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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侧冰塌上,坐着的是一位身穿玄色道袍的的中年羽士,看上去只是三十许人,全身上下,肤色晶莹剔透,散发出一层温润如玉的光泽,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在斗顶随意挽了一个道髻,披在肩头,而一双深邃难测的眼睛,开盍之间,透露出饱经沧桑而又天然童真的味儿,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让人一时间难以辨别出他真实年龄大小。
只见师尊的双眉之间,现出一道拇指粗细的紫色纹印,远远望去,只见里面光华流转,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多少层,当中也叠坐着一个小人,相貌打扮与师傅一模一样,座下更有一朵青色莲花,将之簇拥在当中,青莲共有七层之多,只有最里层那六瓣莲瓣还是含苞欲放外,其他的莲瓣早已平展开来,尖上各射出一道淡不可察的银光,急冲而上,到顶端汇聚成一点,复又反卷而下,如同璎珞垂云,细小而微。
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
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青箩虽然功力浅薄,但一身所学,已得桑公公真传,见识自然不凡,而且身具九阴绝脉,更有过目不望之能,见此情形,自然知道就是师尊平日所说的那功行圆满,白日飞升之像了。
难道,难道师傅要飞升了?
青箩想到这里,连忙在旁边跪了下去,只希望自己所想有误。
约过了片刻,只见桑公公星目轻启,一道若有若无的金光电射而出,直照在青箩的脸上。
灵犀惊鸿!果然是灵犀惊鸿!青箩心中犹如重锤击打一般,重重一跳,已经清楚无误地知道,师傅飞升在即,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又有说不出的伤感。
“师傅!”青箩叫了半声,就说不下去,强忍着心中的不舍,呆呆的望着座上的恩师,突然间又连忙垂下了头,惟恐乱了师傅的道心。
“雯儿,你所料不差,今日子时,便是为师功成之际,从此天人远隔,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相见,不过你一身根骨心性,皆是我道门上上之选,只要努力修为,他日定能达到为师地步,或许还另有精进,到时你我师徒自能相见。若是你还有寻常儿女的不舍之情,你将永远为情所困,难有寸进。”桑公公开始言语十分缓和,不过说到最后两句,却是语音转历,不留丝毫情面。
雯儿?什么时候我有这个名字?一丝遗憾从她的心头一闪而逝。
青箩知道心意全被恩师知晓,但,但哪里能够克制得住,恩师不说还好,一说忙伏身在地,不敢再抬起头来,生怕眼中的泪光扰乱了恩师的心绪,若是拖累了恩师的飞升,那可是万死不辞其咎。
“痴儿,痴儿!”桑公公伸出白皙无瑕的玉掌,轻轻在他头上摸了一下,柔声道:“先天大道,得情而忘情,并非是要无情无义,你平日一惯聪明,颇为老成,怎么一但事到临头,反而乱了方寸,为师道心早固,哪里又怕你这区区几眼?”
青箩心念百转间,倒也明白过来,与其念念不舍,还不如聆听教诲,事后再努力苦修,自然能追步直上,到师尊的地步,自然能旦古相见,不再分离。闻言也就抬起头来,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桑公公见他明白过来,这才望了他几眼,清澈的目光最后留在了他那光着的双足上,微带不悦之色,问道:“又淘气去了?你的鞋呢?”
青箩面上一红,不敢回答,那双藤鞋,早跑到一只小熊的身上去了。桑公公摇了摇头,令他起身坐在自己身旁,从身畔取出一套女子装束,替他穿上,青箩心中虽然奇怪万分,但此时也不感多问半句。
等他一身穿戴完毕,桑公公倒忍不住轻笑起来,道:“好一个俊俏的小丫头片子,若是到了尘世间,再长大几分,不知道要惹多少风流帐!”青箩从旁边平滑如镜的冰墙上,早就看到了一个冰肌玉骨,清丽绝尘的小丫头,论相貌,倒与师傅有几分相似,再听师傅这么一说,哪里还忍耐得住,叫道:“师傅为长不尊,把我装扮成这个样子,倒反而取笑起弟子来了。”
桑公公这才停了下来,道:“不是为师要故意拿你取笑,只是再过片刻,就有一故人要与为师为难,他虽然不能奈何得了为师,但若是见我收了弟子,自然戒心大起,等为师走后,定然要置你于死地不可,你人小力薄,定然不是他的对手,即使你用为师的法宝护身,恐怕也难逃毒手,故此为师李代桃姜,将你衣物幻化成你的模样,先破空遁走,让他错失先机,空折腾几年,等他会过意来,那时你功力大进,能与我留下两件法宝心灵相合,运用自如,自然也不怕他了。”
青箩奇道:“那人为何要与弟子为难,非取弟子性命不可?”
桑公公这才正色道:“此人若是按我门中辈分算,你还应该叫一声师叔,八百年前,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一部旁门邪书,就此弃正归邪,创立太清门,将我好生生的一个大荒门,弄得天怒人怨,神人共愤。想我大荒一门,源远流长,至我已经多代,为道家为数不多的几个前古门派,所修更是玄门正宗,成就大罗金仙位业的就有多人,虽然声名不显,但也能和赤城,碧云宫几个大派并驾齐驱,不让分毫。而此人以光大本门为名,改头换面,滥传我门中功法和那邪门异术,不到短短百年间,便声名雀起,隐然成了邪派第一大教,若不是祖师留下家法宝物,落在我手中,能够给他致命一击外,余者尚有几位前辈真仙驻世,能制他死命,得过几次教训外,天下间少有敌手,故此在四百年前败于你九位师叔之手后,便隐忍不出,当那缩头乌龟,而暗中却苦修我门中的大荒真气,仗着抢夺而来的诸般道书灵丹,接连冲破重重难关,已经到了那不死不灭的地步,只要过了眼下即将到来的千三大劫一关,就可以为所欲为,百无禁忌了。不过却忘记了天机微妙,岂能是他一个误入歧途的人所能参透,还以为只有祖师留下的家法宝物能够制其死命,哪里肯留下一个门中的祸根,与他为难,当然要除你方是上策,却忘记了尚有”
桑公公说到这里,陡然停了下来,转口道:“此人自号太苍真人,名号繁多,化身上百,千变万化,能见过他真正面貌的人却寥寥无几。不过无论他如何变化,却有一个极其容易辨认的地方,就是双目隐隐有两条紫气,灵动变化,只要你运用那天听地视之法,自然就能轻易认出,不然,只有当世的几位真仙的慧目法眼能一眼看穿他的底细。等下他便要前来此岛,寻为师的不是,所现自然是本来面目,你可要看仔细了,说不定他还会用那摄魂夺神之术,对你暗下毒手,你到时自然不用害怕,只要见他目中现出紫气,避开他的目光就可。为师今日,难免要与他一战,虽然不能取胜,但定能将之惊走,到时为师也功成在即,无暇多言,所以早就将后事安排妥当,你依照我信中所说行事就可。”
桑公公说到这里,从身畔取出三封书信和一个锦囊,递给了青箩,道:“为师一切安排,都在信中,可要收好。”青箩忙接了过去,贴身藏好。桑公公看了他一眼,素手往空中一挥,现出三物:中间是一个乌黑圈子,色黑如漆,黯无光泽,内里氤氲隐隐,层层流转;左边为一柄尺许长的朱红短剑,剑柄上盘有数条小龙,纠结如绳,形制奇古;还有一片巴掌大小的暗褐色树叶,看上去与那桑叶差不多。
青箩认出那圈子是师傅珍藏多年,从不示人的法宝龙犀环,仅年前传授用法的时候见过,那朱红短剑却是师傅随身之宝,剑名惊鸿,用法倒素来深知,只有那片树叶从来没有见过。这才知道,师傅早就在暗中安排走后事宜,只怪自己粗心,没有留意到而已。
桑公公将惊鸿剑斜斜插在他的左肩上,又将龙犀环套在他右边臂膀中,最后拿起那树叶,笑道:“此叶名为天蝉叶,乃九天仙府流落凡间之物,一共有三片,功能潜行匿踪,隐行飞遁,乃为师昔年常用之物,用来对付左道中的环中视影,掌上乾坤等法术最妙不过,你将来用此宝藏匿踪迹,躲避你那师叔的追查,再好不过,此宝用法也极其简单,只要心念所动,便自生反应,以你功力,恰好能发挥此宝功效,只有隐形一项,最多只能支持个把时辰,不能持久而已。”说完手一扬,天蝉灵叶便从青箩胸口透体而入,一闪而隐。
桑公公说完,又指着她那柄惊鸿剑道:“这柄惊鸿剑用法你素来知晓,你先收好,等太苍真人到时,若有对敌动手之事,你只能运用我那柄宝剑,其他宝物一件都不许动用,免得你日后运用之时,被那厮看出端详,觅痕而至,与你为难。”
青箩笑道:“师傅之意,是不是今日出现的宝物,等师傅走后,我都要收藏好了,不能再用?即使要用,也只能运用他不知道的东西?”
桑公公笑道:“这是当然,为师一生磊落,你那师叔等下不能取胜,自然不疑有他,定然错认你的身份,若是败了,他就会想到为师暗中弄鬼,详细追查你的来历,那为师一番做作,自然也能被他轻易识破。这也叫实者虚之,虚者实之,也让他当一次事后诸葛亮,白白上一大当。”
桑公公见一切安排妥当,最后才吩咐道:“我一走后,此岛你也不能再回,持我书信,前往你九位师叔那里,躲避一时,有他们九人这强力靠山,自然可免遭太苍真人的毒手,等七年之后,你将那颗太元丹完全炼化,功力大进,再有龙犀环护身,只要此环不破,他就拿你没有法子,即使是被他关上百年,也是无关痛痒了。雯儿,你将来成就远大,尚在为师之上,还望你好自为之,万勿辜负了为师的一片苦心。”
便微微闭上双目,不再言语。青箩只得静侯在旁,不敢多言,只有小金,依然沉睡如故,浑然不知眼前巨变在即。
青箩目光一转间,看见小金突然抬起头来,对他挤了挤眼睛,然后又爬了下去,继续昏睡,她一时心中大奇怪,自思小金通灵,但也万万做不出这样的表情,而且一人一兽相处已久,也从来没有见到它这副古怪万分的模样,心中倒是惊疑不定。
刚一转衍,就见恩师桑公公面上微寒,睁开双目,摇头叹息三声,道:“痴儿,痴儿,你既然如此舍不得为师,那为师也拼着冒犯门规,将本门祖师系年所留的几件至宝留传于你,不过那三宝早已经通灵,自然能神通变化,就看你的机缘如何?”
曲指轻弹,一道细若毫发的银光从指中飞出,穿过地下石壁而过,闪了一闪,声音顿时从下传了上来,随后用手往下连指,座前晶壁顿时裂开一丈许方圆的巨洞,一片寒云从下面涌了过来。
“下去吧!”桑公公扬手飞出一片毫光,卷着她的身体,朝下飞去。
青箩越发奇怪,师门有如此至宝,怎么她从来未听师傅说起,而且现在到了要飞升的关头,才告诉与她?难道平日是怕她道心不静,不敢妄传吗?
她心中略有一丝明白,转眼却又忘怀了,根本不知道她身在诸天幻境之中,已经连番招来天魔,只要心中“贪嗔痴”三念一生,自身道行就毁,而且此时所见,全是她心中最为熟悉的事物所虚构而成,目的只是为了乱她心智。
不过她自幼修为,一出生就是仙灵之体,道心何等清净,只是近年招惹尘牵,但也都是未伤及根本,所以眼中所见,多半与平日一样,只是略有差别而已。
而此时诸天魔头则将用师徒分离来牵动她的“痴念”用诸般法宝勾动她的“贪念”至于“嗔念”则用他师尊败道垂成来引发,现在经历,则只是一步步落入幻景中去,而她心中的种种不妥,则是她自身清灵的方寸灵台所现出的警兆,故意提醒于他。
方下百余丈,眼前陡然一亮,前方现出一个巨大石室,室中五色奇光如虹飞电舞,金芒耀目,当头一道形若月牙的银色光芒正由内飞起,当头罩下,青箩一眼认出是恩师口中所说的师门重宝,忙用太乙分光捉影之法,手掐灵诀,朝前一招,银光便冉冉飞来,轻轻取在手中,还未来得及细看,后面一团朱红光华连同一道龙形紫色奇光也激射而到,连忙手挽诀印,往空连招,两物也先后应手而下,一起落于手中,直觉手中微微一跳,三件光华顿时合为一体,化成一柄浑身锈痕斑斑,残缺不全的方天画戟,枪尖好似早已经断去,而顶端月牙也是形若锯齿,残毁十分厉害,哪里还有方才光华万道的情形。
百忙中才瞟了一眼,只听石室中陡然一声大震,一团青色的尺形宝光向洞顶电射而去,只听霹雳连声,洞顶顿时裂开一个大洞,腾空就往上冲去,而室中更有一团漆黑的环状宝光,径直往地底钻去,两宝一上一下,其势快若闪电,顿将青箩闹了个手忙脚乱,连用太乙分光捉影之法向那团漆黑的光华招去,结果连招几下,也无用处,情急间将手中长戟刺了出去,准备将之挡住再打主意,结果长戟一出,仅轻轻一钩一带,漆黑光华就亢地一声化为原形,变成一乌黑的圈子挂在月牙之上,忙收回长戟,取下套在腕中。
就在这一耽误之间,那团尺形宝光已将洞顶震破,打开一个大洞,腾空飞去,青箩见前师所说师门三宝已得其二,料定洞中再无他物,哪里肯舍,连忙催动足下遁光,紧追而去。
青光一到空中,就往东南方斜飞而去,其势快若闪电,瞬息百里,青箩在后拼着耗损真元,施展出“流光遁影”之术,紧追而去,这才追了个首尾相接,不分上下,但一前一后,约有里许距离,无论青箩怎样催动遁光云气,也是快不上半分。
一人一宝,在碧海长天飞遁了大半天,到傍晚时分,青光好似后力不续,渐渐慢了下来,青箩这才一点一滴地靠了上去,心中暗咐,要是再追上个半时辰,自身真元也将枯竭,要是再不到手,这柄“涵光尺”就得活脱脱地从他眼皮底下溜走,眼下得想个法子才是。
青箩略一寻思,这才想起恩师口中曾经说三宝相生相克,一下醒悟过来,现在“苍冥血戟”与“龙犀环”皆在手中,定有一物能制那柄宝尺,而且按方才所看,长戟一出手就制住了腕中的龙犀环,那环定能克制那宝尺才是。
只是不过,这龙犀环她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心中隐隐觉得这三宝皆非她所有,但至于究竟归谁所有,却又忘记得干净,念头放现,却有放过,但心中好似觉得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好似恩师并未说三宝的名字,怎么我却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