬月后,西北风凛冽起来,寒意更浓。
汴京城东崇明坊一户院落里,雅儿正捧了本书照本宣科地念着上头的内容:“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口里念着,脸上却无半点悦色,甚至还有些翘嘴的意思。
这是她和孙途从童府搬出来半月后的一天了,因为有来自流芳居的进项,孙途再不用为生活发愁,便跟童沐提了从那边搬出,并就近在离酒楼不远的崇明坊里找了个小院落租住了下来。
只是单独立户后孙途并没有松懈学字习武的功课,而雅儿也因此被他迫着每日都要花费不少时间认字读书,现在都已经开始学着读起《论语》来了。但很显然,小丫头对这实在不这么感兴趣,一到要读书时,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直到孙途把手上的几张字帖都临好了,从袖子里摸出几颗巧克力递过去时,小丫头的脸色才由阴转晴,一边吃着,一边笑道:“谢谢三哥哥。”
“你呀,小心吃太多会胖。”孙途宠溺地摸了摸雅尔的头发笑道,这小丫头已经展现出了吃货的特质,对他从仓库里取出来的糖果零食那是爱不释手,吃个没够,倒对正经的饭食不这么感兴趣。
正说话间,敞开的院门前突然来了一人,看了看孙途后,便一抱拳:“敢问这儿可是孙三郎家吗?”
“你是何人?”孙途一面让雅儿进屋里去,一面打量着来人问道。只看此人身上所穿的锦袍,就可知其非寻常百姓了。
来人听他这么一说心下便是一定,一步跨进院子又行礼道:“孙三郎可让我等好找哪。在下张检,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却是何事?”孙途没有半点请他进屋里说话的意思,神色语气也很冷淡。
张检不以为忤,当下就直言道:“在下听说那流芳居的炸鸡乃是孙三郎你想法弄出来的,却不知能否将配方也卖与在下。当然,价格好商量,在下可出黄金百两购入,你以为如何?”
黄金百两放在如今这世道已是极高的代价了,在张检看来孙途一个少年郎如何能够抵受得住其诱惑。可没想到孙途却连犹豫都不带有的,便即回道:“你可知道流芳居里有我的干股,黄金百两虽然不少,可却不长久哪。”
“这……我愿意出五百两黄金。”张检便一咬牙,把价格翻了五倍道:“孙三郎,我要的只是配方而已,又不是不准流芳居再卖炸鸡了。如此合算的买卖,想来你不会推辞吧?”
孙途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这些生意人的耳目确实灵通,自己才从童家搬出来半月,他们就已能找上门来了。显然,流芳居推出的炒菜和炸鸡确实抢了不少同行的生意,让其他酒店的人有些坐不住了。
但他并没有与他们合作的意思,因为一来自己和童沐的关系摆在这儿,这么可能为了一些钱财就出卖他们呢?二来嘛,所谓的炸鸡配方就是那些从仓库里取出来的调味粉,又这么可能说得出呢?
所以孙途便只是摇头:“张老板还请回去吧,此事就不用提了。”
“孙三郎,万事都好商量嘛,你要觉着钱不够,我们可以再谈。”对方以为他这是坐地起价,便继续耐着性子想要劝说。
就在孙途有些不耐烦,想把人赶走时,又一人来到了院门前,对孙途抱了下拳道:“孙三郎,我家师父请你前往一叙。”
“嗯?你家师父是谁?”孙途看着这个长得有些惫懒的汉子,带着疑惑地问道。
“我家师父便是相国寺的鲁智深了。”这位忙解释了一声。
孙途正愁这么找借口把张检赶走呢,一听这话,便点头道:“这敢情好。张老板,我这就要去见朋友,所以……”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检这时也看出对方确实不想与自己做这桩买卖,只能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摇头离开。而孙途则在回屋与雅儿说了几句让她好生在家里读书,自己回来后会抽查后,便关了院门,与那名汉子一道朝着相国寺方向而去。
见他离开,雅儿俏皮地吐了下舌头,便把手中所捧的论语一书放到了一旁,又从自己房中拿出了本话本看了起来。识字对她来说最大的好处还是可以看一些以往看不懂的话本小说了,尤其是这等专写才子佳人故事的,最对她的胃口,让她不自觉地就把自己和三哥哥代入到了故事里的男女主人公身上去……
这段时日里,孙途与鲁智深的关系确实日益加深,不过多半都是他请对方吃喝,这还是头一次被请去相国寺见面呢。
有了那名汉子头前引路,孙途再不用如数月前那样完全摸不着门路了,很快就在相国寺的西北角上看到了一大片的菜园地,在其中一片空地上,还建了三间瓦房,鲁智深此时正与几名衣着普通的汉子角着力,想来那儿正是他平日的住处了。
在如此冬月里,鲁智深依然只穿了一件单衣,正以一人之力顶得五名汉子节节后退,随着他一声低喝,这些人更是踉跄倒地,显出了双方实力上的差别。
收住力的鲁智深一看孙途到来,便哈哈笑了起来:“三郎,你这还是第一遭来我这儿吧?”
“鲁大哥请了,我还真是首次来此呢。”孙途笑着上前见礼,又看了看刚从地上起来的几名汉子,只看他们的面相和结实的身体,就知他们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了。
“你们几个快来见过洒家的兄弟孙三郎。你们可别看他年少,论见识,论胆色可远比你们要强得多了。”鲁智深当下就冲那几名汉子说道。
几人这才有些犯疑地上前见礼,在他们看来,一个少年郎能有多少本事,别是自家师父为了顾全对方面子才刻意吹捧的吧。不过当了鲁智深的面他们也不好多言,便只是各自道了姓名,态度还算过得去。
孙途一一与他们见礼,这才问鲁智深:“鲁大哥特意请我前来所为何事?”
“当然是好事了。这段日子洒家生受你的,吃了许多的好酒好肉,心里自然过意不去,今日终于让人找来了一坛子好酒,自然不能忘了兄弟你。”说着,他一个眼神递过去,便有人把边上一只大酒坛子给搬了过来。
在打开泥封后,一股浓烈的酒香味就迅速散了出来,让闻到味道的众人脸上都是一阵陶醉:“真是好酒哪!”
“师父,这可是樊楼里藏了有三十年的好酒,你且尝尝滋味儿。”一名汉子巴结地为鲁智深满了一大碗。
鲁智深早已被这酒香所勾,也顾不得其他了,立刻拿起酒碗便一口将那清冽的酒水给灌了下去,末了才叹一声:“好酒!”
直到这时,其他几人也才纷纷倒出酒来,也给孙途倒了一碗。孙途慢慢地品了一口,发现这酒的味道确实很醇,只是论浓烈却依然远不是二锅头能比的,所以就没有太多反应。
可其他人却不同了,难得喝到如此好酒的他们一喝起来就停不住了,几杯酒下肚,脸红了,话也多了起来,整个院子里便显得格外闹腾。
鲁智深也很兴奋,跟众人大声说笑着,讲述着自己过往经历的种种,气氛热烈。
可就在这时,头顶树上突然传来一阵乌鸦的啼叫,居然一下就盖过了大家谈话的声音,让这些汉子的话语为之一顿,而鲁智深的谈性也为之一顿,面露不愉之色:“这甚破鸟,居然又来聒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