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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的叫声让张定峻悚然而醒,赶紧上前一步,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巴,口中喝道:“你个贱人,还不给我住口!”同时又扭头问道:“许兄,这可如何是……”好字尚未出口,他整个人就再次定住,因为他发现本该在后头的孙途不知何时竟已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几名穿着灰布僧衣的尼姑已经闻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刚到门前,就看到了眼前这骇人的一幕,地上满是鲜血,还倒了一人,后边的床榻上,还有一陌生男子正按着李玉娘,似也欲将其置于死地。这让几名尼姑更是惊恐不已,立刻也大声地叫了起来:“快来人哪,杀人啦!”不过她们却不敢进屋救人的,她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能从凶徒手中救出人来呢?
而这一叫间,便迅速带来了回应,只是却不是来自于前头庵堂,而是有几名汉子突然就从后院围墙外翻了进来,然后直奔入房,迅速把早已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打得彻底傻掉的张定峻从李玉娘身上拉下,并按倒在地。
有一人还去试了试躺在血泊中的张定峰的鼻息,随即就把手一收,惊恐道:“他……他果然是死了!”
听得这话,张定峻的脑子里更是轰的一声,彻底变作了一片空白,自己居然在盛怒之下真个亲手打死了二哥……虽然是他先对不起自己,居然背着自己和妻子行苟且之事,可他毕竟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兄长哪!
“快,快去报官!”又一人还算镇定,说出了最为准确的一句话来,当下便有两人疾步往外跑去,居然再次翻过了院墙而去,其他几人则守在了屋子内外,连那几名尼姑都被看了起来。因为他们已经发现这杀人现场的诡异处,那被杀男子已脱去衣裤,而床上又有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这里又是佛门之地……所以这里的每一人都别想脱身!
院墙外某处角落里,孙途正躲在暗处看着那两人匆匆而去,脸上随之露出了一丝冷笑来:“看来这下此事是怎么都不可能被人遮掩下来了。咱们这就走吧。”
与他站在一起的唐十五则有些疑惑地道:“孙公子,咱们这就不管了吗?”
“事情到这一步,官府必然会一查到底,到时候张家就彻底完了,此时我们该做的就是置身事外。”孙途说着,已抬步转向了另一头的小巷,他已把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接下来只需要等候结果便可。
张定峻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一早就已落进了孙途的算计之中。而孙途所以会选择他作为对付张家的突破口,其原因除了他有弱点容易被利用外,更重要的一点,还在于一早从张检口中问出张定峰与李玉娘勾搭成奸一事。
在孙途连唬带吓,再加上电棍的威胁下,张检便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而作为张定峰身边的亲信,其与自己弟媳的那点破事自然也早已被其所察,他只是一直都藏着而已,结果反倒被孙途给逼问了出来。
正因为掌握了这一关键,孙途才会想到这一计划,通过接触张定峻来引诱他发现两人的奸情。而后者的一切反应也全落入到了孙途的算计中,从最后的结果来看,甚至远比他所期望的更好。
现在张家三公子杀了自己的兄长,而张定峰所以被杀又是因为他与自己的弟媳通奸。如此大丑闻一旦传出去,别说他张家向来以读书人家自诩了,就是寻常百姓人家,怕也要声名扫地了吧。而张秉苍在如此打击下,不但会丢了官职,还会彻底的身败名裂。
这,便是孙途给予他们的报复,最狠毒,也最有效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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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发展果然与孙途的判断没有太大出入,开封府的人一到水月庵,就将相关人等全部拿下,带回去细家盘问。
而此事其实并不复杂,只一审间,张定峻和李玉娘便将事情一五一十都给道了出来。在得知是如此人伦惨事,尤其是早已有人先他们一步知道了庵堂里发生的一切后,官府自然不可能为张家遮掩,当下就把供状移交刑部,由其来进一步定夺。
同时,案情的前因后果也迅速在东京城里传播开来。这等带了桃色的杀人事件本身就是群众喜闻乐见的,现在还带了兄夺弟妻的噱头,大家议论起来就更起劲了,只短短一两日里,此事便已传得满城皆知,甚至还有好事者对其添油加醋,说得精彩纷呈,就跟亲眼见到一般。
朝廷方面,也在如此舆论之下难得表现出了效率的一面,只几日工夫,就已经把最终的判决给定了下来——
张定峻殴杀人命罪证确凿,但因其事出有因,所以不必抵命,只杖五十,发配三千里,去岭南一带喂蚊子去。而其妻李玉娘,不守妇道在前,害得兄弟阋墙,最终落得一人身死的下场在后,其罪尤重,便被定了个秋决。
不过相比起来最惨的却还要数他们的父亲张秉苍了,三儿子杀了二儿子已经足够让身为父亲的他悲痛欲绝,而家中出了如此大丑闻,对他的打击就尤为严重。
当初仁宗朝庆历新政时,有反变法者为了抹黑变法中坚欧阳修曾硬生生地造出个他通奸儿媳的丑闻来。即便是以欧阳修的地位和声名也是疲于应付,几乎辞官,这还是在人们捕风捉影下的结果。而现在张家发生的一切可是实打实的,他张秉苍立刻就成为了百姓非议,同僚疏远弹劾的对象。
如今的读书人讲究个修齐治平,一个人连修身齐家都做不好,又怎么可能为国尽忠,为天子分忧呢?有此论断,别说与张秉苍没什么瓜葛的官员了,就是之前的好友,这时候也只能尽量与其撇清干系,以免自己受到牵连,更不可能有人再为其说话。
于是在张定峻被定罪的同时,弹劾张秉苍的奏疏也开始不断被送入到银台司里,认定了他再不适合在朝中任官。
面对朝野一致的针对和弹劾,张秉苍彻底没了自救之法。哪怕他从儿子口中问到了关于其被人利用,才会做下弑兄之举的线索,可当他将一切报上去时,开封府最终也只给出了一个查无此人的回应。
因为他们照着张定峻所说的前往城西如意坊查访,却发现那里压根就没有一个姓许的富户人家,更别提找到一个叫许世德的年轻人了。
直到这时,张定峻也好,张秉苍也罢,他们才知道自家一早就已被人算计,落入到了某人的阴谋之中。至于是什么人做的这一切,张秉苍也很快就有了结论,一定就是刚被自己算计了的童贯方面的人发起的反击了。
只可惜,这一切都没有确凿证据,空口无凭下,任凭他叫得再冤,京中同僚也不可能为了帮他开脱而去得罪势力不小的童贯。
最后,在几名好友私底下的劝说后,张秉苍只能认命,以自己教子无方,无颜再立足于朝堂之上,以及年老昏聩为理由,向天子请辞。至少这样来说,他总算是有了个体面的收场,朝廷也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当腊月降临时,这位曾经敢在朝堂上与手握实权的枢密使童贯对着干,却只被降了两级,还在户部任郎中的张秉苍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官员生涯,而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造成这一切的,居然只是个无官无职,少有人知的少年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