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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天色已晚，但院门口的灯笼以及一眼就望见里面院子里的暖光，把这里的景致照得通亮。
走进之后，我只简单环视了一圈，庭院布置倒是挺花哨的，三步一个花圃，单看正中央那棵松树，那树冠的形状就感觉它老值钱了。
除了门口接应的一个管家打扮的老仆之外，我进门半天也没看见其他人，跟在方意安身后进了正厅。
他一路走得毫不迟疑，我忍不住发问，“这里是你的私宅？”
“你的。”他回头冲我又是一笑。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不敢置信，赶紧退了两步，退回院子里又扫视了一圈，根据屋宇结构，还有院子大小，以及刚进门时看到后面好像还有阁楼。这至少是三进的大宅院，在京城这种地方，比之刚建成的宁王府，都不显小气，虽然地段上偏了一些，但价格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什么情况？我哪儿来的私宅？”我又追进屋里，实在是好奇。
方意安已经坐了下来，习惯性地把手搭在边上的茶几上摆弄起茶具，“不喜欢吗？”
“这……难道是你送我的？”我总算是理清了一些线索，还是几分怀疑。
“的确是我买下的，地契房契一会儿叫人拿给你。”说着，他抬眼望向我，“你可以把这里，当做一个家。”
我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内心震撼地都有些愣住了。
“怎么那副表情，若是觉得哪里布置得不合心意，再慢慢改，还没有买下人，都是想等你看过之后再做决定，免得你又觉得是我要安插什么眼线在你身边。”他怎么还阴阳怪气起来。
我轻咬下唇，坐到他边上的位置，尽量让语气诚恳一些，“我才不会这样想，总管大人的安排自然是最好的。”
这时，有人进来奉茶，低垂着脑袋，态度恭敬而卑微，手脚麻利地斟好茶后便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没有人说一句话，安静地有些诡异。
等人走了之后，我探身朝向方意安那边，“不过，我现在都住在宫里，在宫外置这么大一个院子，还要养一院子里的佣人，感觉好浪费。”
“堂堂公主，连这么几个人都养不起？”他弯起眼睛来，像在嘲讽我。
虽然靠着皇帝赏赐，还有每月固定能领到的月俸，养几个佣人是不成问题，但就是觉得肉疼。
“原先我也是有些商铺在赚钱的……”我声音低了几分，那些是沈星叶的嫁妆，既然明面上沈星叶已死，那嫁妆就被司徒珏还给沈家了。
公主要赚钱，不比皇子，渠道实在有限，像平阳公主当初敛财的手段那么多，在外还得用驸马的名号。我现在身份还只是个还未出阁的公主，更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自己出去搞钱。
“你要是想赚钱，办法多得是。”他端起手边的茶杯，掀开茶盖，轻轻吹气。
我期待着后面的话，他却偏偏不说了。
我忍不住上手扯着他的袖子，想让他展开说说，却听见院门口有人通传，“大人！十二哥回来了，有急事求见。”
方意安闻言便放下了茶杯，站起身似乎要出去，我知道那一定是御龙卫的事情，自觉坐得端正，“总管大人有事要忙，就去忙吧，我自己坐会儿。”
“跟着一起来吧，免得耽搁久了，怕你会觉得无聊。”后半句话他说得声音很轻，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最后还是老实跟在他身后，穿过回廊，又穿过一个小院，再过了一道侧门，我发现这地方通向的是另一户人家的地盘了。
不过因为方意安在前面走着，我猜隔壁这家可能也是他的地盘。
等我们进了屋里，看到房间的布置，我一下子才想起来这里正是那家万宝斋后面的院子。
我第一次来，还是跟贺钊一起，被他引着……
此刻，我被安排坐在屏风后面，而方意安则是坐在屏风前的椅子上，等待接见一个下属，在御龙卫里排十二的那个人。
“见过义父。”隔着屏风我只看到他穿着一身劲装，在方意安面前磕头磕得很实在。
方意安让他起来说话，他就开门见山讲起了自己任务进度，“已经用了三天的刑罚，硬着撑了下来。他说他只在义父面前交代一切，否则就是弄死他也不会跟我说一个字。”
说着说着，他自己像是被气笑了，带着几分自嘲的语气，“孩儿一向自诩手段过人，没人能在我手底下挺过三天的……真是让我长见识了，不愧是四哥。”
我微微蹙眉，这是什么任务，怎么听起来像是御龙卫自家内务？
御龙卫里数字排行，只有顶级的十来人有资格，且全都被方意安认做了义子。又比如派到我身边的宫女彩茵，还有侍卫火柱，他们虽然也是御龙卫的成员，但级别就低了很多，提起方意安时都是跟我一样称呼总管大人的。
贺钊在镇北王府时化名贾六，就是因为他在御龙卫里排第六。以我那点浅薄的见识来看，贺钊的身手已经很厉害了，但这一回处置的人居然被称作四哥，那恐怕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这样的人，居然做了叛徒？想想就觉得可怕。
“既然他想见我，那带过来吧，这几天你也辛苦了，先下去歇着吧。”方意安开了口。
对方应承着，准备退下，但他走的时候目光明显是往屏风这边看了过来。
我这边没有放灯，木制的绣屏密不透光，按理说他应该看不到我的身影才对，但我能看见他，仿佛那一瞬间他像是察觉到了屏风后面有人似的，多看了一眼，然后就出去了。
这就是高手的洞察力吗？我额头上开始冒汗了。
过了一会儿，几个人抬着一个伤势很重的人进来了，把担架放在地板上之后，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方意安起身走到那人跟前，“小四，这回你做得太过了。”
那人像是四肢都已经残了，完全不能动弹，听到方意安的声音才发出低沉呜咽，好半天才张口说话，“义父……以往他惹出的麻烦，我都是心甘情愿去帮他收尾，但这一次，我真的不想再帮他了。这样也错了吗？”
这声音，虽然有些暗哑，但我却有几分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当真是痴儿，你实在叫我失望。难道你当初为何入御龙卫的，自己都不记得了吗？三十二条铁律，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方意安缓缓地反问着，不经意透出的那种压迫感，让明明不是受众的旁听者都觉得后脊背发凉发寒。
久久的沉默，让担架上的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转了心意，开口交代起关键的信息，“是南羌的蛊师，我也不知……他们为何会出现在平州，如今应该已经到了京城，就藏匿在……”
他像是没有力气了似的，轻咳了几声之后，说话愈发艰难，声音也越小，“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