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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惜与云昭在绸缎庄分开之后,直接就回到了居雅楼。沐铎就在并州,无论是不是因她而来,李科的死早晚都会让他察觉到她的存在。并州已经不能再逗留了,她必须竟快离开。
楚惜坐在床榻上上抱着被子冥思苦想。她如今的境况,除了邺城别无选择。即便龙潭虎穴,她恐怕都要闯一闯了。楚惜打定主意,以免夜长梦多,明日一早就离开。
翌日清晨,楚惜便叩开了云昭的房门。想起昨日亲密的情形,两人的脸上都浮上一层淡淡的红云。
“楚姑娘请坐!”云昭别过脸,眸光看向别处。优雅的从门边让开了一条路。
楚惜低头,有些踌躇的走进房门。二人落座,一时却又无话。桌上刚刚沏好的茶,腾起一缕热气。好似彼此心中的难以捅破的隔阂。
“楚姑娘!”
“云公子!”
两人同时开口,声音一高一低的叠在一起,如在宁静的湖面投下的石头,掷地有声。
“楚姑娘请讲!”云昭浅笑道,把玩着手上的一柄折扇,随意的姿态倒是解了此刻的几分尴尬。
“云公子,小女子是来辞行的!我遭此变故,有幸遇到公子,才不会流落街头。小女子再次拜谢公子,就此别过!”楚惜起身,向云昭福身道谢。言语中带着几分疏离和淡漠。
“楚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即便道谢也该是云昭。西秦与邺城之间刚刚停战,路上定不太平。姑娘是何故竟要这么急于离开?”
“小女子心念夫家,只想早日到邺城,也好了了这桩心事。”楚惜言语很是自然,面带一丝羞意。云昭虽然知晓她八成是在撒谎,可是听到夫家二字,心中还是有些不适。
“楚姑娘夫家是何样的人家?不如我先派人去送信。让他们来并州接你,岂不是更稳妥?”云昭脸上挂着笑意,耀眼的眸光看向楚惜。在没有弄清她身份之前,他的确不想就此放了她。
“我出嫁之日,因山贼与夫家失散。又与云公子孤男寡女的来到并州。公子品性高洁,但是却人言可畏。若是让夫家知晓,我的闺誉定会蒙尘。公子的这份心意,我心领了。就此告辞!”
楚惜的确有夫家,只是不在邺城而已。云昭有意阻拦,她又岂能让他如愿?今日离开,她势在必行。
“既然楚姑娘心意已决,那我亲自送你出城!”楚惜用闺誉说事,云昭自然是要作罢。但是她如此急切要离开,怕是和沐铎脱不了关系。
楚惜没有拒绝云昭的请求,二人一起离开了厢房。刚行至楼梯处,便看见行色匆匆的斩靳从外归来。斩靳望了一眼面色冷淡的二人,立刻向云昭行礼。
“主子!”斩靳声音很小,但是楚惜却听到了。云昭看向斩靳手中明黄色的锦帛,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我在楼下等公子!”楚惜很识时务的离开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云昭会有如此紧张的神色。
云昭望着楚惜的背影,立刻打开锦帛。眼眸盯着锦帛,眸光忽明忽暗。眉宇间升起了一丝寒意。手指紧紧的攥住锦帛,沉思许久方才向斩靳说道;“你送楚姑娘出城吧!顺便把礼物代我转交给她。让莫畅准备一下,今日就启程去知州。”
云昭长叹一声,转身便回了厢房。斩靳望着他孤孑的背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景王出现在并州,果然不是意外,而是早有图谋。
楚惜看到斩靳,没有一丝的意外。甚至打断了欲要开口解释的斩靳,转身便上了马车。斩靳也不再多言,主子做事自有主张,而他只需要服从。
斩靳将楚惜送至城门,将云昭交代的锦盒交给了楚惜,并向楚惜道了一声保重后便离开了。
楚惜坐在车中,望着红色锦盒沉思了半刻,最终还是忍不住打开了。一道冉冉的清华之光从锦盒中流泻出来。盒内装的是一件冰蓝色的冰丝雪锦羽纱裙。外面罩着的是水纹丝花的对襟外裳。羽纱裙的下摆都是用细小的金丝串编着小颗的莲月珠。光华正是从莲月珠上淡淡溢出来的。
楚惜识得这衣料,正是昨日在绸缎庄相中的那匹冰丝雪锦。没想到只用一夜,云昭竟然把它变成了衣裙。冰丝本就千金难求,再加上这裙摆上的莲月珠,这样的一件衣服定是价值连城。
他这么贵重的一份大礼,足以抵了她的救命之恩。楚惜合上了锦盒,嘴角扬起了一记苦笑。从此之后,他们自然两不相欠。
楚惜坐在马车中望向渐渐模糊的城门,却是若有所失。整个人靠在车壁上,回忆着十几天的经历,仿佛在梦境中一般。许是一夜无眠,她竟然沉沉的睡着了。直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楚惜方才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
“小姐,前面有人拦路!”马车夫在车外说道。楚惜心下一紧,眸光闪出一丝惊慌。莫不是沐铎发现了她?
楚惜撩开幕帘的一角,向外看去。却看见一个中年妇人正焦急的朝她马车奔来。
“小姐,求您救救我家夫人吧!夫人要生产了,可是马车却坏在了半路。还请小姐发发善心,借马车一用。等回了城,定会重金酬谢!”中年妇人看见车中衣着光鲜的楚惜,立刻跪在了地上。老泪纵横,苦苦哀求道。
楚惜掀开幕帘向外看去,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满头大汗的正在摆弄着卡死的车轮。车内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嚎叫,两名年轻的丫鬟正在马车旁急着满地打转。看情形车里的人真是快要临盆的产妇。
楚惜一时之间有些犹豫,她刚刚离开了并州,难道真的又要回去?可是她是个医生,还是个军人,岂能见死不救?大不了她弃车步行,总之她不能在回并州。
“徐嬷嬷,夫人不好了。血……全是血……”
正在楚惜准备让车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小丫鬟从车上慌慌张张的冲下来。满脸是泪,奔向了中年妇人。此时已经听不到车内人的嚎叫,从车底部渗出鲜红色的液体。
出于职业的敏感,楚惜立刻跑向了马车。掀开车帘便看见一个年轻的妇人正奄奄一息的躺在车里。肚子浑圆,身下的血已经渗透了厚厚的软垫。
楚惜伸手探脉,眸光放出一丝焦急。楚惜扒开妇人下身的衣裙,一手探进去,一手在妇人肚子上触摸。凝重的脸色更是越加的灰暗。
“孩子胎位不正,怕是等不到回城再生了!”楚惜对着被唤做徐嬷嬷的中年妇人说道。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个能管事的。
“小姐,您懂医术?”徐嬷嬷听到胎位不正这四个字,脸色煞白。若不是个经事的,怕早已晕过去了。
“略懂一二!你家夫人情况不妙,若不赶快催生,怕是要一尸两命!”楚惜凭着刚刚的检查,已经摸到了胎儿的一只小腿。看着出血的速度,产妇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小姐,求你救救我家夫人,老奴给您磕头了!”徐嬷嬷抱着楚惜的腿,拼命的磕头。其他两名小丫鬟见此也跪了下来声声哀求着。
楚惜咬着唇,望着车内面色如纸的产妇,心一横,应了下来。只是这荒郊野外的,药石无依,她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救下两条命。
“我尽力而为吧!你们先把这位夫人抬到我的马车上往城内赶。我试试在车上帮她接生!”楚惜有些无奈说道。谁让她是医生,这闲事不管都不行。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徐嬷嬷见楚惜应了,立刻欣喜的从地上起来。抹去了脸上的泪,随即招呼着丫鬟把产妇抬到了楚惜的车上。几人上车,快马加鞭的向并州城赶去。
楚惜挽起了齐腰的发丝,褪去了繁缛的外袍。从荷包中取了一片参片放在了产妇口中,吊着她的半口气。双手在她浑圆的肚子上来回抚摸了几下,一脸镇定的向虚弱的产妇说道:
“夫人,我会尽力帮你保住这个孩子。但是也需要您配合我,提起精神!万一……”
“小姐,请您尽力保住我的孩子。这是我和相公唯一的孩子,不能有失啊!”女子声音哽在喉中,脸上满是晶莹的泪珠。一张清秀的容颜,泛着青色。若不是还有气息,真和死尸没区别。
“夫人振作一点,两呼一吸调整好你的呼吸。”楚惜心中一酸,紧咬着樱唇。眼中尽是对这个妇人的敬佩。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一次她就冒一次险。
楚惜撩起妇人的血迹斑斑的衣裙,一只手探入妇人体内。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无菌操作了。隔着粘腻的血液慢慢将胎儿落出的一只腿缓缓推了进去。女子这时痛的不禁嗷嗷大叫,在场包括徐嬷嬷都将脸别到了别处,不敢直视那血腥的一幕。
“夫人,您忍着点。只要扳正胎位,这孩子就能活!”楚惜轻轻的转动着孩子滑嫩的小屁股,脸上洋溢出一丝喜悦。
“好像还是位小公子!你忍着点,按照我的节奏使劲!”楚惜鼓励着妇人,车内的人一听,眼底均是难以溢表的喜悦。
妇人无力的点点头,紧紧握着徐嬷嬷的手,几声痛苦的嚎叫,随即又晕了过去。
“夫人,您一定要坚持下去啊!,”徐嬷嬷紧紧的握住妇人的手,眼底全是紧张。此时妇人已经昏迷,没了任何反应。
“小姐,您快看看夫人,她……”徐嬷嬷以为妇人过去了,车内随即响起一阵铺天盖地的哭嚎声。
“快,掐她人中!”楚惜冷静的吩咐道。手仍在妇人体力拨弄着。随着一股粘腻的东西缓缓脱出来,孩子的屁股已经露了出来。
徐嬷嬷到底是个有年纪的,听着楚惜的吩咐,将昏迷的妇人掐醒了。
“夫人,用力!孩子已经快要出来了!”楚惜鼓励着妇人,她的情况的确不妙。若是还回不到城里,没有汤药吊命。就算是平安生产,恐怕她也撑不了多久的。
好在此时马车已经进了城,一路疾驰向城东的一幢大宅飞速而去。行人们纷纷让路,一场生死竞赛正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