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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一片的夜色中,双方已经对峙了不知道多久。
沧州的官兵一脸高傲地神情,仰视着中间的楚江楼和完颜雪两个人,似乎要把二人消灭只在他们反手之间而已。
事实由不得他们高傲,这足足三千多人的沧州军主力都是手持长枪,而且已经包围了楚江楼。
反观敌人,只有区区两人而已。
看上去,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
只要范待下令,他们随时就能让敌人化为飞灰。
然后,甚至还能赶回去睡一觉。
然而,范待和楚江楼二人此刻都仅仅是互相僵持着。
楚江楼心中是在想,自己和完颜雪二人如何脱身,怎么迅速带着杨夫人和过儿全身而退。
范待的眼睛却是在完颜雪的身上打量着,还不是要咽几口口水,脸上的神色也越发不可描述了起来。
很明显,他是因为这个,才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手。
“噗!”
他正想说话,却只觉得头顶一凉,就像有人大冬天拿着锥子把头发给剃光了一样。
虽然他没有头发。
随后,便是一阵钻心的剧痛。
范待摸了摸那光的不能再光的光头,看着手上的血迹,一时也愣住了。
“再想找死,你可以试试看。”
楚江楼缓缓放下了右臂,随着一阵咔嚓声,他手上那架龙翎弩在一瞬间又自动上膛了十几只弩箭。
而他的眼中,第一次闪烁起了寒冷刺骨的杀气。
“啊!”
范待猛地栽倒在地,捂着流血不止的头在地上打着滚,口里骂个不停:“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个畜生给收拾了!”
那些官兵早已经按捺不住,一得到命令,就像脱缰了的野马一般,嘶吼着冲向了楚江楼和完颜雪二人。
“冲啊,杀了这些贼人!”
“别放跑了一个,把那女的留着,给范大人用!”
那些官兵们眼中几乎冒出了绿光,就想狮子捕猎一般浑身血气上涌着,向前方冲锋着。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阵箭雨。
不,应该说,是满天的弩箭风暴。
“唰唰唰唰唰!”
在那些沧州兵见了鬼一般的惊恐眼神下,上百只弩箭组成的箭雨,已经从半空中向他们扑了下来。
一瞬间,冲在最前面的八十多号人就后悔了。
干啥不好,要冲在最前面啊!
要不是看对面只有两个人,急着在太守面前立功,这些平时从来不出力的划水专家又怎么会怎么积极地表忠心?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只看到了那个青年人手中的黑色弩机,前端已经完全展开了。
那通体乌黑的射击孔,至少在十个以上。
而那些
“噗噗噗噗噗!”
在龙翎弩强大的火力下,只用了不到一秒钟,那八九十号人的性命已经被死神所完成了收割。
“噗噗噗噗噗!”
楚江楼没有停下来,一击得手后,他只是右腿一发力,身躯猛地一转,手中弩机的弩箭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一瞬间,已经完成了对左右后三个方向的锁定和攻击。
“噗噗噗噗噗!”
“噗噗噗……”
弩箭洞穿肉体的声音不断响起,下一个瞬间,排着密集队形从四面八方冲刺过来的数百名士兵,转眼间已经倒下了一大半。
“这这这……”
那些官兵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纷纷吓得牙齿打战,浑身都在狠狠地颤抖着,就像已经不属于大脑控制了一般。
“砰!”
范待刚站起来,踩到了旁边一个士兵掉下的长枪,又狠狠地栽进了一旁农田的粪坑里。
有些胆小的人,已经丢掉兵器吓瘫在地了。
此刻,那些官兵就有些想骂娘了。
这范待平日里敛财无度,只要是能捞的,绝对不会放过,就像这沧州城对上级所报是步兵九千人,骑兵五百人的编制。
实际上,不到三分之一。
多余的名额,自然给他们两兄弟吃空饷了。
这就算了,连军费开销他都要拿走大头,以致于官兵现在只能穿着皮甲,弓箭和弩箭五十个人都分不到几架!
赵佶和朝廷上的官老爷要是知道,他们眼中所谓的大宋边军精锐是这个样子,恐怕要气得吐血!
以至于,不但无法抵挡楚江楼的攻击,他们连反击都来不及。
今天走得急,他们的弓箭还锁在库房里,都是手持刀枪上阵的。
所以,他们在楚江楼一个人的远程攻击下,竟然瞬间就被打瘫了!
而在刚才那一番惊天动地的一面倒屠杀前,那些马早已经吓得四散奔逃,把那些平时训练也整天划水的水货给掀翻在了地上,寻找自己的乐园去了。
这个时候,场面顿时有些好笑。
范待还在粪坑里挣扎,那些士兵却只是目瞪口呆地望着楚江楼,浑身都像被雷劈了一般地在哆嗦着。
他们自然没有注意到,完颜雪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场面就这么又僵持了片刻。
“一群废物,赶紧把那些人质拿过来要挟!”范待终于拼着被呛死的风险骂出了几句话:“一帮蠢猪,都是傻子吗!”
“赶紧救范大人!”
营指挥使蔡许坤在一旁骂道:“蠢货,赶紧把那小子和娘们从车上带过来!”
那些士兵得了命令,这才从极度的惊恐中回过了神,立马手忙脚乱地往绑着那小男孩和杨夫人的车冲了过去。
同时,几个人拿着竹竿,到粪池边把狼狈不已的范统给捞了上来。
然而,他们在那辆车上却看不到一个人。
木架上的绳子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划断了,那两人显然已经被人给救走了!
“这……这什么情况?”
范统看着前方一脸从容神色盯着他的楚江楼,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正想说话,右臂上却传来了一阵剧疼,低头一看,才发现五支细小的弩箭早已经射中了手臂。
范统惨叫一声,捂着右臂又摔倒在地打起了滚。
“哼,不想他死的话,就都老实点。”完颜雪放下了手中的凤翎弩,眼神从一旁的杨夫人和小男孩身上扫过。
两人都安静地坐在地上,亏楚江楼二人来得早,他们也没有受什么伤。
而现在,小男孩的手上正拿着弩箭,对准着范统的脑袋,只要楚江楼一下令,他似乎也能加入到这场战斗中来。
再然后,完颜雪的目光转到了那些士兵的身上。
而那些士兵都是浑身发抖,完全不敢做什么。
“混账,都愣着做什么!”范统坐了起来怒骂道:“赶紧上啊,把这些大逆不道的贼人给捉了!”
那些士兵却仍然是一动不动,只是面色紧张地看着对面的楚江楼和完颜雪。
面对这种恐怖的武器……还要怎么打?
楚江楼只是满面微笑地看着前方的两千多人,而在他们看来,却像魔鬼的凝视一般。
终于,有人放下了兵器。
这种情况越来越多,情绪的传染速度往往是极快的,俗话说兵败如山倒,倒是有几分真理。
不到片刻,超过一半的士兵已经选择了放弃抵抗。
“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废物!”
范统捂着右臂从地上爬了起来,不停地指着那些人大骂道:“居然敢不听军令,信不信老子上告朝廷,让你们全族死无葬身之地!”
“哦,原来太守大人还记得有朝廷的存在啊。”
楚江楼双手抱在胸前,嘴角渐渐带起了一丝笑意:“你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要不然,我都快忘记这事了。”
范统看着楚江楼的笑容,心中却是莫名其妙地恐惧了起来,他颤颤巍巍地说着话:“你……你想做什么!本官可是朝廷命官,五品大员,你要是敢杀我,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了朝廷的制裁!”
“呵,不要这么紧张。”楚江楼笑着摆了摆手:“我可不是那种粗鲁人。”
说完,他只是高声喊道:“所有人听着,只要杀了范统,我保证你们每个人都能分到此人的家产粮食。”
“并且,朝廷的一切压力,由我来解决!”
他这话一出口,那些官兵都不禁愣了愣。
随后,一些人已经做出了决定。
“你……你们想做什么?”
范统看超过半数的人已经拿着刀枪向他走了过来,顿时吓得浑身发颤,说话也吐词不清了。
“姓范的,别怪兄弟们无情。”蔡许坤冷笑着挥舞着手中的长枪,阴险地笑着:“都是你这厮平时不把我们当人看,军饷也没发过几次,我们已经决定要跟着梁山造反了!”
“你……你……你……”
范统吓得直接给晕了过去,蔡许坤看这厮碍眼,一枪便结果了他的性命,把这人丢进了化粪池里。
收拾完了残局,蔡许坤死死地咬了咬牙,带着这里的一千多人丢了兵器,索性单膝一跪喊道:“大王,我们愿意上梁山,从此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还请收下兄弟们。”
楚江楼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后脑海里灵光一闪,早已计上心头,心中暗笑不已。
过了片刻,楚江楼只是笑了笑说:“各位兄弟,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董双大哥那里我会交代,你们就拿着这封信去梁山找他,说是我介绍入伙的如何?”
蔡许坤心中大喜,便站了起来说道:“大王既然如此慷慨,小弟感激不尽,请受小弟一拜。”说完,他又跪下拜了一拜。
楚江楼笑道:“贪官既然已死,我也当兑现承诺,除了一半的资产分给百姓外,你们可以取走剩下的一半。”
蔡许坤眉头皱了皱,心中极为不悦,脸上却不好变现出来,只得勉强笑了笑,带着此处的一半人马走了。
而剩下的一半人听说有钱分,也跟着进了城,脑海中早把即将落草为匪的担忧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事实上,也由不得他们选择了。
一半人都跟着蔡许坤走了,朝廷若是追查下来,留下来的人按律法铁定要连坐。
楚江楼进了城,便叫人开了粮仓,此时天已经蒙蒙发亮,那些百姓听说了情况,纷纷激动地跑了出来。
看到那堆积如山的粮食摆在面前时,那些早已饿的瘦骨嶙峋地百姓纷纷留下了眼泪,跪在地上感谢着楚江楼和完颜雪二人。
楚江楼只是笑着把他们亲自扶了起来,又让蔡许坤带人给每户发了足够吃三个月的粮食。
然后,楚江楼又打开金库,安排了下去,给每户送去五两银子,以做家用。
“这贪官还真是……啧啧啧。”
楚江楼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金银,只是轻声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昨天他正是在城中西街调查了一个下午,才知道这范统长期在此割据一方,横行霸道,早已经惹得所有人不满,就连本路安抚使侯蒙也想处理他。
只是这人善于左右逢源,才一直把这个土皇帝当到了现在。
“这也是对我们的教训啊。”完颜雪在一旁笑道:“要是像这些汉人一样欺压百姓,最终连自己手下的士兵说不定都会背叛自己。”
“你说的对。”楚江楼沉默了半天,只说了这么一句。
“对了,我们的弩可是得保养了。”完颜雪语气平静地说着:“哥哥他可是提醒过我们,这种新武器不能长时间频繁使用的。”
楚江楼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大王,有三百多人不想落草。”蔡许坤走上前来说道:“如何,是把他们杀了还是怎么?”
楚江楼沉默了片刻,只是语气淡然地说了句:“给他们每人十两银子,让他们远走他乡。”
蔡许坤愣了片刻,虽然心中不情愿,也只得照做。
“大王,真是感谢你,我们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啊。”那些已经打包好了行李的士兵,此刻都是拖家带口地跪在楚江楼面前,哭着说道:“我们指天为誓,绝不透露此事,否则必将死于刀剑之下!”
楚江楼笑道:“无碍,人各有志,你们便今日去了罢,寻山间小路分开而行便可,莫要让官府的人发现了。”
那些人再三磕头感谢了之后,便趁着天色尚早,连忙踏上了路程。
随后,楚江楼又以自己的身份,给董双写了封信,让他收留这些沧州的官兵。
蔡许坤心中大喜,让手下的人马把全城百姓的安顿工作忙完后,便和其他几个营指挥使一起,带着部队往梁山开去。
“过儿和杨姐姐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完颜雪问道:“你该不会打算放任他们在这里不管吧?”
楚江楼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没有急于回话,他脸上的神色却是复杂不已。
“他们……我自然会叫金弹子兄弟去办好这事。”
看着那些人离开的背影,楚江楼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好了,你们过来吃饭吧。”
杨夫人走了出来,笑着喊楚江楼和完颜雪进去。
二人对视一笑,看了看城中一片祥和的状况,转身就走进了庭院内。
四个人在桌子边坐了下来共进午餐,庭院中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氛,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有些微微的疲倦。
望着这片和平之中的人间,楚江楼的心中想起了很多很多。
“你这孩子,怎么不小心点!”
杨夫人低声呵斥着小男孩:“叫你在外面少惹点事,怎么又和别人打架。”
小男孩不服气地说道:“是那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在外面欺负老百姓,孩儿看不下去才出手的。”
这一段对话,触动了楚江楼心中最深处的记忆。
他眼神猛地一颤,似乎想起了当年的事。
“娘,娘,我们为什么要搬来这里啊。”
楚江楼看着拉着自己的母亲,天真地问着:“孩儿想在山东等父亲回来。”
楚夫人眼睛一酸,步伐也同一时间慢了下来。
“娘,娘你怎么了?”楚江楼拉着母亲的手晃个不停。
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低着头说道“孩儿知错了,都是我这次打了那个知府的儿子,是孩儿连累了您。”
“孩子,你做的没错,娘问你,你长大了愿意和父亲一样为天下苍生而战吗?”楚夫人擦了擦眼眶问道。
楚江楼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楚夫人看着楚江楼稚嫩的脸庞上已经渐渐有了几分成熟,也欣慰地笑道:“爹他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等你长大出息了,他会回来看望我们的。”
楚江楼认真地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三年后,德州。
“娘!”
九岁的楚江楼站在战火中残破的城郭前,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官兵所杀死。
“哈哈,这些刁民敢串通梁山贼人,就是找死,把这娘们和那些人的头割了,拿回去当贼人的首级!”
“啊,这臭小子疯了!”
“噗!”
“呵,这废物还敢冲过来,老子这一枪够你死两回了!”
“滴答滴答……哗啦啦!”
倾盆大雨像开了闸门的洪水一般,转瞬间将这泥洼地变成了一片泽国。
少年下了马,看了看远方倒在地上的那个小孩,还是走了过去。
“四皇子,任务要紧,哪还有空管这小孩啊。”副将低声说道。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把他带上了马,往自己住处而去了。
“喂,你发什么呆啊,杯子里的酒都流到地上了!”
一声清脆婉转的声音,打断了楚江楼的回忆,把他的思维拉回了现实。
“呵呵,物是人非,时过境迁,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了啊。”
楚江楼只是苦笑一声,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透过阳光,完颜雪那闪烁在树叶之间的光影下,渐隐渐显的身影宛若天仙,他嘴角上的那抹苦涩渐渐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微微的笑容。
“你笑什么?”完颜雪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谢谢你,雪儿。”
“谢我什么?”完颜雪更迷茫了。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