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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丫头回过头时,只看见萧侍郎的背影,便一起闭上了口。
我们的许渺同志,这时应该称作萧公子了,自然是不会听见丫头们这一番议论,此时的他,正躺在一张黄梨木大床上发着愣。
昨晚上本想从那侍奉的丫头嘴里问出点东西,谁知道刚问出口,就吓得她失手打翻了洗面盆。从今天早上开始,又有一连串的郎中跑来帮他诊脉,还不断的问他吃了没,喝了没,上茅房没,问了一大堆奇怪的问题,还好没有一人帮他扎几针。
好不容易等到那些郎中都走干净了,自己才可以安静的睡下来思考思考,可是思考什么呢?问几句话就把人吓成那样,想跑出去看看,门口还站着两个壮硕的家丁。对自己倒是很客气,就是想出去,没门。
我们的萧大公子无聊至极,又不得出门,只能躺在床上不停的胡思乱想,想的脑袋生疼,也没一点头绪。
“萧大人!”萧天驭的脚刚刚踏上偏厅铺就的西域大红羊毛毡,里面坐着的一群医师便纷纷站起行礼。
整个京城最出名的医师几乎都聚了个齐,其中有鹤年堂的曹永利,号称“张一帖”的张守仁。太医院的万邦宁由于和萧侍郎平日里私交甚好,也被请了过来。
“各位国手可诊出小儿究竟病出何因?”萧侍郎未及坐下便出声问道。
一群医师人手端着一杯清茶,任由缭缭的雾气遮住了双眼,却一个都不肯先出声。
“小儿若有何不妥,诸位不妨直言!”萧侍郎右手紧紧的握住了铁力木椅把,手上的青筋一根根兀出。
在座医师中,以太医院万邦宁辈分最高,名声最响,平日里与萧侍郎私交也是最好。萧侍郎这么一问,众人立刻把目光全投了过去。
万邦宁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也不便推脱,颇有些无奈的起身道:“惭愧,惭愧,在下诊而不能断,实在惭愧。”
“小儿平日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病,前日意外也只是被一粒花生米呛着,难道竟是有什么隐疾不成?”高侍郎的声音有几分颤抖,那样白发送黑发的痛心经历,有一次就足够了。
“这倒不是,只是从脉象和面象上看,萧公子似乎并没有什么疾病,一切与常人无异,并无不妥。”万邦宁歪过脑袋,捻须苦思。
“不错,我等帮萧公子诊脉,也与常人无异。”其他医师见万邦宁先开了口,也纷纷应道。
“那……小儿为何记忆全无?”萧侍郎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这么多国手都说自己儿子没病,忧的是既然都说没病,那为什么连自己老子都不认识了。
“老朽曾经在一本医术上看过一种病解与公子之病十分相象,叫做失魂症,据医术上所记,患病之人之前可能受过一些极大的刺激,导致病发。但是却没有写如何治疗,想是写那书的人也没能找到法子。”万邦宁在厅内度了个来回,他行医数十年,见过的病症千奇百怪,但这样的病人倒还是第一次遇见。不但是他,在座的这许多名医也是闻所未闻,这也激起了他极大的好奇心。
“想是前天那次意外吓着了小儿。”萧侍郎点了点头。
“不过老朽今日和公子对话,公子虽然有点语无伦次,倒也清醒。日后生活想是可以自理,萧大人不必太过担心。依老朽想,公子既然是因为受了刺激才生了这事,安心养一段时日,老朽等再给公子开几副宁神的药,也许日后能恢复也未可知。”万邦宁说完拱了拱手,回身坐下。
“小儿遭此大难,能活过来已是祖宗的庇佑,天大的福分,也罢,也罢”萧侍郎长叹一声,他这儿子本来极是聪明,十二岁就考过了童生,做了秀才;嘉靖三十七年,十七岁时便考中了举人,最近一直秉烛苦读,只等明年开春便可参加会试。可是看看眼下这样子,只怕是再没指望。
送走了这一群医师,回到房中的萧天驭未免有些怅然。
“老爷是为轩儿的事愁眉?”萧夫人轻个儿摊开了银丝绣花被,扶着萧侍郎在床边坐下。
“嗯,今个早上我去看了轩儿,他连我都不认识了,拿经书给他看时,更是……唉!”
“老爷,我看轩儿虽然记忆全无,可仍是清醒,说起话来,也仍是玲珑的很。经书忘了,还可以再学,只要人还在便是好了。就算再学不好,好歹也已经有了个举人的身份,老爷再着故友上下打点一番,哪怕只做个小吏也强过我等日后没人侍奉。”
“夫人说的有理,今天万太医也说了,轩儿也许只是因为受了惊吓,安心修养段时日也许便好。”萧侍郎听了夫人那一段话,又想想儿子能死而复生,已是天大的福分,心下竟也释了怀。
“奶奶的!”被困在房里,半步不得出去的许渺渐渐明白了过来,自己似乎是遇上传说中的穿越了。照了照铜镜,里面的面容虽然也算是风liu倜傥,皮肤白的像个女人一般,比自己原来样子还俊了几分,可是毕竟不是自己所熟悉的身体,总觉得有几分别扭。
“连怎么来的都不知道,还谈什么回去,还是先好好呆着吧。”许渺微微叹了口气,略定下心来。
“少爷,该歇息了。”小香兰通红着两只眼睛,推开门走了进来。
“哦,谢谢!”许渺还不大适应有人这样侍侯自己,吃饭有人端来,洗漱的水有人打好,唯一遗憾的是,用来刷牙的只有几块盐巴,总没有以前用牙膏舒服,又对周围这一切都充满好奇,一双眼睛只是直直的盯着小香兰。
“少爷为什么这样看着奴婢!”小香兰有些害羞的低下眉来,虽然已经侍奉眼前这人有六年了,可是以前的少爷从来只知道盯着自己手中的书,自己帮他做了那么多事,他顶多也只是应上一声,还没这样看过自己,更别谈会说谢谢。
“看来果然是大户人家,连个侍奉丫头都长得这么标致。”许渺仔细打量了下眼前这丫头。因为萧墨轩还阳以后,夫人说家里都要穿红冲喜,所以小香兰穿着一件大红夹袄,胸前一对蝴蝶扣正系在当中,把胸前衣裳扯的贴身,微微隆起了两片;头上梳着桃心髻,斜插了一支金玉梅花钗,脖子下面露出一截鹅黄的内衫,衬得皮肤雪白,犹如凝脂一般,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睛顶出一对远山眉,怎像一个侍奉丫头,简直比自己电视看过的大家小姐还标致和贵气上几分。
“少爷……”小香兰自从十二岁进府,侍奉了萧墨轩六年,现在已经是十八岁的年纪了,如果是在外面,早就许了人家。但是平日在府里,也听姐妹们嬉笑过,更有几个年纪大些,已经和府内家丁结成了对的老妈子时常拿来开涮,所以对于男女之间的事也懂了些。这时见萧墨轩如此直接的盯着自己看,也未免闹了个脸红。
“昨天吓到你了吧,实在抱歉,我实在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许渺这一天思量了个来回,觉得自己目前最好的办法只能是顺水推舟,装作失忆,免得再闹出许多事来。
“奴婢是心疼少爷呢,那么玲珑个人……”小香兰说着,竟又不禁掉下几滴泪来。
“别……别哭,我不是好好的嘛!”许渺平日里最见不得女人哭了,他又是个现代人,丝毫没有那种主子和奴才的意识,这时见了小香兰掉泪,也慌了手脚。
“我只是忘记了过去的事,又没变傻,过去的事,你再告诉我一遍,我便是知道了。”许渺对着小香兰微微一笑。
小香兰见许渺对自己这么一笑,心里顿时又是一阵暖流,自己虽然已经侍奉了少爷六年,可是少爷何曾对自己这样笑过,也许……也许这一失忆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么一想,脸上又不禁飘上两片绯红。
“来,坐下,慢慢和我说,把以前的事都告诉我。”许渺环顾了下房内,拉着小香兰的袖子在床上坐下,其实他的本意只是怕天冷,坐在那几张冰冷的铁力木椅子上会冻着屁股。可是小香兰毕竟是个已经情窦初开的女子,见少爷居然拉着自己在床上坐下,未免又多了几分浮想,脸上愈发的红了起来。好在天色已黑,房内只点了一支蜡烛,许渺倒也没看出来。
“我问你答,别再像昨天一样吓着了。”许渺自个先爬上chuang,盘膝坐下。小香兰不好意思学他,只是在床边坐定。
“我是谁,我爹又是做什么的,现在到底是哪一朝?”许渺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少爷名叫萧墨轩,字子谦,老爷是当朝吏部右侍郎,现在是大明嘉靖四十年。”小香兰一五一十的回道。
“原来还是这么大个官!”许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难怪家里一个丫头都这么贵气。吏部右侍郎放到现在,也是个副部级,那可是和高官一个级别,许渺活了二十多年,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个副县长。高官级别的官倒也见过,也听过他说话,不过是在电视上。现在倒好,只要想见,天天都可以见着。
“那这里便是北京了?”
“那是自然,老爷是吏部天官,自然得在北京任职了。”小香兰见许渺虽然有点憨憨的样子,但是反应倒也挺快,果然不像是痴了傻了,也跟着开心起来。
既然萧墨轩已经被认定失了忆,他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和话,便也没人和他去计较了。短短十来天下来,萧墨轩已经把萧府内识了个遍,虽然后面总跟着两个家丁,不过关上房门,他们倒也不可能跟进来。渐渐的,他倒也定了心,既然事已至此,那便做一做这侍郎公子倒也不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