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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界,终妄之境。
举起酒杯的天一,很快发现了离月的异样,他微微一笑,沉声道:“离月,你可有什么话要说么?”
离月闻声一震,从先前的恍惚之态中醒来,哆嗦着嘴唇道:“主神,千万不可以复活他们。”
“哦?”天一放下酒杯,周身浮现几枚紫羽,面如桃花道:“你是在忤逆我的命令吗?”
紫羽一出,大殿之上的诸位顿时紧张起来,旦诛与屠亡放下手中断肢,暗自提气,随时准备逃出大殿,罚魁则右手放在背后,积蓄雷电之力,一旦离月有何不测,他便第一个冲上去,挡下一击。
离月花容失色,屈膝下跪道:“主神饶命,离月不敢。”
天一自殿上向下走来,闲庭信步般向离月靠近,离月只感觉那脚步仿佛踩在她心头,每一次落地,都让她无法呼吸,强烈的窒息感在喉间蔓延,周身的羽毛也根根倒立起来,忙不迭开口道:“我有要事禀报,与我此次私自下界有关。”
“哦?”天一双手背后道,“你为了死守私自下界的秘密,堪堪忍受了四千年的雷羽之罚,如今怎么舍得说出来?”
离月略一沉吟,挺起身子,眼看地面道:“因为我这次下界遇到的麻烦,与主神您想复活古神有关,我~遇到了天魔族人。”
“天魔族?不可能,几万年前就死了。”旦诛圆滚滚的身子滴流打转,高声嚷道。
屠亡面色凝重,八只眼睛眯成一条线道:“是那个天生克制咱们古神的天魔族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离月抬头看看天一,天一面如沉水,猜不透在想什么。
她硬着头皮继续道:“先前我去找那修罗非天,本想挟持他女儿的魂魄,让其为神界效力。不料,无意间遇到一葫芦,悬于半空冒出阵阵黑气。我一剑劈开,从中竟跳出昔日三千天魔的族长威冥。据说,他在当初天魔族覆灭时,被族人用秘法藏在这葫芦中滋养魔体,以待魔体康复后,前来寻找我们古神复仇。”
“威冥,威冥,是他,没错,之前天魔族的首领就是他。天魔与咱们古神相伴而生,犹如月之两面。靠吞噬我们古神的灵力为生。在咱们无尽神力的滋养下,他们的族群迅速扩张,聚集在我们周围,贪婪地吸食着,像一群可恶的蛆虫。虽说,我们神族不灭不死,但长期被他们吸食灵力,身体会变得犹如枯树,每分每秒都痛苦不堪,生不如死。”旦诛浑身打个冷战。
“接着说。”天一微微扬起下巴。
离月面容悲戚道:“当时,我与那威冥大打出手,被迫在修罗界发出了古神之力,被主神您察觉,将我召回。可惜,直到最后一刻,我也未能将那威冥摧毁,只将其打成重伤,腰部以下,已变为灵力形态,散而不聚,暂时不能伤害到我们。”
天一听罢,眉头一拧道:“既是此事,为何你回来不说?”
离月一脸惋惜道:“我身为古神,没能将天魔族消灭,心中有愧,无言提及此事。我本想待惩罚结束,再向主神请罪。怎料今天得知您要复活诸神,这才方寸大乱,望主神赎罪。”说着,俯身叩头。
天一左手轻抬,一股柔和的力将离月托起,抿嘴一笑道:“天魔,神力越大,魔力越强,你担心我复活诸神时,天魔族趁机复苏壮大,一如当初?”
离月连连点头道:“正是,若不是当初您施展大神通,将其尽数诛灭,我等怕是早已成为万年枯骨。如今,天魔族余孽尚存。我担心神界举行复苏众神的秘法,引得天魔族死灰复燃。”
“离月说得对,主神,要不咱们先等等吧。”屠亡八条腿来回跺地,发出砰砰声,焦躁不安。旦诛的一百条触手,更是在空中凝成麻花,手足无措。
天一扫了罚魁一眼,罚魁无所谓的喝着酒,并不应声。
天一冷笑一声,负手而立道:“万年前,三千天魔我都能尽数诛灭,如今区区一只,有何可惧?”
离月犹豫道:“主神,眼下这天魔虽说仅有一只,可一旦吸纳神力,难免其余孽不会复生。当初,您消灭他们时所用的摩窠之眼,已在那场战争中消散,若是再同他们相斗,我等该如何应敌?”
天一右手轻抚额头道:“摩窠之眼么,你不说我都忘了它的名字。”在其额头正中,隐约可见一道浅浅的疤痕。
“嘿!”天一猛然双手张开,散出无尽的神力,滔天的紫焰在他后背铺开,瞬间将大殿轰击得七零八落,偌大的大殿,转眼间荡然无存,石柱桌子酒杯等物全部化为灰烬。
无尽的神力将离月等人包裹,充满了毁灭气息,电光闪烁,雷云阵阵。天一悬空而起,立于半空,睥睨着离月众人。
离月只觉自己无法呼吸,扭头一看,罚魁也面色苍白,并不好受。太强了,天一的神力,怕是比他们几个人加起来,还要强之数倍。
“扑通~”所有人都被迫跪下来。
“诸位,如今可还有人称颂神的名号么?”天一厉声道,“他们称呼我们为寄生虫,不老不死的吃人怪物,我们龟缩在一处,享用着到嘴边的奴隶,不问世事。如此,让神的名号蒙羞。”
“轰隆隆~”说着,天一双手一挥,从天而降无数落雷,在离月等人周围激荡,发出寂灭之声。
“过去数万年,我一直苦修秘法,而今,终于功法大成,是时候复活我们的兄弟姐妹了,他们已经等待了太久。”天一双手向上,掌心凝出一轮紫色光晕。
“神当如日,统领七界。”天一双眸如电。
“神当如日,统领七界。”旦诛等人跪伏在地附和着,离月双手紧扣地面,神情紧张,心中暗道,那件事被发现,当真无可避免了吗?
天一右手一挥,汹涌的神力顷刻消散,他凌空而下道:“你们明日与我一道,搬迁仙界,分领城池。安顿好了之后,先搜罗埋于仙界的古神尸体,末煞,裂魃,干支,先将他们三个复活。至于,那克制天魔族的摩窠之眼,我自有办法,你等无需担忧。”
离开终妄之境后,罚魁与离月驾云并行,罚魁见离月仍心事重重,安慰道:“妹妹无需害怕,那天魔族人虽说难缠,但众神复活后,我们神力大增,定有办法除掉他。”
离月默不作声,飞行千丈后,她一把攥住罚魁胳膊,将其拽下云头,落在一片密林当中,激起一大片鸟兽。
刚一落地,她立刻双手结印,布下层层禁制,将两人隔绝起来。
“妹妹,你这是……”罚魁满脸疑惑。
“不能让他们复活,一定不行。”离月仍重复这句话。
罚魁拍打她的肩膀道:“妹妹,你是不是担心受他们欺负,我知道,在你修为不济时,那裂魃,干支,末煞,常常欺辱你。如今,数万年已过,你已成为一方大神,哥哥我也功法大成,若是他们复活后再敢造次,哥哥第一个冲上去,揪下他们的脑袋。”
离月一把攥住罚魁的胳膊,双手紧紧掐着他,满脸严肃道:“你想没想过,他们复活会给你带来什么后果。”
罚魁眉头紧皱道:“我与他们一项各不相干,能有什么后果。”
“哥哥,你糊涂。”离月低声道,“我问你,你现在的放荡城规格如何?干支与水斗他们在时,你的规格又如何?如今,咱们五个古神,可平分仙界三十五座城池享用。若是他们都复活之后呢?能给你分多少?更别说若是他们知道你有个孩子之后,又会作何反应。阳鹿有什么爱好,你是知道的。”
罚魁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他若是敢打我孩子的主意,我定叫他碎尸万段。”
离月轻哼一声道:“哥哥你又说笑了,咱们古神可是不死不灭。如今的尸身,也不过是在各大界封印起来。届时,有天一庇护,你如何杀得了他?再说,就算是他不打你孩子的主意。若出手的是天一呢?他想将你的孩子与夫人从身边夺走,又该怎么办?毕竟,数十万年,从来没有古神有后裔,如此异象,身为神罚之神,他免不了会感兴趣。万一你的孩子,由于不是创世神幻化,而不受他神罚之力的压制。怕是,他不会让这个孩子长大。”
“嘭~”罚魁双足踏地,猛然一跺道,“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孩子。”
离月点点头道:“所以我们不能让其余诸神复活,倘若他们复活之后,必定唯天一是从。现在,只有五位古神,你我联手,或许能与天一拼上一拼,若是人再多些,我们就不是对手了,只能成为任其宰割的羔羊。”
罚魁点点头道:“妹妹你说的对,到底是你思虑周全。看来,这孩子要生产之际,我还需为其找个隐蔽之地才好。”
离月望着脚下落叶,凝眉道:“即使再隐蔽,你能一直不去看望这个孩子么?我等如今在神界,犹如居于囚牢之中,一旦身动,便会立刻被天一察觉,到时候让他发现你的孩子,怕是同样……眼下,阻止他多几个帮手,乃是要紧之事。”
离月说到这儿,左右看看,不再言语。
罚魁听罢,只觉一阵寒意涌动,周身雷力翻涌,回望终妄之境方向道:“这天一原本最为弱小,莫名得势后,仗着神罚之力,屡屡欺压我等,我已经忍他数万年了,恨不能将其……”
说着,他一转头,望着离月道:“妹妹,如此说来,那天魔族人不能死。”
离月原本只想让罚魁配合自己搅乱复活古神的计划,不知为何他突然拐到天魔族上,一时有些愣神。
罚魁左右看看,四下无人,贴近离月耳边,小声道:“此人留下,或许是除掉天一最好的武器,茫茫寰宇中,唯有相伴而生的他们,才有杀死古神的能力。”
离月心中一惊,点头道:“若是如此,那天魔族兴盛后也会杀掉你我。此人不可留,对付天一,我们应当再想别的办法。”
罚魁摆摆手道:“先前妹妹说过,此天魔并无实体,唯有魂魄悬浮于葫芦中,对于他来讲,寻找一具完美寄居的身体,乃是当务之急。只要我们送他一具身体,在那身体中,种下服从你我二人,无法噬主的敝魂丹,不就可以了么。届时,让他带领天魔族去进攻天一,你我二人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离月苦笑一声道:“那天魔族,乃浊气所生,极阴之体,附地脉之灵,以霜露为骨,凝雪为络,他们的身躯早在数十万年前,就被天一一把火烧个干净,去何处再寻?”
罚魁嘿嘿一笑道:“若是寻个一模一样的绝无可能,但若是相似的,我却想起有一个,随我来。”
说罢,罚魁牵着离月飞入半空,一路向西疾驰,飞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极为荒凉之地。此地千里沙漠,寸草不生,沙漠中散落着几块巨大无比的石头,众多错落的石头当中有一个黝黑的洞口,仿佛地面对天空正在进行无言的怒吼。
罚魁来到那洞口处,还未靠近,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从中传来,离月不由捂上了鼻子,低声道:“天神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罚魁右手向前一指,一道雷光发出,噼里啪啦闪进洞中,他朗声道:“孤大麦,孤大麦,你还活着吗?”
伴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长发如草,胡须如林,面容枯槁,犹如野人的黑影,从山洞中走了出来,声音沙哑道:“可是天一答应,分我兽族一块应许之地吗?”
罚魁嘿嘿一笑,一把扯过他的领口道:“吃了便知。”说着,将一颗丹药,扔进孤大麦口中。
望着孤大麦倒地抽搐的身影,离月有些忐忑,她不知道为了心中的秘密,如此怂恿罚魁,到底对还是不对,自己点燃的这把火,究竟会烧向何方。
翌日,一大早,紫薇君即派遣豪华仪仗队,前来神界迎接,将诸位古神的全部宝物以及奴隶,恭恭敬敬迎到仙界。
仙界万民跪迎,礼花不断,歌舞升平。
屠亡与旦诛见状大为开心,当场抓起地上七八个百姓,扔进口中咀嚼起来,将天一不可吃人的吩咐忘得一干二净。吓得众人尖叫欲逃,紫薇君早已料到,事先命人将这些百姓的手脚捆在一起,拴在地面上,任其如何挣扎,动弹不得。
最终,欢迎仪式在古神们满脸血肉,以及百姓们一片痛哭中结束。
事后,旦诛与屠亡,各自承托五百根紫色羽毛,趴在大殿受刑。在他们后背,各自插入一把贯穿身体的巨剑,自脊骨而入,前胸穿出,直贯地底。剑身雷光,火光,交替闪烁,两位古神血流如注,不敢出声。
“我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拦,神也一样。”天一打个响指,紫色羽毛骤然落下,覆在两人身上,顿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殿上顿时血肉横飞,残肢断臂散落一地。
“你们~听清楚了吗?”天一脚踩旦诛的头颅。
“主神赎罪,我们再也不敢了。”大殿回荡一片告饶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