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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王和昌王共同听讲经宴,听就是两年。昌王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跑马、玩鸟、蹴鞠、斗鸡、养蟋蟀,样样都能和封荣玩到出去,朝中重臣每每见到昌王比见到封荣更要头痛十分。
而青王的勤勉加上温顺,则博得所有人的的好感。青王对杜江直保持谦恭,每月四次的经宴昌王常常缺席,青王独听讲经并在其后设宴时,曾声言:“每次独蒙经解,人情未免嫉议,窃不自安。”
反观封荣两年来生性愈加极奢,在桃花盛开的时候,宫中便摆下筵宴,称做ài娇之宴;红梅初开的时候,称做浇红宴;海棠花开的时候,称做暖妆宴;瑞香花开的时候,称做拨寒宴;牡丹花开的时候,称做惜香宴;花落的时候,称做恋春宴;花未开的时候,称做夺秀宴。此外还有落帽宴、清暑宴、清寒宴、迎春宴、佩兰宴、采莲宴,没有事不宴,没有地不宴,闹着筵宴,处处听得笙歌,穷尽奢华,膏梁锦绣。
青王却甚为留意吃穿用度的节俭,传言青王曾私下感叹:“每经宴中令馔,酒肴甚丰饫,器用皆羊脂白玉而食。某自经宴归府后,寥寥簟具相对,乘两载未尝以匕见及。”
内阁众辅臣和见他气度不凡,十分喜爱,皆称赞:“青王为人颀俊白皙,秀眉目,善容止。”
陈国历二百三十九年的春好像来得特别早,刚过二月二龙抬头,便已冰雪尽消,日暖和煦,难得皇后特许,宫中和外廷命妇皆换上薄绡如清风流泻的春衫。
丹叶随在佟子理身后走在墨府的青石甬道上,廊下垂首侍立的侍婢,也换上杏子红衣,调教得极佳,齐整划,然而那种垂眸观心的漠然神态,却夺们本应肆意的春色。
丹叶就不禁想起在自己仍在柳巷时,时节常随着帮孩子上山去采春笋,弄的身乌黑泥泞。全不似现在,只头上个环珠垂髫,就用篦子扯多半个时辰,现在的头皮仍旧隐隐发痛。左右垂髫各押朵芙蕖,丹唇外朗,身披轻罗如红雾,缓款明珠结?。
绿萼轩风度桃花满院,霞粉如云,仿佛春阴枕。有侍婢正在桃花下立着,见着他们,迎上来唤声:“侯爷,侄小姐。”引着他入绿萼轩中。
绿萼轩内陈设似没怎么变,西侧梢间内飘着股芬香,几个侍开窗,几个侍上茶,几个侍献果,时轩内纷纷如彩蝶,无声绚丽飞舞。
梢间的东侧是扇十六折屏风斜展,泥金全屏红檀半,两端嵌玉,整扇只画着只孔雀,五彩尾翎乍看好似瑶池霓凤。
香墨伸开手,让侍婢替穿上元色长衫,自屏风后款款转出来。缕金(小说网电脑站 丹叶不由想,五年来被严格要求习练的庄敬娴雅,犹如飘云的步态截然不同;又和自己娘亲落下乘的风流娆步也不相似心下不由莫名地生出丝惆怅,丝向往来。
佟子理则怔,想是香墨刚起身,脸色蜡黄如纸,无半分往日的华彩,面色就变变。
香墨坐下时把眼睛合上,喘两口气,才问道:“几时?”
侍婢答道:“辰时刚过。”
香墨微微睁眼,那双眼睛只转,如乌夜明珠,神光离合,细看却微微含笑:“是是,今哥哥过来的,倒忘记。”
佟子理脸色稍显难看,但还是欠身笑应:“春困秋乏难免的,怪来早。”
侍婢们鱼贯而入,伺候盥洗。
香墨坐张紫楠金棕圆围宽椅,侍婢对镜将的发挽起来。浓螺黛,深胭脂,朱粉匀,如花开次第洒上妆面,花艳眉相并。侍婢知道向来不喜欢珠翠,只爱金饰,便香钿金珥,撷金拾杏仿佛春色相竞,方才显得肤金亮丽,别样的风流来。
佟子理脸色稍霁:“妹妹仍是貌美,难怪万岁直”
额际拂菱花如水,垂着璎珞,每动,便苏苏作响。
“哥哥手里有几个闲钱,也更会恭维人。”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尖利地碰。佟子理回避地闪开,朝丹叶递眼色,丹叶上前行礼道:“丹叶拜见姑母。”
香墨早知道佟子理另有用意,此时方做出看见丹叶的模样。
阳光映在芙蓉初绽般的娇嫩面容,春妆轻薄,恍如未上般,却仍是红蘸香绡的艳色,竟比日色更加耀眼。
可眼却被阴影掩映,看见个模糊的、年轻的、秀致的身影。隔着如烟时光,隔着那样多的人,隔着风雨交加的往事,无需看清面貌,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人。
人凌迟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而香墨整个人正被片片切开,淋漓着鲜血,痛不欲生。
丹叶年幼时就极为肖似,如今模样几乎是燕脂生还般。
良久,香墨敛起心神,眼中晶光闪,轻叹声:“转眼就成大姑娘。今年有十五?”
佟子理也跟着做出副喟叹关切的神色,语气也不禁变得即轻又软:“妹妹,眼见着又界秀入宫,自古新人胜旧人,妹妹虽圣眷不衰,但哥哥有句重要的话,不出来无法安心凡是总是未雨绸缪的好。”
香墨怔住,眨不眨地看着佟子理,然后,悠闲地用手梳理下鬓角的头发,:“原来朵花是给万岁爷准备的。”转头又对身边的侍婢展颜笑:“们看看,万岁可会喜欢。”
侍婢拿捏不准的心思,只堆笑着含糊应道:“侄小姐副好相貌,搁谁谁都会喜欢。”
香墨的衣襟堆绣金丝花边,尖尖的指甲上凤仙花汁酡红如朵晚开的玫瑰,不经意自存余阔的花边往下拢,慵懒里带倦意:“后儿要设宴,好多东西要准备,乏的很,们先去吧。”
佟子理有些迟疑,但还是让丹叶顺从地叩个头,站起来跟他出去。走到门口,听香墨又道:“慢!”
两人起回身,香墨却又不什么。静静地笑下,盘桓在丹叶脸上的目光,看得极深极深,似有悲哀的忧愁的涟漪。半晌,又道:“叫丹叶打扮好来吧。”
声音就像此时春风丝丝缕缕地拂过的梢头叶子,微微起伏,瑟瑟轻扬,温煦却又遥远。
丹叶愣下,忽然明白话中所指,心头有隐隐的喜悦浮动。福身道:“多谢姑母。”
春融夜煦,月如弓,独上中,正是华灯初掌时。
画舫沿着玉湖,喧奏箫鼓,惊起岸边蒲草中紫色的燕子和绿色的翠鸟,啼声地叫着,似蘸饱颜色的枝笔,蘸艳几乎化不开去浓黑。
舫上四面窗大开,月丽中,彩云四合。月色恍如澄寂袭人,照在筵席上,仿佛是露华凝成的河流,透过乌骨孔雀屏风,锦绣满地的软厚绣毯,雕觞霞滟。
细乐吹打间,有队舞姬楚腰舞柳,月光射进罗裳里去,照出们欺霜赛雪似的肌肤肢体,婉转轻盈,格外的光彩香艳。
昌王王陈启自从回东都,向来是封荣的好玩伴,
大陈皇族崇尚艳色,碧蓝、橘红、油绿、莲紫四色若做常服,只有宗藩亲王方可使用,即便品重臣亦不可僭越。因是私宴,陈启卸去冠戴,橘红的袍子斜刺朵半开梅花的襟口散开,露出内里的同色深衣,借醉歪在舞姬身上。
下首的歌姬又娇声滴滴唱着“贺新凉”的曲子。半醉的陈启看十分高兴,笑着对上首的封荣道:“昔西王母宴穆子在瑶池的地方,人人称羡。可看倒不如今和万岁玉湖之乐,瑶池也没咱们再快活的。”
封荣也性质正浓,没去计较他尊卑不分的席话,朦朦着眼举杯:“叫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他日几何多!”
正畅饮间,忽然就听到阵清脆的笑声。
“对不住,迟晚,自罚三杯好!”殷殷的唇极红,仿如饱晕血,同唇样颜色的极细烟杆持在手中。画舫深广,走到半途,想是颈后乌云般的发间,玳瑁的钗朵垂下的杏丝流苏拂动得发痒,就拿鎏金烟嘴去搔。烛光如昼,高鬟照影,杏烟摇曳,颀长的颈后落着朱红鎏金的细杆,明明是那样粗鄙的姿态,而做来时唇际微扬,垂敛的眼梢处抹红,颜色极深,仿佛醉色。
陈启竟时失神,犹在想那句“青光不在花枝”时。香墨已经近得前来,盈盈对施礼,笑道:“王爷。”
不想陈启却极利落的起身,恭恭谨谨的还礼,绷着脸道:“娘娘。”
封荣忍不住笑出声来,香墨却神色自若,眼转,唇角笑意轻浅道:“可不能白受王爷声,敬王爷杯。”
亲自执壶,陈启倒也不起身,伸出酒杯就生受敬。
陈启是亲王,样做原无不妥。香墨仍旧含笑斟下,可酒倒半杯,手抖,半壶酒半襟洇湿,在烈烛下似朵大而艳的橘色花。
春寒烫酒,陈启呀的声嚯然蹦起老高。
抬眼时,香墨已经径自来到封荣身边。封荣亲自上去扶香墨入席,又亲自从玳瑁盘里夹出松花红的白鱼喂给,个时节的白鱼,是有钱也难买的珍馐。
封荣眉眼仍蕴着笑意,陈启却到底不敢发作,转身下去更衣。
亲王出门,照例有贴内侍,携着衣包,以便饮宴时更换。如今正是“乱穿衣”的时节,头号绔裤的陈启身边听差内侍携的便衣还不止套。内侍们几个衣包解开,?帮陈启换好衣裳,举手投足之时极轻,几乎不闻声音。
不消片刻,陈启又粉墨登场。
灯烛香雾暖生寒夕,半臂长的极细烟杆早被燃,香墨抿口,烟雾犹有花上月影,清袅徘徊。缓缓将烟锅朝下,在手心拍几拍,烟灰掉在瓷杯中。眼不经意的扫过陈启,轻轻嗤。
陈启身上换的还是件橘红的极薄丝袍,整个人便笼在那样鲜艳中。
颜色、花样粗看与刚洇湿的那件无异,细察才知不同,襟口的梅花已由半开变为盛开。
种暗“摆谱”就比明摆更透着高明。
陈启的服饰,在东都只差封荣人,夏扇子,冬皮衣、常年的朝服玉带,讲究每日换,从无重复。因陈启即是李氏宗亲,又得意与当今子,大凡进贡的名产,都能见之于他的府第。其中固有出于皇帝的赏赐,而大部分是各省进贡之时,分割“阁老”、“尚书”、“青王”之后,又另有份馈献“昌王”只不过所有人皆懂得藏敛,唯有陈启肆无忌惮的张扬。
见香墨打量着他,陈启朝着香墨灿然笑,极风流的意态。香墨心中有事,不去理会他,只暗地扯扯封荣。
边陈启倒半杯梨花在水晶杯中,双手捧着,面摇晃,面慢慢吸饮,视线却只随着香墨的身影在转,此时眼抓住,还未待封荣答话,就又扬声道:“干什么?夫人醋意起来?!那也别扰和万岁的兴致。到夜里,爱怎么折腾万岁,们都管不找!”
样明目张胆的话,便是香墨也忍不住耳根热,忍耐到极限转头,看陈启又借醉半歪着的慵懒模样,啐道:“哪就像府里调教的八哥似的,剪子剪王爷的舌头。”
陈启惺惺作态的瑟缩下,仍旧笑道:“么凶悍,也只有万岁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