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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程恺峰的办公室出来，周筱彤沮丧极了。
虽然早就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但当她从丁泽川的口中得知那瓶丢失的粉底液依旧下落不明，她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
已过了下班时间，公司里的人已走得七七八八，走廊里静悄悄的，只听见皮鞋敲击在瓷砖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略快的脚步声，很快，丁泽川出现在她的身旁，“小凡，回家吗？这个时间段不好打车，要不我载你？”
周筱彤勉强笑了笑，说：“不用了，我还不想回家，谢谢。”
丁泽川见她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为了保住林若希的工作，他终究选择了说谎。
是他有愧于她。
“对不起。”
周筱彤以为他是为找不到证据而道歉，连忙说：“你千万别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问题。你为了帮我找证据，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我应该感谢你才是。”
听完这话，丁泽川心里更不好受了：“你要去哪里？要不我陪你？”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确定她真的不需要，丁泽川也不勉强：“好吧！那你自个儿小心点。”
“嗯。”
黑色E300驶出公司车库，程恺峰远远便看见周筱彤一个人无精打采地在路边走着，那纤瘦的背影看上去竟有几分可怜。
瞧她这样子，不用说，肯定还在想着那瓶丢失的粉底液。
方向盘一转，程恺峰把车驶到她的身旁停下，摇下车窗，唤道：“小凡。”
看见他，周筱彤微微一愣，“程老师。”
“晚上有事吗？”
周筱彤如实回答：“没有。”
“正好我也没有，要不我们组队打发时间吧！”
“啊？”
周筱彤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后头响起一连串急促的喇叭声。
程恺峰催促道：“快上车呀！”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本想拒绝的周筱彤最后莫名其妙地上了车。
系好安全带，她问：“程老师，我们去哪里？”
程恺峰看着她，嘴角含笑，双眼变得亮晶晶的：“一个有趣的地方。”
周筱彤以为程恺峰会带她去打高尔夫或者是听古典音乐之类的，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用的都是高大上的品牌，穿的都是高大上的高端定制，他眼中的“有趣的地方”肯定也是高大上的，然而……
周筱彤站在一排娃娃机前，不应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程老师，这里就是您说的‘有趣的地方’？”
“对，现在国内可流行这种娱乐了。”程恺峰环顾了一遍四周，几乎每台娃娃机前都围满了人，“你看，玩的人是不是很多？”
没想到您是这么接地气的设计大师……
周筱彤看了看那些围在娃娃机前的人，要么是学生，要么是小情侣，要么是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她无力地点点头：“是很多……”
“我们去买游戏币吧！”程恺峰拉着她，兴致勃勃地朝售币机的方向走。
周筱彤对娃娃机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六年前，本以为接下来看到的都是些又LOW又丑的小玩偶，然而当两人拿着游戏币走到娃娃机前，她的眼睛顿时亮了。
这里的娃娃一点都不丑，很多都是时下流行的偶像剧、动画片或游戏里受欢迎的萌物，比如《花千骨》里的糖宝、《王者荣耀》里庄周骑的鱼、小女生最爱的轻松熊、起司猫、孩子们喜欢的小猪佩奇、超级飞侠……每个玩偶的造型都又萌又可爱，看得她的少女心直冒泡泡。
最吸引人的是，娃娃机里可以夹的东西不光只有玩偶，还有各式可爱挂件、动漫手办、乐高积木、卡通背包……而且看上去质量居然都不错，特别是那些手办，一看就是正版。
周筱彤站在一台娃娃机前，隔着玻璃看着里头五颜六色的毛绒绒的装死兔挂件，再也移不开脚步。
“你喜欢这个挂件？”
“嗯，我喜欢那个白色的，白乎乎的，像个小团子，看起来很可爱。”
“那就去夹。”
周筱彤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是我没试过。”
“没事，我可以教你。”程恺峰从小篮子里拿起一枚游戏币，“来，我给你示范一遍。”
他把游戏币塞进投币口，启动音乐响起，左手握住摇杆轻轻摇动，把爪子移到目标上方，右手在按键上轻轻一按，爪子落下……
啊！抓住了！
周筱彤紧张得双手紧握，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框里的爪子。
爪子抓起挂件升起，慢慢地往回移……
随着爪子离洞口渐近，她紧张得手心冒汗，一颗心悬在嗓子眼。
可惜爪子最终在距洞口不远的地方松开，挂件也跌回柜子里。
“啊……”周筱彤失望地看着柜子里的挂件，感觉一并跌落的还有自己的心。
“不用太失望，抓娃娃很少能一次抓中，毕竟人家老板是要靠这些机器吃饭的。前期可以花些币铺垫，慢慢把目标挪到洞边，可以增加夹中的概率。”程恺峰往旁边挪了挪，把位置让给她，“你来试试。”
周筱彤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把游戏币塞进投币口，却因为没掌握好技巧，连玩了好几次，一直抓了个空。偶尔有一两次勉强抓住挂件，但机器一动，挂件就从爪子的缝隙里掉下来。
“你的爪子角度没对好。这种挂件体积小，你必须对准它的着力点下爪，这样爪子抓起挂件后，挂件才不会因为失去平衡而掉下来。像这个兔子挂件，它的脖子和胳膊就是它的着力点。来，我教你。”
周筱彤本以为他所说的“教”就是口头上传授些秘诀、技巧什么的，没想到他下一秒就从背后环抱着她，双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她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地炸开了，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颈脖上，还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属于化妆品的气味，宛如雾气般将她包裹。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却控制不了那颗疯狂跳动的心。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虽然那次从陈福记回来，他给她的感觉亲切了不少，可是关系再怎么好，也不该亲密至此吧？这样亲密的动作，不该是情侣间才有的吗？
她悄悄地抬头偷瞄他，发现他正专注地盯着娃娃机的爪子，一手握着她的左手轻轻拉动摇杆，一手握着她的右手按下按钮，动作自然、神情坦荡，似乎并不觉得两人的姿势有任何不妥。
难道是她想多了？
周筱彤正胡思乱想着，猛然想起他和丁泽川的关系。
对了！她差点忘了，他喜欢的是男人，又怎么可能会对她这个如假包换的女人有想法呢？（她显然忘记了自己现在是男装打扮）再说，他已经有丁泽川了。说不定人家只是看她笨手笨脚，连抓个娃娃都不会，才手把手地教她。
这么一想，她顿时释怀，安心地在他的教导下享受抓娃娃的乐趣。
周筱彤本以为在程恺峰的指导下，她很快就能把挂件抓出来。毕竟他的动作那么娴熟，说起抓娃娃的技巧也是一套一套的，一看就是经常来的老顾客。然而……
一个币、两个币、三个币……
眼看着刚才买的五十个币都用了一半，那个兔子挂件还待在柜子里一动不动……
旁边围观的几个小学生忍不住讨论起来——
“这两个叔叔好笨呀！一个小兔子而已，抓这么久都抓不出来！”
“嘘！不要说话，等他们一会儿放弃了，我们就上！有他们刚才那些币垫底，说不定我们一个币就能夹出来。”
“……”周筱彤觉得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过！
她头顶“天才”的光环生活了这么多年，现在居然沦落到被一群小学生嘲笑！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声音这么大，程恺峰应该也听到了吧？被一群小学生鄙视，他会不会觉得尊严受损？
周筱彤忍不住悄悄看了程恺峰一眼，发现他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听到小学生的话。
她暗暗松了口气，更加专注地盯着娃娃机。
哼！她才不会放弃！今天抓不到这个兔子，她就不走了！
程恺峰垂眸，凝望着她认真的侧脸，唇角悄悄扬起。那双清澈的墨眸宛如被春风吹过的湖面，荡漾着温柔的波光。
在两人的不懈努力下，兔子挂件终于被两人挪到洞边，眼看着再加把劲就能抓出来，游戏币却用光了。
周筱彤看着已有三分之一身子探出洞口的兔子挂件，一脸惋惜：“好可惜，就差一点点了！”
“没关系，我们再去买些游戏币。”
“别！”周筱彤玩的兴起，早已忘了他的上司身份，她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眼角余光悄悄扫向旁边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小学生，小声说，“我怕那些小屁孩趁我们去买币的时候把兔子抓走，你在这守着，我自个儿去买就行。”
程恺峰被她孩子气的行为逗乐了，笑着点头：“好。”
周筱彤去买币的时候，一直在不远处观看的老板调侃道：“帅哥，这种小挂件你平时不是十个币内就能搞定吗？今天怎么一个都没抓着？这可不像你的水平喔！”
程恺峰看着售币机前的纤瘦身影，微笑不语。
最终，那个装死兔挂件还是被周筱彤收入囊中。摸着兔子那顺滑的毛，她高兴得不得了。
这可是她这辈子亲手抓的第一个娃娃！
离开抓娃娃店，在程恺峰的提议下，两人去湘菜馆解决了晚饭。出来后，经过一个卖豆汁的小摊，周筱彤停下脚步。
“程老师，您喝豆汁吗？”
“我不喝。”
“我来北京这么多年，还没喝过豆汁呢！”周筱彤看着老师傅在锅里搅拌的灰绿色液体，脸上是满满的好奇，“听说那味道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的，是真的吗？”
程恺峰微笑：“你可以试试。”
试就试！
“老板，来一杯豆汁！”
“好嘞！”
从老板手里接过豆汁，周筱彤豪爽地打开盖子，就着杯沿大喝一口。然而，当那浓稠的液体入口，又酸又馊的味道在舌尖扩散，她的脸都绿了，瞬间有种被人扔进在大太阳下暴晒了三天三夜的泔水桶里的感觉，那味道简直让她怀疑人生……什么鲱鱼罐头、板蓝根泡面，在它面前都是浮云！
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脸，程恺峰莞尔：“味道怎么样？”
“一言难尽！”周筱彤苦着脸，要把剩下的豆汁扔进路边的垃圾箱。
“等等！”程恺峰伸手握住她正要丢掉的豆汁，“把它给我吧！”
“可是这个是我喝过的……”
“没关系，”程恺峰一本正经地说，“国家现在提倡光盘行动，身为市民，我们应该积极响应。”
可是这是杯子，不是盘子呀……不过，没想到像他这么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还这么节俭。
周筱彤突然有些感动。
看来下次聚餐，吃不完的菜可以留给他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