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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理间深秀他们回来的时候,朱鬼柳早已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路克他们走近空无一人的主桌,在场只有她一个女性,能做到如此地步,也还算理间深秀他们对她的优待了,不然不管是任何人,作为一名护卫,才是不可能坐上主桌的。
但那样也已经是极限了,在现在这时刻,倒是不能再有其他多的了。
于是,陆知雅见状,就上前推了一下朱鬼柳的肩膀叫她醒来,免得她耽误理间王子的行程。
本来陆知雅是对一向“高高在上”,毫无额外接触的朱鬼柳无感的,推完了也就要走。
可当朱鬼柳皱着眉头一脸惺忪抬起脸来的时候,他听见她侧头嘟囔了一句“雅雅?”时,莫名地就一下子愣住了,定在那里。
陆知雅一开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幻听了,因为她怎么可能会那样喊他!
那可是只有他妈妈在他小时候才会喊的小名,直到他越来越长大后,在他的坚决抵制下,他妈妈这才没有喊他。
虽然后来即使是想听,那个人也再没能这样喊他了,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的称呼,没想到却在这里听到,陆知雅不禁一阵心神荡漾。
然后再抬眼看去,他发现朱鬼柳已经恢复往常的状态,撑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理间深秀侧头问了一句路克什么,朱鬼柳感觉路克看了一眼自己才回答了他,隐约感觉跟自己有关。
但朱鬼柳没来得及多想,接下去就被路克的消息给震惊了。
“什么!我们今晚要住这里的大使馆?”
朱鬼柳不禁脱口而出这句话,很是诧异,走向电梯的脚步不由地一顿。
毕竟对于她这种有洁癖又挺认地方的人来说,还真有些不情愿待着。
不过谁叫她“空有小姐心却没小姐命”,又能说些什么呢!
所以她立即收敛了表情,一挑眉毛,装作没事——反正理间深秀听不懂华语,不知道的话,就没关系了。
朱鬼柳自己一人低着头咬着唇在心里碎碎念,虽然没有显露出来,但却也没有高明到任何人都无法察觉的地步。
慈善晚宴举办的地方是在i国知名酒店的十层,眼看着电梯门即将关上。
朱鬼柳紧走两步,对着电梯里站在前方的那个女人喊道,“请等一下”,然后一个箭步的冲了过去。
只不过当朱鬼柳冲过去的时候,却是狠狠地被门给夹了一下。
然后那个女人惊慌地扶着她的手,“噢,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刚刚我按错关门键了啦……”
女人很是漂亮,但却并不艳俗,甚至看上去还很有一番大家闺秀的高雅气质。
不过她好像也的确是i国的大官家千金,看上去性格也好,道的歉也很真诚。
不过她这样一来,就显得朱鬼柳的“低人一等”来了。
朱鬼柳因为那一下撞击后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肩膀一下,牙关紧了紧,在女人第三次不停地道歉时,才勉强笑了一下,“没关系”。
然后把女人的手不动声色地格开,退远了一点。
然后和朱鬼柳一派的陆知雅不知为什么,也学她退后了一步,把理间深秀他们和那个女人隔开。
所以偌大的电梯里,朱鬼柳就看见,本来也在电梯里看到女人故意按错键动作的男人,却把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放在她的身上,似乎在责怪朱鬼柳的不大度似的。
是以朱鬼柳莫名心头火起,身上的冷气放的更足了。
电梯一下到地下一层,朱鬼柳也没管还在和那女人攀谈的理间深秀,自己坐到了在后面暗中尾随的车座上,等着理间深秀他们出发。
不过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今天都故意地,和她作对。
理间深秀落下,和那个女人聊了很久,车驾才开始启程。
要不是中途郭斯嘉打来电话,相信这样的等待还会更加漫长。
而前方行驶的车驾上,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陆知雅还没想清楚,朱鬼柳为什么会在他推她时说一句雅雅的时候。
刚坐上车的理间深秀随口的一句问话就把他的精力重新拉回,放在了当下的事情上来。
因为理间深秀问的是,“你和朱警司熟吗?”
这话问的不可谓不巧妙。
理间深秀听闻路克当时在餐桌旁给他翻译的朱鬼柳下意识的话,就有这个疑问。
因为这种叫名字里的叠名的叫法,无论在哪里都是很亲近的意味。
而朱鬼柳表面上和实际上也都很冷漠至极的样子,能喊一个人的叠名,就是一件很怪异的事情。
理间深秀这话一出,路克也是紧张。
一方面他会如此对朱鬼柳要求苛刻,的确有朱鬼柳做不对的地方,但另一方面正是因为他也知道理间深秀的脾性。
怕朱鬼柳和理间深秀之间出更大的冲突,或者是理间深秀不满于朱鬼柳的举动,而下定决心“给她点颜色”看看的时候——
如果真的让理间深秀这样想的话,那无论是谁,都是怎样也顾不了她的。
再加上朱鬼柳的确冒犯了不是一丁点。
就像刚刚出电梯,虽然她是去后面那辆车坐,理论上应该算不认识的,也没关系,可如果真惹怒了理间深秀,这已经不能算作理由了。
大概理间深秀会在电梯门前和那个女人多聊久一点也是基于这个原因的吧!
毕竟理间并不是个乐意很女人攀谈的人,而且刚刚也已经忍受过了那么多的胭脂水粉了。
陆知雅也毫无头绪,所以如实回道,“有吗?我也不清楚”。
“那”,理间深秀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而且低头略一思索,“你在电梯里为什么那样做——跟着朱鬼柳退后一步。那女人有什么问题吗?”。
陆知雅本以为理间提的是什么,这么一想,自己竟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下意识地做了。
只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所以他侧身恭敬道,“因为郭警司和我们说过,朱警司她向来不喜欢、躲着的人一般是坏的,虽然可能会有偏差,但基本上跟着她是没错的……”
路克一听这话,莫名地不知为什么就怕理间深秀对朱鬼柳的成见更深,所以接口,略带调侃地语气嫌弃。
“咳,这么说不是很荒谬吗?我想是个人都会有令人讨厌的地方的,只不过能接受的大小程度不同而已;就像有人求神问子,只要说有的话,那么生下的孩子有一半几率是男孩,自然会被人认为是准的……”。
路克耸了耸肩,表示很是无奈,心里却暗暗希望借此令理间深秀将这件事情很快地遗忘过去。
理间深秀眨了下眼睛,并没有责怪路克所说的话。
点头向陆知雅示意他知道后,便不再说话,只是看向窗外飞驰的夜色。
不知为什么,路克一直提着的心也才放了下来。
他在很久以前就清楚地知晓理间深秀的本性了,虽然不太确定,但却知道朱鬼柳这样的人在理间的手下是很危险的——
因为她自己可能敏感,有自己的想法特点,但那却不能成为理间深秀这种从小掌控欲就很强的人宽恕她的理由。
理间深秀从来表现得都很风度翩翩,但路克正是怕朱鬼柳被这样表象迷惑,最后却连怎么惹恼他的原因都不知道……
但还好,朱鬼柳虽然“状况百出”,但其他的地方都表现得不错,虽然那些状况在华国里不讲真起来也不算什么。
只是在理间深秀这样常年都是只有服从的这里,就有些失职了。
这不,汽车到了i国的西国s国大使馆这里,因为路克提前和他们打了招呼,所以东西早就准备好了,也并无人打扰。
朱鬼柳慢吞吞地下车,边打着电话,看了陆知雅一眼,手指比了手势后朝一边的花圃走去,看来是叫陆知雅暂时负责安保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朱鬼柳是这次华国保护理间行动的最高指挥人,有什么事她自当决定。
而且她和陆知雅换白夜班次也没什么,毕竟她早上不就坐在副驾驶上,随时“准备着牺牲”过了嘛!
可别人不这么想,这个别人很大程度上代表的就是理间深秀。
也许别人更觉得她这样的态度是对自己的不恭,不敬,没有以很好的服务意识面对自己,而是把他当做一个普通人了。
其实这种“无视”在某种程度上还算蛮打动他的,但也只是那么一瞬。
大概也就是在朱鬼柳知道那些人说的不是离间,而是理间后,那后知后觉地参拜,平凡地一瞥,勾起了他的兴趣。
不过也或者说在后面他想起这一瞥似乎被激怒了,才会一下指责却又开脱华国的不是,让一无是处的朱鬼柳来保护自己,莫名想要在她的心里建立起对自己崇敬的意识——
因为西国最大的资本国王子,有些又怎能如此被人平等而视呢?
路克看了一眼下了车后,朝朱鬼柳方向不动声色隐晦瞥去目光的理间深秀。
不知为什么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妙,总觉得有什么在未来会惊天动地的报复已经悄然在行进的设计催化当中。
而他本来只要差一点就能够阻止——如果不是朱鬼柳,非要老是这样,让人心烦的话!
只没过一会,路克就服侍理间深秀到一楼的房间,打算用些夜食,再吩咐一些事情。
而陆知雅因为这次没虎臣可以替换,朱鬼柳又指望不上,只得在四周继续护卫。
朱鬼柳急冲冲地跑进路克地房门大开的房间时,没想到理间深秀也在里面。
本来朱鬼柳敲门以后是直接想进去的,但见到理间后却是脚一缩。
只不过欠身行了个礼后,也顾不上说别的,就直朝路克问到,“大使,大使在哪里?”
路克不知是真的听不清楚还是怎的,“啊?”。
朱鬼柳想尽快解决自己的事情,所以犹豫了一下,才想明白该怎么说,“Fiang大使,i国的西国大使在哪里啊?”。
这下路克听明白了,不知为什么听到她那不甚标准的Fiang发音,他竟有些意外的悸动,像是见到了家里多年不见的可爱妹妹那样,令人不自觉地想为她规避所有风险。
所以他语气缓了缓,“在华国所有国里的西国大使只有我一个人,一切事务由我全权负责。怎么了?”。
他强耐下心绪,看了一眼在一旁端坐如松的理间深秀,如是冷淡地说。
朱鬼柳有些看出看出他们不便,因为路克好像想让自己赶快离开,不要打扰他们似的。
但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道,“我需要电脑开个视频会议,很紧急——”。
朱鬼柳的眼睛在门后一片昏沉的西国雕饰布景下显得了很是亮眼,却堆了一些瑟缩,似乎忐忑地看着他们,怕被拒绝似的,手都搅了起来。
路克还担心事情即将谈到尾声的理间深秀会不满朱鬼柳的打扰,毕竟那些不是她可以听的,纵然她其实很有可能什么都听不懂。
却没料理间深秀却看了路克一眼,又看了下不远处空置着的电脑。
路克明白了意思,立即起身,对门外将一切看的一清二楚的朱鬼柳伸手指了一下,“那边的电脑可以用”。
然后路克发现,本来不能将谈话继续进行下去后,以往都会离开的理间深秀却并没有离开,仍然坐着,所以他也只好坐下陪着。
朱鬼柳看着他们靠的如此近的距离,似乎有些不愿在这里开视频会议,但好像再提什么要求也挺冒犯的了。
心想着反正这次的会议还有几十号警察也在,到时候决定也是会公布的,并不是机密,所以朱鬼柳只好紧走两步,到桌位上坐下。
原来是郭斯嘉受陆秋原之请,回警局讨论对于安秀禾的处理决定。
因为安国志在莫城七局待了三十多年之久,至少在资历上比他们都老得多得多。
可这件事情的恶劣影响太大了,如果包庇轻放的话也不太好,刘凤瑶是把处置权给他们了,可这处置不好,也很容易滋生其他的问题的。
陆秋原一人处理不来,代理的警司也不行,只好叫了郭斯嘉回来,而郭斯嘉也不知道朱鬼柳的心意。
但安国志也的确兢兢业业三十多年没有升职,在这件事情上也并没求情,这让本来想严肃处理的郭斯嘉也拿捏不准。
只好打电话给突然说回不来的朱鬼柳,叫她开视频会议。
其实这也可以等到明天下午,等到明天朱鬼柳换班后,再等郭斯嘉下班,他们也可以再开的,反正这件事情已经拖了有点久了,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但郭斯嘉不知道为什么,朱鬼柳没有回来,却就是想见她,所以才极力如此提议,还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电脑打开后,朱鬼柳以一种极缓慢的姿势才完成了视频会议的连接,看上去很不熟悉。
那头郭斯嘉的声音凑近传了过来,“怎样,能听到吗?”
朱鬼柳被这寂静里突然爆的一声响吓了一跳,调小了声音后,然后皱了眉头看了郭斯嘉一眼,郭斯嘉挠了挠头笑了。
其实郭斯嘉知道朱鬼柳并不是真的生气的,别人没看过她的眼,所以不爱和她说话。
总觉得她是那种永远眼睛半眯,漫不经心的人,一下子就没了兴趣。
但其实只要你认真看她的眼——虽然她也不允许别人一直看她的眼,你就会知道她其实是那种眼睛很有感情的人。
高兴时你可以看到那里面的几分笑意,严肃时你可以看到那里面的几丝凝重的肃穆,一点也不同于她以往你认为的模样。
郭斯嘉被朱鬼柳“瞪”完之后,仍是一脸厚脸皮不知所谓的样子坐回了座位,不知为什么甚至感觉他心情好像好了很多似的。
然后他才给朱鬼柳讲明现在的基本情况。
陆秋原他们是觉得将安秀禾免职就够了,再加上存留档案的记过,未来她都不能进政府或者教师等相关机构工作——这样已经在某种程度上也已经算很严重的惩罚了。
而那三个执行官是和朱鬼柳同一期进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了朱鬼柳的性格,还是一种站边的维护,一致认为应当按照部队和警局的纪律处理,把她送上军事法庭接受裁决。
所有人其实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所以事情到现在还悬而未决。
而这件事某种程度上朱鬼柳算是有绝对主导权的。
因为她是安秀禾不作为删除求救警讯的直接“受害者”,不论是什么案件,受害者总是为大,所以征求她的意见也很重要。
安国志在女儿被关的日子以来,并没有求情,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做着自己每天该做的事。
这倒是赢得了更多的赞赏,只不过却不包括朱鬼柳。
“我发的那条警讯是红色一级警讯,绿色一级通报的标志,严格说起来陆秋原局长都没有丝毫地处理这种特级警讯权利,她为什么敢?这只能证明不是法律意识淡薄,那就是她的胆子太大了——可一个政府的机构人员法律意识淡薄并不可能”。
朱鬼柳的眉眼冷峻起来。
“而且我听说她事后还想拿走警讯室的监控录像吧?玩忽职守和故意杀人是不同的,虽然她的本意可能不是如此,但她造成的事实已是如此;她不是小孩了,必须自己承担责任……”
三言两语,朱鬼柳就已经有些直接地奠下了她言语里的大意。
而早先跟着郭斯嘉一样转为警察的一个兵将就不满起来了。
那人在警局里也还算有些资历,对符合华国大众审美的安秀禾也很有想娶之为妻的想法,虽然还未成功,但却不影响他的维护。
“你就是这样吗?总是这么自私,只关心自己的前途?这件事要是不关你的事,你会这么说吗?平时什么话也不说,怎么今天话就这么多起来了?”
大概是就算最轻的惩罚也会让安秀禾这一辈子都无法堂堂正正地继续在华国司法部范围内工作。
这势必也会影响到他自己的发展,所以那人才如此毫无顾忌地冲口而出这些话来,令朱鬼柳的眉心皱得更深重了。
“是,我只关心我自己情感,所以也只会做有关司法公正的事……但要不是这件事及时控制,如果被拿出去做文章,你以为莫城七局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她胆敢那样做我怎么能不怀疑她被收买?”。
朱鬼柳冷哼了一句,向后的靠背椅靠去,眼里不可抑制地泄了一点嘲讽。
“当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死的人不是你,所以你不在意,而如果现在不是关系到她,你平日里会这么随便地为别人出头吗?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所以别把自己的位置摆得那么高尚——有那精力你为什么不帮那些死去的人找到答案、平反冤屈?”。
朱鬼柳的话到最后有些低沉地凝重,又因为话讲的太快,有些气喘,反而眉头皱得更用力了些。
朱鬼柳以为理间他们不会这么无聊听自己的话,所以语速也并不极速,但也有点激动起来。
特别是那人听了这话,“不知悔改”地还不满道,“那安警长这么兢兢业业地工作三十多年,早就应该提拔升职的,他为什么没有?这不就是你们所谓的官场黑幕吗!自己是无用至极的人,却把有用的人榨干……”
朱鬼柳一听这话几乎把其他人都骂进去了,火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
她坐在椅子端正的坐姿一下有些颤抖,“你未来岳丈他做了什么事情自己知道,所以他才不敢也没那资格抱不平——而你,你别把别人都当傻子,你追安秀禾的事以为没人知道,很聪明吗?别多想了,只是没人那么无聊到去拆穿你而已……”。
朱鬼柳冷笑一声,声音很是像西国神话里刻薄公正的大祭司,让一直低低翻译她说话的路克,和听到话意思的理间深秀都不由地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