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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羲城外,一辆马车疾驰而过,车内的人毫无心情欣赏初升朝阳映着晶莹晨露的诗意。
灿烂的夏日,云意初却披着一件锦袄靠坐在车厢右边,对面的女子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知道,她在生他的气,自打出了上津,她就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连眼神都不曾在他身上驻留片刻。
他撩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风扑在他脸上时,他忍不住低声轻咳,英挺的眉微皱着,女子眼角余光扫着他的侧脸,接着一只药瓶稳稳落在云意初身旁,“吃药!”
“我当小姨你就此不管我了呢。”
女子眸光里闪着愠色道:“我也想不管。”她顿了顿,继续道:“初儿,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懂你,现在即使你赶到了又能做什么?”
云意初从瓶中倒出两颗药丸,一口吞下去,是啊……现在他赶到了又能做什么?给云意衍沉重一击后,他每日都在想阻止笑幽出嫁的方法,想出一个,又推翻一个,他的谋略遇到她的事全然失去了以往的缜密果断。他就这样没有任何准备地踏上了去碧海城的路途,这不像他,更不像一众朝臣眼中冷血瑞王所做出的事。他现在只想见她一面,或许见过,他就知道究竟要用怎样的方法来对她。
“小姨,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嗯?”女子呆了呆,眸子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她冷冷道:“没有,也不能有。我不像你娘那样自私。”
“看着母亲与父皇,还有她和愿靳的悲剧,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决定这一生绝不碰情这个字,可有些东西从十年多前好像就注定了。也许你爱过就会理解今时今日的我。”
女子沉默半晌道:“初儿,我不懂朝堂是非,但就连我也明白云意衍不是善与之辈,你现在的离开岂不是将费尽心力得来的大好形势毁于一旦,云意衍必定会趁这段时间翻身复起。”
云意初听罢,似笑非笑地表情带着淡淡的嘲讽,“云意衍没那么容易落马,关键在于父皇的心还向着他。这一次流言四散,别人看不清内里,父皇心中却如明镜一般。我也从没想过一个小小的钟菲橪能毁了云意衍,我不过是想告诉父皇一件事:不要逼我。顺便让他们都无暇顾忌我此去碧海城要做的事。”
“你有打算就好,我还以为你为了楚家丫头什么都抛却在脑后了呢。”
云意初沉默,要是能抛却一切,他与她又怎么会这么难,两个誓言他一个都不会放弃,天下与她,从来都不是矛盾,只是她不懂罢了……
正思想间,只听几声长短不一的嘶鸣划破寂静,马车骤停下来,车内的女子机警运功卸去了车厢的惯力。云意初颇有些不满地隔门问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直愣愣看着十几米外伫立的灰袍男子,那人闪身出现在前方的同时,四匹他驯养多年的良驹突然受惊般停住,再也不肯前行。他难以置信地打了一声唿哨,平时乖顺的马儿却全不听指挥,一边拿蹄子刨着地面,一边从鼻腔中喷出粗重的呼吸。
云意初久久等不来回答,不耐烦地推开车门,微皱的眉在看到灰袍人的同时拧得更紧,是他?!
女子见云意初扶门愣住,探出头来一看究竟。这一眼,却让她心如擂鼓……是他……方才云意初刚问过她此生有没有爱过什么人……原本以为再不会见到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她默然望天,老天又在和她开玩笑了……
“看来你还认得我。”澹台沁冷视着云意初,看都没看他身后的白衣女子。
云意初不紧不慢地走下车来道:“你终于找上我了,我以为你能沉住气放我在最后报断臂之仇呢。”
两人的对话让白衣女子反应不过来,初儿和他认识……仇……他们两人怎么会有仇,他手臂废了?怎么会……她目光灼灼注视着澹台沁,也是,多年前匆匆一面,她将他铭刻在心底,却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
澹台沁冷哼一声道:“碧海城人人都去得,只有你,踏上这条路就等同踏上黄泉路。”
云意初回想起止园偷窥到的一幕,笑幽蹭去唇上的艳丽色彩望天一句:“澹台沁,你不值!”他眼中滕然升起两簇火焰,“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伤她入骨的不是我,是你!”
澹台沁倏然拔出三尺青锋,指着云意初道:“废话和十年前一样多。”
云意初邪魅笑开,向前走上几步,换来白衣女子的喝止:“初儿!不要胡闹,你若强行冲开穴道就前功尽弃了。”话落,她人亦飘落在地上望着澹台沁道:“我们去碧海城并无恶意。”
这声音,貌似有些耳熟……澹台沁将女子略打量一番,确定从未见过她后,暗忖:和云意初一路的,又怎么会是好人。他目光再次回到云意初身上,“两条路,回头,立死,单看你怎么选。”
好大的口气,云意初眼中满是嘲笑,如果不是他受了伤被小姨封了穴道,他未必会输给澹台沁。“两条路似乎应该留给你自己。”他将披着的锦袄丢给车夫,眸光扫过白衣女子,唯独澹台沁,他不愿假他人之手。再回头时澹台沁注意到他的脸比方才又白了几分,眉间竟然挂了几颗散碎的冰珠。
云意初又上前几步的同时,剑光折射耀眼的日光晃过他的眼,下一秒澹台沁手中青锋直向他而来。云意初忍着体内尖锐的刺痛,想一鼓作气冲开穴道,白衣闪过,一只素手飞快地再次封起他周身要穴,云袖轻挥处,澹台沁的剑也被震偏数寸。
澹台沁惊诧地看着白衣女子,她弹指间毫不费力地化去了他迅猛的剑势,没有七八十年积蓄的深厚功力是绝不可能做到的。他向后退开数米,方才眼前飘飞的衣袖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女子没有理会他,只怒视着云意初道:“你的一切都是我教你的,只有我可以收回,轮不到你自作主张。说清楚,你们俩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云意初抚住心口平息片刻道:“当年就是他救走了楚笑幽,中了上官止的无根草。”
白衣女子瞬间了悟,转头对澹台沁道:“尊驾以为我们会对楚丫头不利才拦路阻截,误会一场。无论从前我这外甥对你们做了什么,如今都已经是过去,尊驾可知,今日之举或许会让一双有情人终身遗憾。”
有情人?澹台沁冷笑,云意初对笑幽的种种他从轩辕晨空那里悉数得知,但是真情还是假意,只有云意初自己知道,即便是真情,笑幽显然已经拒绝了他选择了叶离托付终身,他还是不能放云意初通过这条路。至于笑幽,他绝不会相信,她会傻到爱一个曾经要杀她,且处心积虑图谋破苍卷的人。他直直注视着白衣女子,云意初受伤他知道,却没想到伤得如此重,恐怕拼得一时就会血脉逆行,今日要解决云意初不难,难的是这个女子。他将内力聚集灌注在剑锋与周身,他的发随内力迸发在空中舞动,不待女子再说什么,淡青色的光晕已与白色的纱衣纠缠在一起。
女子看着澹台沁散发出的杀意,眼中闪过一丝疼痛,一侧一避绕着马车躲闪着,“澹台沁!”她叫他的名字,“即使你想杀我,我还是不愿与你动手。”
澹台沁剑势微滞,从女子质问云意初的话来看,她并不知道他是谁,方才的言谈间,云意初也没有直呼他的姓名,那么白衣女子何以会脱口而出?他疑惑地问:“你到底是谁?!”
女子停下来,默立在云意初身旁问道:“你不相信我的话,是非要致初儿于死地?”
澹台沁皱眉看看云意初道:“是!除过我的一臂和他曾对笑儿动过杀念外,泠烟的那一笔我誓要讨回。”
纪泠烟……白衣女子眼前浮现起那个娇俏可人的女子,她叹口气对澹台沁道:“既然如此,我不得不先向你讨回多年前你曾许下的承诺。”
一语落,澹台沁与云意初俱是诧异万分。本该是初见的两人,会有什么过往的牵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