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弹

白眼狼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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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早已加快了速度,想冲进旁边的树林隐蔽起来。无奈,敌机已经投下了炸弹,巨大的爆炸声之后,车子受爆炸造成的带着泥土的气浪冲击,失去了控制,车里的人从座位上被甩了出去,邢秘书只觉得自己一把没有抓住,少夫人已经和司机、凯莱先生从眼前腾空掠出,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强大的撞击力使司机的头先撞到车壁玻璃上,玻璃破碎,流满了鲜血。

    因为车子是左翻,右边的邢秘书被压在下面而没有翻出去,她只觉得自己的腿一阵疼痛,血流不止,可是她顾不上自己的伤痛,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意识就是:“少夫人怎么样了?若是少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二少他……”从破碎的玻璃窗爬出车子,忍住伤痛,邢秘书一瘸一拐来到骆羽杉面前,只见她躺在旁边一片泥地上,已经失去了知觉,身上、脸上都是泥巴,双目紧闭羽睫垂落,衣服有的地方被撕破,人一动也不动……

    邢秘书又惊又怕,急忙弯下身子想把骆羽杉扶起来,这时树林里的人看到了这可怕的一幕,赵其玉首当其冲,已经竭尽全力地冲了过来:“先别动,让我看看……”若是肋骨断了,移动会给伤者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时其他医生也跑到,大家分头去救司机和凯莱,赵其璧拉住邢秘书:“快,让我看看!”

    邢秘书带着哭腔地说道:“不,快看看少夫人她……”若是少夫人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怎么和二少交差?

    赵其玉已经在检查骆羽杉的伤势和呼吸。他听到了心跳,骆羽杉身上有多处擦伤,腿上有伤正在流血,看不出有骨折的痕迹,赵其玉惊喜地低声说道:“应该还好……”一旁凯莱已经捧着吊起来的胳膊走了过来,在胸口胡乱地划着十字:“上帝保佑,少夫人没事,没事!”

    众人大气不敢出地看着,正在这时,骆羽杉羽睫轻颤,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赵其玉含笑的脸,她动了动嘴唇,想对他笑笑,却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的伤处,低低轻吟了一声,抬眼看着赵其玉:“我……我怎么了?”

    谭永宜蹲下身子,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轻轻说道:“敌机轰炸,车子翻了,你受伤了……”

    “哦。”骆羽杉笑了笑:“不要担心,我没事,你们看!”她忽然指了指远处的天空。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南方军的飞机一直追打着日机,打得对方无法招架,只好死命逃窜,三架中国飞机的飞行员不肯放弃,调转机头继续穷追猛打,他们所采取的集中优势咬死不放的战法明显见效,日军飞机中弹后在空中开花,地面升腾起坠落时的浓烈黑烟。

    人群欢呼起来,兴奋若狂。大家喊着跳着,向空中的飞机致意,飞机发现了他们,盘旋一周后远去。

    赵其玉已经在骆羽杉的配合下,做完检查,还好,腿部严重扭伤,颅骨有轻微震荡,多处擦伤,算是没有大碍。

    “我们还是走吧。”赵其玉帮她包扎后,骆羽杉忍住伤痛和腿部的抽搐,咬牙坚持道。

    众人让出了位置给他们几人,车队继续前行。

    凯莱看着身旁脸色苍白却唇含淡笑的骆羽杉,轻轻地唱起来:“亲爱的,你打动了我的内心,只要回忆还在,这是我唯一可以紧紧保存;我发誓,当着天上的太阳,我必在你左右,我发誓,守候你的背影,无论丰腴困厄,至死不渝……”

    骆羽杉望着凯莱,笑意渐浓,最后轻轻附和上了他的歌声:“我发誓,守候你的背影,无论丰腴困厄,至死不渝……”我愿用我的每个心跳来爱你,我的祖国!

    歌声中,凯莱笑着问道:“亲爱的,你也成伤兵了。”

    骆羽杉微笑:“我这个伤兵不像战士们在前线作战,算不了什么的。”看着前面细长而坎坷的路,骆羽杉心里丝毫没有惧意,她的心中一直是满满的,暖暖的,因为她知道,他就在那里,只要他在,什么都不怕!

    谭少轩已经部署完毕回龙岭之战。

    精锐部队的第二集团军这次还是扇形包围圈的进攻主力,南华寺、石河子到大牌坊延伸向滦河、曹州一线,是第三集团军的曹东瑞军团;另一侧老龙口、西山、北山一线是马文起的第一集团军,算是兵力最弱的一边。

    谭少轩给各参战部队下达的命令就是,不论如何,一战成功!

    而冈崎也认为自己找到了南方军的薄弱环节,准备孤注一掷,放手一搏,一定要在最短期内,与南方军决出胜负。

    新一个月的第二天,冈崎一声令下,命廖耀武部并日军步兵第十旅死守美人关,第三师团其他全部人马上万人,向西山挺入,马不停蹄地向南方军纵深方向斜插。

    几日的阴雨,路上极为难行,冈崎师团在山地中艰难行进,时而是泥泞的红土路,时而是崎岖不平的山道,骡马行走十分困难。士兵们必须在后面帮忙推动,炮车等才能行进。白天衣服被汗水湿透,晚上山风一吹,也很不好过。

    更加令冈崎手下的指挥官们生气的是,手里的地图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印制的,很多地方与实际情况相比,面目全非,南方的夜间雨后又常常有大雾弥漫,部队之间联络困难,这一些都令日军官兵伤透了脑筋。

    但是,军令如山,只有快速按命令突进到南方军右侧,才能按原定计划打击对方,所以日军不得不拼命向前。

    谭少轩派出去的几个侦查分队连续报告回冈崎师团主力的位置和动向,谭少轩十分高兴,渐渐并在沿途布下少许的部队,这些部队一交火立即败退,使冈崎不仅信心大增,而且狂妄大意起来。谭少轩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根据冈崎第三师团进军的情况,暗自调整着兵力部署。

    四日傍晚,冈崎第三师团自认为出其不意地抵达了回龙岭附近,眼看迂回纵深的目标近在咫尺。回龙岭旁担任左翼进攻的,是吴劲松混合旅和张云龙独立团,以及第一、第三两个野炮团,很快,吴劲松排出去的搜索队发现了冈崎师团的行踪。

    吴劲松既兴奋又紧张,他想不到冈崎师团来的这样快,看来派出去做诱饵的小股队伍有了效果。吴劲松果断下令,全军转入战备,把日军拖进回龙岭,并立即向谭少轩的指挥部报告。

    谭少轩看着地图上那支已经绕到西山以南、回龙岭地区的大箭头“嘿嘿”冷笑了两声:“冈崎这家伙胃口不小,我们的十几个师团他竟没有看在眼里,我看这家伙是打疯了。既然这样,我们也不要亏待了他。”

    说着,叫过身边的机要参谋说道:“给第一集团军马文起司令、第三集团军曹东瑞司令发电:已按预定计划突至回龙岭,令贵部全力配合,彻底消灭廖耀武部,夺取美人关!”

    接着,下令除吴劲松旅等守内左侧、任飞鸿旅以及第二、第四、第五野炮团、并第三集团军的另外一个机枪团守内右翼,彭正辉骑兵、第六、第七野炮团旅担任北边的阻拦,切断敌人后缩的退路,另调杨树森独立团等作为预备队。

    可以说,在这一仗,谭少轩集中了带上来的所有的重武器,因为他明白,冈崎师团机械化程度不低,这一仗没有这些硬家伙恐怕咬不动。

    近四万人的部队飞调回龙岭,把冈崎师团的一万人团团围在了不到七平方公里的回龙岭地区,冈崎尚无知觉自己已经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包围圈。

    谭少轩站在指挥所看着地图上那个大大的红色箭头,他要在这里洒脱地吃掉冈崎师团,为这次的会战画上一个圆满的句点。

    当侦察分队报告,日军第三师团已经全部进入回龙岭地区后,谭少轩拍案而起,下令以吴劲松部正面打击的同时,其他部队四面包围,向中心地带分进合击,务求一举全歼来犯之敌。

    懵懂无知的冈崎师团,在遭遇了吴劲松的狂轰滥炸之后,拼死向前突击,并调来飞机助战,南方军各路军队迅速靠拢,包围圈越收越紧。

    也算久经战阵的冈崎感到有些不妙,航空侦察的结果,已经使他隐约看到了南方军布下的血盆大口,老奸巨猾的冈崎下令调整行进方向,一边后撤,一边向老龙口方向突围。

    谭少轩听完侦察兵的报告,薄唇微扬,迅速对兵力部署进行调整,加强了对老龙口方向敌人的阻击和防御。

    冈崎已经有些心慌,因为不仅是南方军布下的口袋令他预感灰暗,而且,因为回龙岭地区富含铁矿资源,平素百用不爽、赖以指明方向的指南针,在这里竟然失效!越转悠越晕,越晕越心急如焚,冈崎有些慌了!

    后面原定接应的预备队步兵第二旅、骑兵第一联队向本地区推进时,也被彭正辉的骑兵军团顽强阻击在了西山和北山之间。

    五日起,南方军的四万大军向冈崎师团四面出击,各攻击部队收获都不小,步步向前推进,一点一点缩小着包围圈。

    但是此时,谭少轩也尝到了绝境中的冈崎师团的厉害。

    最初两日发现被包围时,冈崎还算镇定,后来发现包围圈竟埋伏了不少大炮、野炮等重武器,自己的师团被阻挡在此地不能动弹,才慌了手脚,决定拼死突围。

    突破口选在了任飞鸿部的老龙口一线。

    白天,敌人助战的飞机一批接着一批飞临战场上空,炸弹、燃烧弹雨点一般往下落,横飞的弹片、熊熊的烈火吞没了守军的阵地,吞没了奋战中的南方军部队。老龙口北侧的崂山阵地不到一天,就剩下了满目焦土和光秃秃的山坡,构建的防御工事已是无影无踪。

    守军混合旅第三团团长蔡振明着急了,这样光秃秃的山坡,没有石头,没有山林,没有工事,怎么防守?

    冈崎师团的部队轮番冲锋,凶猛的炮火、从天而降的炸弹,阵地上连只老鼠挖了坑还不一定能生存,自己的兵在这里不是送死吗?

    于是急忙向任飞鸿汇报求情,要求撤到第二防线。

    任飞鸿怒吼:“不行!一步也不能撤!坚决守住!撤下一步,放走了冈崎,我一样要你的脑袋!要人我给你,大炮我给你,阵地绝对不能丢!”

    战斗十分惨烈,面对装备上始终占优势的日军,南方军不怕牺牲,前仆后继,把这些年来对日寇的仇恨,集中在枪口上,奋勇杀敌,与敌死战,山中各处杀声震天。

    战报雪片般飞向总指挥部:被困之敌,抱困兽尤斗之心,对我军之围歼,顽强抵抗,战斗越打越激烈,每个山头,每个高地,反复争夺,一日而数易其手……”

    左元芷作为战地记者,采访进攻美人关的陈洪昌部,适逢陈洪昌提着大刀对前沿阵地指挥官下死命令:“一定要拿下美人关,否则都不要再来见我!”左元芷发现原本高大健壮的陈洪昌消瘦的厉害,双眼布满血丝,应该是已经连续几昼夜没有合过眼了。

    阵地上,左元芷看到了日军的装甲车隆隆驰来,后面是蚂蚁般的敌军。装甲车南方军还没有,许多士兵甚至没有见过,但他们毫不畏惧,枪炮无效,就成立敢死队,每人身上捆满手榴弹,以血肉之躯滚向军车,直至将近两个班的士兵杀身成仁,才将为数不多的装甲车全部炸毁,阻止了敌军的冲锋。

    左元芷眼睛红肿,差点哭晕……手中颤抖的笔写下来的是战事的惨烈,和南方军官兵大气磅礴的悲壮:一寸山河一寸血!

    日军已经都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有些人在战斗空隙给家人写遗书:“这里是个狭小的盆地,我们奉命向东南进军。后来才知道,周围的山里和高地上有数万南方军在等着我们……”

    “南方军攻击时,令人恐怖的迫击炮弹越过头顶就在在前面不远处爆炸。炮弹击中了马群,马群炸了窝般的在烽烟中横冲直撞。离开美人关北时我们有两千匹马,到了这里的第三天,一匹都没有了。第二天开始,我们就躲在土堆四周跟敌军对峙。然而四周的山中都是敌人,子弹从四面八方飞过来,我们不知道躲到哪里才好……

    “这是我来到支那遇到的前所未有的激战,中队、小队长死亡很多人,战斗今天还在艰苦进行,与你们团聚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谭永宁也在战场上采访。

    她看到的是张云龙独立团。吴劲松旅派人将地雷送到,张云龙高兴地走出指挥所掩蔽体,弯腰低头用电筒照看地雷,被日军发现目标,飞来一串迫击炮弹,张云龙和两个副官扑倒了一旁的谭永宁,自己被炸伤十几处,倒在血泊之中。

    军医迅速赶来包扎抢救,张云龙头脑清醒,坚持不肯下火线,一边指挥士兵用野炮炸掉敌人的炮位,一边安排接替自己的军官,一切安排妥当,才昏迷过去,整整三天以后才苏醒过来。

    谭永宁哭了,发出去的报道上,她写道:“对着敌人,他们有这样的勇气:我们将尽我们力之所至,奋斗到最后胜利。纵使大好河山,悠远历史,都染上鲜红的血液,或毁灭在猛烈的炮火中,亦在所不惜!”

    战斗越来越激烈。

    为组织空中打击,日军派出侦察机飞临回龙岭上空进行战场侦察。谁知偷鸡不着蚀把米,该机没有飞到预定目标上空,在石河子被南方军一架执行任务的飞机发现。这架双座侦察机被击落,南方军通过被击毙日军飞行员的有关物品和文件,洞悉了日机的作战意图,迅速进行了兵力部署。

    七日,日军的二十余架飞机,从西北、东北两个方向借云层掩护准备对回龙岭南方军阵地实施轰炸。在地面防空炮火的支援下,早已摩拳擦掌在空中机动待命的南方军空军编队迅速杀入敌阵,顿时回龙岭一带上空炮声震天,战斗异常激烈。

    九架驱逐机组成的南方军空军编队面对超过自身数量将近两倍的敌机群,毫无惧色,以气吞山河之势,直冲敌机的战斗队形。日机顿时慌了手脚,原有阵势被冲乱,双方陷于近距离混战,日机原有数量上的优势也顿时失去。

    激烈的搏杀持续了大约半小时,日飞机在被南方军击落四架之后,特别是眼见一名南方军飞行员危急关头奋不顾身,撞向敌机与之同归于尽的情景,日军飞行员的斗志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最终纷纷驾机逃遁。

    侯战多时的南方军空军编队按照预定方案,向逃遁的敌机急扑而去。以绝死的斗志、勇猛的行动,展开包围性追杀。第二轮空中格斗显得更加激烈,此时来犯的日机斗志全无,只求能夺路求得一线生机,完全没有了还击的想法,两架日机又被击落。

    此次空战共击落日军飞机六架,自损两架,成为年轻的空军又一次巨大胜利。其中一架日机被击伤往下坠时,飞行员见势跳伞弃机。降落伞打开,飞行员落下的地区是南方军阵地,于是在空中频频摇手,表示乞降,这一镜头被谭永宁摄入相机,永志留存,地面的南方军士官兵欢欣鼓舞、拍手称快!

    在左元芷的相机里,被击落的日机星散坠毁,机身尾部被焚毁多处,两翼撞碎,飞行员两腿折断,只留下半个脑壳,应了“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古话。

    谭少轩已经来到前敌,他召集各部将领,部署总攻事宜。戎装整齐的谭少轩,站在山坡上,斩钉截铁地宣布:“此次进攻,有进无退,一次性歼灭敌人!”

    晚六时,南方军从四面八方发起了全线进攻。

    这场仗将会十分艰苦,谭少轩心里早就明白。日军毕竟装备精良,火力凶猛,战斗素质也很高。尤其在背水一战的绝境中,“武士道”那股邪劲,是很令人头疼的。

    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战斗的激烈和残酷,超过了谭少轩指挥过的任何一场战役。各路攻击部队,经常是以一个团一个团的兵力去消灭一个山头一个高地上的敌人的。日军没有退路,只有死命搏杀,艰苦的拉锯战令每一个小小的战地都频繁易手,而每一次控制权的转换,都以双方成百上千的官兵陈尸荒野作为代价。七平方公里的回龙岭,每一寸土地都被血水浸透,被尸骸填满。

    “战友们都受伤或是死去了……活着的人也都快变成鬼了,我觉得我的死期也到了,对着天上的月亮,我放声大哭,这一生,我再也回不去了……”后来在打扫战场时,看到一个日军的遗书这样写道。

    战至十二日,日军的有生作战力量已经遭到重创,并被压缩在回龙岭内的几个孤立点上,战斗越发的白热化。

    仅在其中一个高地争夺战中,南方军便与敌人四昼夜反复争夺,最终将阵地牢牢守住,日军在阵前留下了高达上千具尸体。

    冈崎的第三师团已经名存实亡,部队中许多基层作战单位的军官死伤殆尽,已经无法实施有效的组织指挥。十三日下午,根据谭少轩的严令,挑选精壮组成了绝死队,要求各部指挥官一律到现地指挥,谭少轩本人也来到一线,务求全歼日军。

    六个昼夜都是激战。决死队的队员们脱去上衣、光着膀子。战斗号令下达,决死队一鼓作气冲上山头,黑暗之中与敌人混战在一起。难分敌我,只能摸着上身着了衣服的,默不作声上去就砍。

    方法简单,但管用。一气厮杀下来清点战场,阵地上竟然留下了四百多具日军尸体,月光下屹然而立的是光着膀子的决死队战士们。

    南方军猛攻之下,日军的核心阵地相继被克,第三师团的防御体系已经不复存在,各部被彻底割裂,各自为战各自逃命。

    清晨,捷报纷至沓来。遗憾的是,终因夜色昏暗,南方军官兵对当面最大的“猎物”不了解,功亏一篑,使冈崎逃脱。

    至十四日,第三师团残部仍在负隅顽抗,但是美人关已经被南方军夺下,廖耀武被陈洪昌大刀砍死,日军步兵第十旅全军覆没。

    会战实际上已经获胜,回龙岭成了第三师团乃至日军的“消魂地”。

    冈崎第三师团被毁灭性打败,歼敌近万人,缴获各型火炮五十门,轻重机枪超过二百挺,缴获步枪数千支,马匹等数百匹,生俘日军官兵一百多人。

    虽然南方军政府因为政治和外交原因没能在报纸上大张旗鼓的对会战作出宣传,但是这次大捷,不仅杀伤了日军在中国南方的有生军事力量,振奋鼓舞了民心和国人御敌卫家的信心,也为南方赢得了数年的平静日子。

    《新周报》发表评论员文章:“回龙岭战后,军队撤离该地,当地老百姓已经逃亡,战场一片凄凉。战场周围约十几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布满了墓地,尸骨、钢盔、马鞍、弹药箱等等杂物,俯拾可得。有的尸骨被大堆蛆虫腐烂之后,蛆虫又变成了蛹,蛹变成了蝇,蛹壳堆在骷髅上高达盈尺……生命诚可贵,但中国人绝对不是任人宰割和欺侮的!何时世界才有真正的和平?”

    相较陆上与空中,水面作战力量与日军相比处于劣势,但是后来海军采取了水雷封锁战。在会战最激烈的时期,将所有航道标志毁掉破坏的同时,区分入海口段,设立了多个雷区,效果十分明显,很多地方敌舰不敢再深入。

    除设障阻塞和开展水雷战外,海军还积极参加海口要塞保卫战。前期作战后,不适用于水面继续作战的舰只的舰炮被拆卸下来,安设于要塞之上。与海军陆战队配备的野战火炮一起,形成远程火力封锁海面、打击敌舰。

    海军以弱抗强,在极端恶劣的条件下,以奋战御敌的决心和灵活机智的战术行动,在陆上和空中作战力量的配合下,积极顽强,尽管自损多艘战舰,但取得了先后击沉各型日军舰船超过二十艘、击落日机十余架的战果,得到了军政府的嘉奖。

    经过此战,谭少轩更加明白,海军的战场,是国家决不可放弃的蔚蓝大海、深广的远洋,一支强大的、足以保卫国家领海、维护国家海洋权益的海军多么重要!

    来到了前沿战场的劳军团和医疗队,也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医疗队挽起袖子走进了战地医院和前线卫生队,而谭永宜、严霜华等文艺界人士,走进各参战部队,组织战地服务团,举行主题演讲、追悼会、歌舞演唱会等慰劳前线将士,不少队伍里都看到了她们积极参与、活跃其间的身影。

    骆羽杉尽管受伤,却一直没有停下来,开始是跟随赵其玉在战地医院服务,后来,听从了左元芷的建议,随聂崇平和一些军长、旅长的夫人们到前线劳军。左元芷认为,这样骆羽杉的价值大过她在医院救治伤员。只要鼓舞了士气,战士们作战时勇敢一些,多打出一发子弹,说不定有的伤亡便可以避免。

    骆羽杉深以为然,所以主动担任了劳军团的领导工作,带领大家奔波在回龙岭附近地区。

    混合旅第三团团长蔡振明手下两个团的兵力拼死强攻防守,几乎全部阵亡。蔡振明与急调上来的第四团团长李兵正相对无言、泪如雨下时,头带钢盔、身着军服的骆羽杉和她的劳军团出现在了阵地上……

    张云龙独立团下属的一个连队死守阵地第五天,年轻的连长郎小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少夫人,团长夫人,您……您们……您们怎么来啦!”

    劳军团不但带来了急需的武器弹药,还带来了杭州的老母亲寄来的油纸伞,郎小虎激动的热泪盈眶……

    陈洪昌部前沿阵地上,这些军团长夫人们组成的劳军团,穿着军服打着绑腿,出没在飞机的狂轰滥炸之中,炸弹在头顶呼啸,不时在身边爆炸。最惊险的一次,仅差几步之遥就会粉身碎骨。邢秘书几次劝骆羽杉撤离,拄着拐杖的骆羽杉道:“战士们都在火线上,我同样是中华儿女,难道独独怕死?”

    骆羽杉多数是和劳军团集体行动,很少发表演说,唯独有一次,正好碰上曹东瑞的一名副官下去督战,副官见过骆羽杉在圣诞时的演说,所以特意请骆羽杉为大家做简短的讲话,骆羽杉稍稍考虑后,爽快地答应了。

    她笑着说:“谢谢大家。来前线的途中,因为飞机轰炸,车子出了点事故,筋骨扭伤,所以只能拄着拐杖与大家见面,请诸位原谅!”战士们给予了眼前穿着与自己一样的普通军装、大名鼎鼎、清秀美丽的少帅夫人以热烈的掌声。

    “从清末以来,中国便强邻压境,战争是凶险和可怕的,但是我们却不得不在战争的阴影下集合,这实在是一件很遗憾的事。这次战争,我们可能要牺牲很多将士,牺牲很多无辜的民众,损失很多财产与资源。眼看着我们数年来的努力,被残暴的敌人摧毁,我相信每个人心里都是痛的。”看着面前一张张年轻、风尘仆仆的脸,骆羽杉想起了王海文,想起了冒雨站岗的士兵,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但是为了国家的尊严,有时我们需要这无奈的牺牲。政府的态度,很明白,凡是自爱的民族能忍耐的,我们已经忍受了,现在我们不能再迟疑,再迟疑就会有人要中国人为奴,我们一定要勇往向前!”身后,面色有些苍白的聂崇平和劳军团的女性,正轻轻地将送给将士们的大批慰劳品,卸下车来,骆羽杉轻轻看了一眼,示意邢秘书去帮忙,不必照顾自己。

    “请大家记得,我们所做的,不仅是为了南方政府,也是为了国家完整,民族的尊严。劳军团的妇女也是国民一分子,虽然我们的能力和个人所能做的事各有不同,但是我们愿意贡献自己的力量。有适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就会争先恐后去做。欧战的时候,各国的妇女都尽力帮助她们的国家,中国的女子,不论智力、体力以及爱国的勇气,都不逊于任何人!今天来到这里,我们谨代表南方各地的民众,向大家表达我们的敬意!因为你们的鲜血和牺牲,南方才有了和平和安宁!”士兵们认真听着,有的战士眼圈红了,大家直愣愣注视着眼前的清丽女子。

    谁也没有想到身份尊贵的“少帅夫人”会突然出现在战火纷飞的前沿阵地,这间作为临时指挥部的破旧民房内,除了几条长凳,一张靠背椅和一张三条腿的桌子外,别无他物。骆羽杉觉得伤痛令她有些支撑不住,嘴唇干涩,不放心又走回来的邢秘书用湿毛巾揩干她额上滚落的细密汗珠,演讲继续进行。

    “人民永远不会忘记,诸位在前线的勇士,我们大家都牢牢记着,民族的强盛,国家的繁荣,最后的胜利,无论延迟到哪一天,终究会到来!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有了大家的努力和牺牲,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能洗雪列强压在我们身上的国耻,湔涤数年来低首垂眉的耻辱!”正在这时,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在一旁响起来,农舍被震得摇摇欲倒。

    军官们站起来,请骆羽杉回程:“少夫人,这里太危险,我们佩服您的勇气,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劳军,我们代表弟兄们感谢您和诸位夫人!我们一定勇猛杀敌,请诸位尽快回程,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骆羽杉沉静地笑着:“没有关系,我们不能像你们这样,在前线作战,只好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

    大战快结束时,骆羽杉终于累到了,她发着烧,被谭永宜强硬地送回了战地医院,与她同时被送回来的,还有再次被胃肠病痛折磨的聂崇平。

    赵其玉看着眼前的来两个人,无声叹了口气:“骆先生,你自己是个医生,应该明白扭伤和颅骨震荡,都需要卧床休息,可是你……不要再和我讲任何理由,接下来的一周你必须卧床!没有我的同意,不许离开战地医院!”

    接着看了看聂崇平,脸上一直没有了温暖的笑容:“聂先生,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已经和你说过无数次,再继续虐待下去,你的肠胃就要罢工、报废了!劳军非常重要,但是没有好的身体,你如何继续为自己的国家尽力?你也一样,没有我的同意,不许离开医院!”

    骆羽杉和聂崇平对望一眼,苦笑着点了点头,唉,这具身体真是不顶用,落在赵主任(博士)手里,有自己的“好日子”过了。

    骆羽杉已经来到前敌的事,谭少轩并不知道。

    因为社会各阶层来慰问和劳军的很多,所以司令部规定,由后勤部统一安排和接待,不在前敌指挥部负责的范围。

    后来,劳军团到了下面的各战斗单位,战斗单位也送来过报告,可惜那时夏汉声已经被安排下去带兵打仗,不在谭少轩身边,几名副官和机要秘书每天向司令送递各作战单位的战报都来不及,谁也没曾想到把劳军的事对因为战事紧张,日日夜夜呆在地图前的谭少轩汇报。

    而谭少轩在这样的硬仗面前,更是精神高度集中和紧张,哪里还有闲情问起劳军之类的事?

    所以直到大战基本结束,这晚,谭少轩在灯下翻阅各个作战单位递送清理战场的战报和请功简报时,才发现了蛛丝马迹。

    第一集团军的第四旅第三营被安排在战地医院,为战地医院做警戒。他们递来的新的请功简报里提到了劳军团的骆女士,谭少轩看了心里打了一个突,心里一动,直觉其中有问题,急忙翻着看下去。

    原来,骆羽杉在战地医院接受治疗,虽然有赵其玉强硬地要求卧床的话,但是骆羽杉这样的性子,怎么会老老实实在床上呆一个星期?只呆了三天,就偷偷摸摸爬起来,四处帮忙了。

    野战医院旁边有条叫做南渭水的江,宽而且广,野战医院选在这里,一来是有江作为屏障,日军不容易摸过来,二来是有水,可以清洗大量的伤员衣物和绷带等物品。

    这天傍晚,骆羽杉端了脸盆来帮忙洗一些东西,几个护士要帮忙,被她婉言谢绝,后来护士们因为有工作等着,所以都急急忙忙回去了,只剩下骆羽杉还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忙着。

    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骆羽杉洗完,端起脸盆往回走,走到一片小树林边上时,却听到有人说话,细细一听说的竟然是日本语!骆羽杉心里大惊,摸了摸口袋里的小手枪,想了想还是悄悄地走回了医院,立即把情况向驻防的第三营营长龚之义做了说明。

    龚之义闻听大喜,在骆羽杉的带领下带了一帮弟兄悄悄摸了过去,结果,发现竟是六个逃出战场迷失了方向的日本兵,这下只打了不多几枪就消灭了负隅顽抗的鬼子!于是,在旅部要求上报请功时,把事情的经过做了叙述,并为战地医院不愿透露名字的骆女士请功。

    谭少轩立即让后勤部送来劳军团的资料,终于翻到了那个最高“规格”的以包括大帅府二少夫人骆羽杉、大帅府大小姐谭永宜、三小姐谭永宁、女子银行总经理聂崇平、《新周报》总经理左元芷、电影皇后严霜华,还有各部队军长、师长、旅长夫人们在内的劳军团的资料。

    谭少轩既欣喜又惊讶,杉儿已经来了这么多天了,自己竟然一无所知!而这个人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做着这些危险的事,居然没有和自己说一声?在详细翻阅了劳军团送做的工作后,谭少轩心里既敬佩又担心,既无奈又有些激动,杉儿果真是奇女子,在战火纷飞的前沿,竟然也做得这么出色,不过旋即心就吊了起来,报告上说拄着拐杖,她受伤了?

    谭少轩心里狂跳起来,刚想扬声叫夏汉声,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对比了一下报告的时间,心里好歹松了口气,既然杉儿还能到江边洗衣,还能带了三营去抓鬼子,报告上说还用手枪打死了一个负隅顽抗的小队长,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的……不过,那个丫头也难说,有什么都忍在自己肚里的人,吃了亏受了苦从来不讲的……

    想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久别的思念如潮水般涌上来,谭少轩扬声叫来夏汉声,下令备车,即刻去战地医院。

    夏汉声闻言吓了一跳:“二少,怎么了?谁受伤了?”

    谭少轩斜斜看了他一眼:“你别告诉我,不知道杉儿已经来了前线。”

    夏汉声一怔,旋即低头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听说了,但是最近大战激烈,我知道二少心里火急火燎都是战事,所以……”所以不想报告乱了您的心神,这不,今天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报告,您就知道了……再说,我还以为就凭您对少夫人的热乎劲,该早知道了呢,原来竟是最后知道的一个,呵呵,话说,少夫人来咋没给您个电话?

    看着夏汉声调皮的眼神,谭少轩微微瞪了他一眼:“去,让人备车。”

    夏汉声立正,故意响亮地答应了一声:“是!”笑嘻嘻地出去了。

    大战基本结束,剩下的就是打扫战场,是轻松些的活儿了,二少这些天饱受煎熬,心爱的人来到前线,也该放松放松了。

    夏汉声出去,谭少轩拉了拉身上的军装,忽然伸手摸了摸脸上冒出来的胡茬,这些天自己昼夜不能安眠,肯定样子难看,不知道杉儿见了,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不喜欢?算了,还是刮刮胡子吧。

    于是刮了胡子洗了脸,拿起军帽戴上,好好扶正了,然后自己又摸了摸消瘦了不少的脸庞,算了,反正就这样一幅模样,杉儿也见惯了,再说男人又不是女人,讲究这些干啥,好,出发!

    上了车,看看身后夏汉声另外安排的站满卫戍官兵的卡车,谭少轩没吭声,车子在黑夜中窜了出去。

    路上很不好走,坑坑洼洼坎坎坷坷,一会儿是弹坑,一会儿是泥巴,所以尽管谭少轩心急如焚却也一直没有出声催促,反而是夏汉声几次从前座回头,借着车灯光看着谭少轩的脸色,二少现在一定着急的很。

    走了不知多久,谭少轩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怦怦”跳得都有些觉得疼了,才听到司机说道:“总司令,前面很快就到了。”

    谭少轩刚刚好过些的心瞬间又急跳起来,杉儿看到自己会不会很开心?她瘦了还是胖了?这些天吃的饱吗?伤处好了没有?这会儿她睡觉了了吧?千百个问题涌上心头,谭少轩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这样牵挂的悬吊着。

    终于,车子停了下来,战地医院就在前面的一处民居大院内。

    夏汉声指挥着卫戍官兵迅速在战地医院四周布防,谭少轩跟在激动不已的三营营长龚之义身后,走到了骆羽杉居住的房子,看着里面昏黄的灯光,谭少轩站了一会儿,终于抬手敲响了房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