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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雷第一次看见他人生中很重要的小丫头的时候,那个时候她的名字还不叫做费云安,而是单名一个安字,听起来还有点文艺范儿。
那时他的小丫头片子刚刚五六岁的样子,在一个大雪天里被家人抱进了他师父的家里,那天雪下得特别大,张云雷趴着窗户看着外面的雪花一片片的往下落,像是羽毛一样。小丫头片子被人牵着,小脸儿被冻得通红,埋着头咬着自己的浅蓝色手套,那并不算材质好的手套上还沾着点点的雪花。
小丫头长得很可爱,一双像是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一把小刷子一样,圆圆的脸像是年画里的娃娃,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那小丫头显然是来找自己师父的,那年头一个名叫郭德纲的相声演员并不算多出名,好口才也并不为人所熟知,拜他为师的人还没有从街头排到街尾,大多来找他师父的人都是一些清苦的孩子,来这里讨一个手艺。
孩子嘛,张云雷见过不少,只是像是这样的女娃娃却很少。所以张云雷很快的就跑到了师父的旁边,近距离打量打量这个新来的小丫头。那小丫头看起来长得挺好看的,却挺呆呆傻傻,只是一直躲在家人后面不肯多看这个房间一眼。另外一只小手一直紧紧攥着站在她旁边大人的手,似乎一刻也不肯松下来。
说相声的可没那么简单,光是那些基本功就够让人头疼的,寒冬腊月也要站在外面练功,嘴都快要冻僵了也不肯停下,台上展示的那点东西台下都不知道要学习多长时间,可不是到时候说一两句段子就能应付的了的。
寻常人家不愿意让自家孩子受这样的苦,与其一辈子站在台上,还不如老老实实上大学,自己找个好工作来的踏实体面。就是因为这样,学相声的女生就更加少了,张云雷还真挺希望以后身边有一个女娃娃的,他也不能总跟一个个的小伙子待在一起吧。
当晚小丫头片子就留在了他师父的住所里和他同吃同住,小丫头刚刚来的时候腼腆的不得了,一句话都不肯多说,旁边就是沙发却也不坐下来,只是一直站着,小腿都站得酸了,也只是局促的四周扫了一圈,看上去傻呆呆的还有点木。
晚饭上来的时候,菜还都比较丰盛,毕竟是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女生,师娘做了好多张云雷平时都没怎么尝过的,也算是托了这个小丫头的福了。
晚上,一大家子人吃饭,几个皮的无法无天的男生们在一起说这个说那个,筷子根本看不清楚,只能看清楚晃来晃去的影子。那小丫头片子却乖巧的很,头扎的特别低,有些厚重的刘海都看不清楚她水灵灵的大眼睛。
她一直埋着头,也只肯扒拉着筷子吃自己碗里的白饭。
师娘坐在小丫头的旁边,轻轻的摸着她的脑袋。“小丫头啊,真是受苦了,在这里别见外,这么多好吃的,多吃点啊。”说着,师娘还给小丫头夹了不少的菜到碗里。
小丫头不说话,只是脑袋轻轻的颤着,好像委屈的要哭出来一般。
有些人就是这样,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掉一滴泪,只要有人安慰她一句,眼泪就像洪水决了堤。
饭桌上没有人认识这个小丫头,只是知道师父师娘家又来了一个新人,这也正常,他们已经习惯有新的师弟了,可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小丫头,还这么喜欢哭,一时之间让人没了办法。
张云雷抬头看着坐在他正对面的小丫头,只觉得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极了流浪了很久的小猫,让人莫名的产生了一股保护欲。
似乎是感觉到了很多个好奇的眼神,师父郭德纲放下了筷子,“都忘了给大家做介绍了,来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师娘轻轻地摸着小丫头绒绒的脑袋,“来,别害怕,他们以后就都是你的师哥了。”
小丫头抬起脑袋,扫视了一下周围,“我叫……费安。”
“哦哦哦,乖孩子。”
外面的雪下得特别大,冷的瞬间都能结冰。小屋里烧的很暖和,好像可以隔绝一切的寒冷一样。吃完饭了之后,师娘把小丫头带回了屋子里,张云雷留在师父郭德纲的旁边,想了想还是提起了那个奇怪的丫头片子。
“师父,那个费安是您新收的徒弟吗?”
“说不准以后就是了,总得先学学手艺,看看努力不努力啊。”
“我看那丫头呆呆的,师父您不是说了得收机灵一点的孩子教吗?”
“那孩子,现在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其实鬼点子多着呢!”
张云雷从脑子里回想起那个小丫头片子的样子,还真就不像是一个鬼点子特别的机灵鬼,反而傻傻呆呆的,一副小傻子的样子。
虽然,还挺可爱的。
师父郭德纲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张云雷在一边上都快要睡着了,郭德纲才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个小丫头也怪可怜的,这么大就没了最疼她的人……”
张云雷一愣,似乎瞬间清醒了很多。“师父,她到底什么身世啊。”
师父又叹了一口气才说道:“费安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据说都是生病去世的,家里还欠了一屁股债,在她都还不记事儿的时候她哥哥就只能辍学四处打工,没办法家里也没个别人照顾着,就只能托付给家里的邻居亲戚轮流照顾着。而她的哥哥会定期的给费安一点儿钱。”
“本来这也就是最坏的结果了,可是没想到前些日子费安的哥哥在干工程的时候也出了事故,什么也要不回来了,这下好了,费安就成了一个人,旁边也没有个亲人什么的。亲戚盘算着也没个办法,也就送到我这里来,说是学个手艺以后好谋生,其实也就是帮忙照顾照顾。说起来,这小丫头也真是可怜,都不记得父母长什么样子,偏偏现在连最亲的人都没有了。”
“这也难怪啊,看这小丫头来的时候战战兢兢,什么都不敢碰的样子。恐怕在亲戚家过的也不算好吧。”
张云雷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这个长得很可爱的小丫头居然会是这样一个身世。其实来这里学相声的小孩子们,家里都不算是什么正经的有钱人家,但是像是这样连父母都没有的孩子,也算是少数了。
至少他们,还都有个疼爱自己的父母不是么。
张云雷突然感觉心里挺不舒服的,又想起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突然很想好好保护这个小丫头。
“所以,师父要把她留在身边当徒弟吗?”
“哎,再看看吧,我是希望她踏踏实实的学一门手艺,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老老实实的住下来,别和以前那样东一家西一家那样拼日子过了。”
师父已经这样说了,张云雷也只是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心里却暗暗下了一个主意。他以后一定得把自己学过的东西都好好的教给费安,让她正式成为师父的徒弟,这样他们两个就能在一起生活了。
现在的天真的不算早了,师父摸了摸张云雷的脑袋,笑了笑。“快回去睡觉吧,天天抖机灵,你也不觉得困啊。”
张云雷任命的走回房间里,谁知道刚刚走到一半,身后突然又传来了师父的声音:“哦,还有啊,以后多照顾着点这个小丫头,都是一帮顽皮的男生,别到时候给这孩子又欺负哭了,她家里的事儿也别往外说,听见了没有。”
都是一群爱惹事的熊孩子,开起玩笑来没大没小,女孩子和那些皮小子们本来就不一样,要是再拿身世开玩笑,那这麻烦可真就大了。费安这家里的事儿,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张云雷懂事儿,也能多照顾着点。
“我知道了,师父。”张云雷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好像师父又交给了自己什么重要的任务一样。他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小丫头片子的,就像是……她那个唯一的哥哥一样对她特别特别好,这样从此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可以欺负她了。
于是就这样,在一个雪天里,这个后来叫费云安的小丫头成为他生命里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个人。
那一年,张云雷九岁,费云安四岁。
那个时候的费安都还不知道,后来在她名字里硬加上的那个云字,和张云雷一样的那个字,是她不一样生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