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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的时间显然是不够进行剧本围读的,戴斯杰似乎对自己的剧本有足够的自信,省略了这个开机前的准备环节,这让贺新微微有点失望。
自从拍《十七岁的单车》时经历了一次剧本围读之后,他觉得这个很重要,除了能让演员之间快速的熟悉起来,还能解决相互之间的配合和默契问题。
后来证明戴斯杰跟关金鹏其实是一个路子。老关因为本身就是一个资深的gay,所以在拍摄期间不断的跟他和胡君聊,增进他们对人物心理和生理的了解。
同样,戴斯杰曾经也是一位知青,《巴尔扎克和小裁缝》更像是他知青生活的一种苦难的记忆。他笑称自己当年也爱上了村里一个漂亮的姑娘,只是不敢表白,默默的暗恋,后来这姑娘嫁给了村长的儿子,为此他还伤心很久。
上次他重返故地,还怀着期待想见见曾经心爱的姑娘,未曾想曾经那漂亮、温婉的姑娘,如今早已变成体态臃肿,举止粗鲁的大妈了,心中铭记的那个美丽形象瞬间坍塌,于是随之他也就释然了。
两天的时间,戴斯杰带着他们到勘定的景点去转了一圈,沿途跟大家说着他曾经插队时的故事。
比如剧本中闹钟的故事,那是真事。因为会看时间,他和另外一位知青一度能指挥整个村子。
贺新从未来过张家界,以前在网上看到这里的照片,有很多人工雕琢的痕迹,类似索道、悬崖电梯、玻璃天桥等等。而如今的张家界更多的是原生态的美。
不过更让大家吃惊的是剧本中罗明和马建铃生活的那栋小屋,很多场景都是发生在这栋小屋里。
如今这栋小屋居然建在一座水库的大坝上,因为只有在那里才能清晰地看到远处的天门洞。
大坝高几十米,很宽,两边是陡峭的坡,汽车根本无法开上去,所有材料都是靠人工背上去的。据说为了搭建这栋屋子,足足忙活了一个多月。
“卡!”
戴斯杰再次喊停。
今天是开机后的第一场戏,讲小裁缝要离开大山去大城市,罗明和马建铃去追,罗明追到小裁缝面前,马建铃站在山边看着她,一如三人的初见。
拍摄的景点离公路很远,所有设备都是靠当地的村民用箩筐挑着过来的。这里不得不说,剧组所用的器材都非常牛逼,都是专门从法国运来的,两台摄影机都是那种大炮筒,精致的轨道,大摇臂一应俱全。
还有导演专用的监视器,不是常见的那种象个小电视机似的要摆在桌子上,戴斯杰的那个居然是便携式,装在一个箱子里,跟笔记本电脑一样,一掀开盖,就是监视器的屏幕。
这些设备在国内极其罕见,就连周讯这位“老演员”也是头一回见着,非常好奇,拍摄间歇,常常凑到摄影师的旁边,透过取景框,看镜头里那超大的广角。
此时正在拍陈昆饰演的罗明和周讯饰演的小裁缝告别的镜头,已经拍了好几条了,戴斯杰喜欢长镜头,一台摄影机设置在山的另一边,拍摄远景,然后另一台再拍近景。
这场戏从一开始就很不顺利,首先刚拍了一条,戴斯杰就对事先勘好的景不满意,要求在两个山坡之间调换位置,说是这样长镜头里看出去的景色更加空旷,象征着小裁缝即将要走出大山。
这里是一条u形的山路,一级级的石头台阶,连接着相邻的两个山坡。虽说是相邻的,但毕竟是山,都说望山跑死马,哪怕是相邻的两个山坡,连接的山路距离也很长。
导演一声令下,两个身高马大的法国摄影师只得抱着机器调换机位,几十斤重的摄影机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在陡峭的台阶上上上下下,其中一哥们到达指定位置之后,就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喘着粗气,半天没起来。
然后就是磨演员,周讯还好点,而贺新和陈昆因为罗明和马建铃为了追上小裁缝,是从小路穿过来的,两人在灌木丛生的山坡上一遍一遍的反复跑着,累的跟狗一样。
这会儿大家都看明白了,导演这是在磨镜头呢,不过上来就拿三个主演一起磨镜头,大伙不得不佩服戴斯杰的勇气。
虽然这是戴斯杰的第四部电影,但他在国内并不出名,面对一个巴黎影后,一个柏林最佳新人,一个国内当红小生,戴导恐怕是想一上来就来个下马威。浑然没有之前两天说说笑笑的和煦,果然没一个导演是好相与。
不过话也说回来,一个老实人估计也很难指挥得了眼前这个中法混编的庞大剧组。
罗明和小裁缝话别的镜头一连拍了七八条,戴斯杰才喊过。贺新一直凑在导演的身边,看着便携式监视器上面的画面。
话说陈昆和周讯原本就是一个公司,同一个经纪人,彼此很熟悉,站在一起,用句后世时髦的话来讲就是很有“cp感”,拍戏同样也非常有默契。
尤其是当陈昆跟周讯深情道:“我好爱你喔,可是你不说一句话就走了。”时,那红红的眼眶,哽咽的语气,看着特别生动。
当镜头的特写给到周讯时,她虽然没有说一句话,表面平静,但眼中透出的却是无奈和坚定。
失去和罗明的爱情是无奈的,而走出大山的决心是坚定的。
两种情绪,很克制地只透过眼神就能清晰且很有层次的表现出来,简直绝了!
如果换个演技差的女演员,可能只会用皱眉瞪眼或者用噘嘴委屈来表达内心的澎湃。
小裁缝走了,她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像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在和养育自己的大山告别,在和三人遇见的青春告别。
最后一个镜头是贺新和陈昆两人的戏。
贺新现在的形象跟两天前初到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被剪成了俗称的“马桶盖”发型,就是两边和后面全都抄光,就剩下头顶这一块,好象一个马桶盖盖在头皮上一样。
上身一件洗的变色的红色篮球背心,松松垮垮的黑裤子,脚上趿着双破解放鞋,坐在山坡的台阶上。
扛着机器的摄影师,举着话筒的录音师,紧贴在他身后,他甚至都能清晰地闻到体毛发达的老外摄影师身上那股浓重的汗臭味。
“action!”
镜头里只有贺新坐着的背影,陈昆垂头丧气地一步一步从台阶上慢慢走上来,快要走到时,贺新刚想照着台词问:“她走了?”
就听见戴斯杰举着扩音喇叭喊了声:“卡!”
“陈昆,你走上来的时候最好加点小动作,不然太平淡了。”
陈昆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道:“好,再来一次。”
说着,重新走下台阶。
“第二条!”
“action!”
这次陈昆加了个抠手指甲的动作,低着头慢慢走上来。
“她走了?”贺新坐着问。
陈昆站定沉默了一会儿,抬脚再次迈上台阶道:“对的,都怪巴尔扎克。”
“巴尔扎克?”贺新不解。
“她说巴尔扎克教给她一件事情,女人的美,是无价之宝!”
陈昆说着,跨过他的身边,走出了镜头。
镜头缓缓移动,给到贺新的侧脸,画面只留下他落寞的眺望着远方……
“卡!”
戴斯杰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喊了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