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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青鸾提了一个食盒进来,掀开盖子,里面没有食物,却是几颗药草,“这些草药是奴婢在山上采的,娘娘的伤口快愈合了,再涂抹些这个,保准娘娘的皮肤完好如初!”
“哦?”流漓诧异,边脱着外衣边问着,“这是什么奇药,能有这么大功效!”
青鸾将一颗颗红红的草药折断,放进捣药罐,拿捣杵捣着药,“这叫血印子,蜀中一带有很多,奴婢想着,恩施离巴蜀近,附近的山上应该会有一些吧,果不其然,奴婢清早刚上山,在脚下发现了一株。”青鸾说着开心地笑起来。
流漓脱了衣裳,露出半截臂膀,剑伤差不多快愈合了,只是留下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疤痕,青鸾替她敷了药草,“每三个时辰敷一次,要不了两天,疤痕会消失不见的。”
“如果不是怕被别人瞧见,露了天机,有没有疤痕我是不在意的。”流漓淡然道。
“娘娘快别这么说,”青鸾含了满脸的笑意,“好女身上一块疤,总归是不好的,叫夫婿瞧见了……”青鸾话说一半,才惊觉说错了话,忙低头继续缠着绷带,岔着话题“这秘方还是老伯伯教奴婢的呢……”
流漓轻轻笑了,没有再说话。那个英朗的少年还是自己的夫婿么?只怕合宫内外人尽皆知,太子不喜欢太子妃,夜夜独寝书房。太子这般待自己,流漓倒不怕别人在背后指指戳戳,却怕丢了爹爹和宣家的脸!
她并不想这样,她也曾在深夜,步入太子书房,腆着脸面说希望陪侍左右,自己的主动却被太子冷冷回绝“本宫不喜欢别人陪侍,太子妃还是回去吧”。流漓只是心头一刺,并未有多大伤感,反而轻松了许多,至少,至少她努力了……
只是,心头搁着一件心事,这心事说也说不清道也道不明,埋在心底生了根发了芽。想起它,心中会无端甜蜜,无端伤感,对窗落泪,却不知为哪般?只知道,见了她会慌乱,不见她会落寞。这心事,能说与谁听?
流漓正自胡思乱想间,公主派了侍女来请流漓一同前去派发粮食,流漓仰头看窗外的日光高悬,都快正午了呀,自己胡思乱想间竟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到了发放地点,流漓要被这阵仗惊呆了!恩施百姓几乎全城出动,扶老携幼,拖儿带女,把个偌大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远处的街道也站满了人,如长龙一般黑压压的望不到尽头。流漓从未一下看到过这么多人,有些头昏目眩,脚下被石头绊了一下,幸亏公主稳稳地托住了她,“小心!”公主柔声道。
这一日官粮从正午一直发放到日落,还没有覆盖三分之一的人众,流漓只记得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振臂呼喊:
公主千岁,太子千岁,太子妃千岁!
那声音震耳欲聋,如浩瀚的江涛奔涌而来!他们把怀里的粮食手举上天,一次又一次的跪伏在地:
公主千岁,太子千岁,太子妃千岁!
太子的脸呈现出与公主一样的颜色——肃穆庄严,这是属于皇家的颜色,流漓不懂,但她知道公主看似平静的外表,内里或许正翻涌澎湃,是慨然?是隐忍?她的脸上风云莫变,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流漓还是一无所知,流漓有一瞬的失落,她连她想什么都不知道!
官粮一共发放了三天,这样的情形也一共持续了三天,民众的感激声一天比一天响亮,三呼千岁之声快要把天地震碎。
发完官粮的第三天,一行人收拾着行李,准备明日一早启程回神都。
恩施多漏斗地形,甫一降雨,雨水来不及汇入河流,渗入地低。两个月的干旱更是让这里的河流几尽干涸,除了勉强饮水外,沐浴、扫洒、浇水等一切用水从简。
流漓自武昌府沐浴过一次后,到现在没有好好沐浴过了,每晚只是端来一盆水,胡乱擦了擦,身上虽没有异味,夏季暑热,时间长了,还是有些难以忍受。嵩山清修的时候,吃食再粗糙,水还是足够的,山上的泉水不仅可以洗漱,还可作饮茶之水,日子虽清苦,可什么也不缺,还算过得去。今时今日不一样了,来之前信誓旦旦说自己不怕苦,如今,光是一件沐浴让她苦恼万分了。
回去的前一晚,诸事办理停当,随行的侍卫得了空,上山陆陆续续提了好些桶泉水回来。青鸾兴冲冲地跑进来,“娘娘,今晚可以洗澡了!”
流漓定睛一瞧,可不是,一桶一桶的水摆在院内,不由欢喜异常,原来,快乐是这么简单的事。到了傍晚,流漓却发现一桶一桶的水被拎走,只剩下了五个小桶,孤零零地摆在那儿。这里是公主和太子太子妃的居所,这五桶水自然是给他们留用的,可,这么几桶水,如何够用?
流漓探寻地看向青鸾,青鸾慢吞吞地说了:“公主体恤骠骑官兵,特许他们用水,所以……剩下这些了。”
“这些水勉强够两个人用,我们四个人怎么用?”
青鸾笑了一笑,“多谢娘娘想着奴婢,奴婢从小吃苦惯了,几天不洗澡不碍事的,只要娘娘不嫌弃奴婢好!”
流漓还想再说,公主却推门而入,两人刚要行礼,公主摆摆手:“罢了,在外面,不闹这些虚礼了。”
“这几日委屈你了,”公主看向流漓,“我已吩咐厨房烧水了,这水只够两个人用,不如……”公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与太子共浴……”
“公主……”流漓登时红了脸,急急打断公主的话,这如何使得!虽然名义上是夫妻,但……但没有行过夫妻之礼,流漓想回绝,却不知如何说出口,又见公主浑不在意的样子,一时气怔,半天说不出话,只背对着公主,扭脸不做声。
公主见她十分不情愿的样子,眼珠在她身上溜了一圈,挑了挑眉,“那委屈太子妃与本宫共浴了。”
“……”
“不说话代表默认了。”
“……”
流漓不知道是怎么歩入公主房间的,念秋打了帘子,扶了她进去,插上门,解下她腰上的带子时,她恍然按住念秋的手。
“娘娘,我是念秋,”念秋以为太子妃是不习惯她伺候,笑了笑:“让奴婢伺候您宽衣!”
“噢,念秋,”流漓机械地念了一句,伸直了手臂,好让她褪下外衣。
念秋替她换好了寝衣,抚着她进了内室,试了试水温,“娘娘,您先洗吧,公主还在书房处理公事,待会来。”
“嗯,”流漓褪下寝衣,足尖沾了沾水温,方踏进浴桶,“我自己来好,”流漓道。念秋伸进水中的手退了回去,低低道一声“是”,走出了房门。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流漓听见门口的念秋轻轻叫了声“公主”,接着是推门的声音,匆忙的脚步声,公主的急躁声“这天儿真要热死本宫了”,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你脱太慢了,还是我自己来吧,”公主边说边掀帘进了内室。
公主脱得只剩了里面的小衣,乍一见浴桶中有人,微微一愣,见是太子妃,嘴角漾起一丝几不可闻的促狭笑意,“念秋,你出去吧。”
念秋木愣愣的出去了,心想今天这俩主子是怎么回事,都不让人伺候,太子妃不让伺候倒也罢了,公主回回都是让奴婢伺候的,怎么这次……
流漓垂着头,不敢看向脸面前脱的一丝.不挂的公主,她这样边脱边朝自己走过来,即使不看,那人的影子也在余光中晃来晃去,晃得她乱了心神,红的欲要滴血的小脸埋得更深了,恨不得钻入水底,眼不见心不慌。
流漓听见了水花响动,一个白如凝脂的身子朝自己靠来,她下意识地朝边缘缩去。
“太子妃在紧张什么?”公主幽幽道。
“没……没什么,”公主的声音混着水汽,在耳际响起,流漓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你靠那么远干嘛,”公主眉尖挑了挑,唇角衔了一丝坏笑:“离本宫近些。”
流漓轻咬朱唇,像是要证明自己没有紧张,乖乖地朝公主挪去,双臂紧紧护着胸前,微卷的长睫浸上了水,轻轻颤动如芙蓉凝露,衬得一双翦水秋瞳愈发婉转柔情。
公主的胸口上下起伏着,呼吸渐渐有些不稳,双手在水下似游鱼一般,不受控地朝流漓游去。
流漓欲要后退,护胸的手却被公主紧紧执住,一个使力,掰开了她最后的防线,流漓在公主面前彻底失了守。
她大惊失色,双足瞪着脚下的木桶,朝后面撤去,欲要挣脱公主的禁锢,谁知,脚底一滑,整个人朝木桶边角倒去,她惊呼一声,身体几欲撞上边角,后背却被一条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
时间仿佛在这刻静止。公主的身体挨着她,她感受到那人身上的温度,和柔滑的触感。
流漓甚至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砰——砰,一下、两下、三下,她看见公主的脸一点一点朝自己靠近,顿时慌乱起来。
公主的身体微微颤着,眸中似燃着一团火焰,充满着侵略性。流漓从来没有见过公主这个样子,更无法想象公主下一秒会做出什么,她像只受惊的小鹿,挣扎着,想要挣脱公主的怀臂。
一时间,水花四溅,公主的脸也被溅满了水,流漓的反抗反而激起了她的征服欲,她不容流漓反抗,不容任何人抗拒她的意志。单手牢牢箍紧流漓的手腕,让流漓动弹不得。
公主一手托着流漓的后背,一手箍紧流漓的双臂,魅艳的玉颜压盖下来,眼看要侵吻而下。
流漓无助地闭上双眼,受欺、窘迫、羞耻、惊慌、无措种种情绪让她难以适从,心口像堵了一团棉花,堵得她快要停止呼吸,“不要……”她虚弱无力地喊着,一种难以言状地悲伤袭来,两行清泪滑落脸颊。
公主听见太子妃柔柔哭了起来,她似惊醒一般,挪开了自己的脸,见太子妃双眸蓄满了泪水,哀求地祈望着自己,公主脸上出现一瞬的愕然,她松开了太子妃,“失礼了,”脸别开过去,暗自惊心。
刚才自己想做什么?自己想对太子妃做什么?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公主失神之际,流漓胡乱穿上了衣服,飞也似的往外跑。
公主还未反应过来,流漓已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她头脑一热,快速穿了衣服,没头没脑地追了流漓出去。
流漓没有跑回自己的房间,沿着后花园没命地跑。衣服穿的太急,没有擦身,身上还是湿漉漉的,风一吹,感觉丝丝凉意入侵,像细针密密扎进身体。
“太子妃,”公主追了出去,见太子妃在失控似地朝花园深处跑,少不得跟了她去。
流漓听见公主的声音,她跑累了,渐渐放慢了脚步,停在了抄手游廊的尽头之处,右手抚着胸口,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
公主一步一步走近她,“太子妃,”她又唤了一声,她不知道太子妃是怎么了,自己又是怎么了,怎么心口疼了起来。
流漓没有回头,也没有答应,只是静静立在原地,月辉勾勒出她一身清绝的背影。
公主不知道喊她作甚,下一句又该说什么,她手抚上身旁的红漆木柱,一时间情绪万千,不知从何说起,“夜深了,太子妃早些回去吧。”
流漓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直到听到那人越走越远的脚步,走到听不见任何声响,她才慢慢俯下身,抱紧双腿,把头埋入双膝间。
她好怕好怕……(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