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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笑笑说:“您一向是能自己找到方法的,我要做的,只是在必要的时候给您提醒,避免您走弯路。提醒由我来,方法由您来。”
于果的智慧是在极端的条件下历练出来的,不见得就是比大多数人聪明,但思考角度之刁钻,却是远非常人可及。他立即明白了,正色说:“她的死亡不一定会出血,但呼吸一定会有问题。请带我去她最后一次呼吸出现明显异常时所在的地方,并在那个地方调整到三十分钟以前。”
系统赞道:“您真的很聪明,但我花时间夸您会让您厌烦,这就开始吧,祝您旅途愉快!”
瞬间,于果进入了已经单向远走,理论上永不回头的历史中,尽管这种经历已经习以为常,可他还是习惯性地感到真真不适,毕竟时空转换中的量子状态十分不稳定,他的情绪也是物质组成到一定地步才产生的,因此这种感觉是正常的。
到了之后,他只要感到脚下完全稳当了,整个人就要像捕食的老虎一样,立即进入谨慎且蓄势待发的备战状态,随时准备一跃而起。
这是一个幽暗的大厅,更方便于果无视状态的发挥,而且这种程度的暗并非是地下洞穴完全无光的环境,他不但能很好地隐藏自己,也同样可以看清周围的人和物,丝毫不受影响。
这个大厅是房子的客厅,保持着典型的九十年代中后期的风格,看得出来已经开始时髦,向21世纪过渡了。但即便如此,恐怕这房子仍然属于引领新潮的,明显高于同时代房子的水平。
首先是面积,那时候胶东市的住房很少有大于一百平方的,大多是四十五到八十之间,想要找到一百平方的,一般都是在郊区,市区是没有大面积住房的。但自己现在所处的房子,最少也是一百二十平米以上。当然,那时候的一百二十平米,多半是复式结构,这房子便是如此。
其次是装修,虽说那时候木头家具没那么贵,可这家具里居然有红酸枝和黄花梨,而且不止一个,彩电已经是松下进口的三十多寸了,可以说是那时候彩电的巨无霸。至于当时很常见的电风扇却没有,而是有超越时代的空调。
看来,连秀家的确是有权有势又有财。
彩电开着,正播放着策州市的新闻。
墙壁上的美女挂历写着大大的1996年,可想要再仔细看清楚具体是哪天,就比较难了,只能通过暖气片的温度,知道这是冬季。
于果一惊,再向窗外看看。新闻是七点多钟,用不着看就知道。这是冬天,即便七点来钟,天色也该暗下来,可看上去却一片死气沉沉的深灰色,有没有云彩也看不出来,几乎全都连在一起了,空气里也隐隐飘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应该是工业排污的味道。
这肯定不是胶东市,甚至不是近州市。既然播放着策州的新闻,也不见得就是策州,因为策州是本省省会,有可能是在播放省台新闻。
策州在本省西北部。本省在全国的经济水平只算是中等,因此策州的经济也不见得就比守着海的胶东强多少,甚至早就被本省最强的单列市绿帆市超过。但策州是千年古城,历史文化悠久,在全国二线城市里也算中等略微偏上。
张宏勋兄弟俩不是说连秀被带到大城市读书了吗?策州说真的,算是大城市,可在大城市里并不算发达的。难道连秀读书之后,才跟着父母到了策州?
只是,何必到策州呢?居住在哪个城市,可不是看哪个城市历史是否悠久,文化氛围是否浓郁,主要应该看是否有蓝天碧水,环境如何。策州是重工业强市,几乎全是污染的大型企业,天空都是灰蒙蒙的,终年雾霾,连秀父母何必到这里来呢?还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带来?
要知道,在海边住惯了的人,可以适应经济不发达的城市,但很难适应污染严重的城市。
正疑惑着,却看到彩电画面不断变换而产生的不同光晕,映照着两个惨淡的面孔,看上去碧油油的。虽然于果不信鬼,遇到鬼也会打鬼,可乍一看还真多少吓了一跳。
这是两个五六十岁的人,一男一女,肯定是夫妇了,这里假如是连秀家,他俩多半就是连秀的父母。虽说这两个人只穿着睡衣,可男人正襟危坐的样子,还真像个大官,女的也皱着眉头目光炯炯,当然不是平庸之辈。
这说明,他没来错地方。
“还没回来……”女人不由得说了一句。
接着她看了看男人,有些不甘心地说:“是不是不该把孩子送出去……”
那男人像是愤怒的公牛,起先是在运气,尽量避免爆发雷霆之怒,可女人不识相的话立即点燃了炸药的导火线,于是他怒吼道:“你给我闭嘴!她不要逼脸,我他妈还要脸!我从胶东丢人丢到策州,还不够吗?不送那个孽种出去,留着人家指指点点啊?”
女人倒是没跟他一般见识,不发脾气,而是说:“你冲着我发火有用吗?别喊那么大声,邻居都听到了!”
男人也自知声音太大影响不好,便沉下声音,话里的怨气却丝毫不减:“我还怕别人听见?本来以为升官了,调动了,来到策州文化局当局长,圈子改了,那些恶劣影响就小了,再找人威胁一下张宏勋那个狗杂种,也就没事了。可现在呢?阴魂不散,干了丢八辈祖宗脸的丑事,怀了孽种!还养到了这么大!”
于果心里一震:“真是连秀的父母!可……连秀怀了孩子?听连父的意思,是怀了张宏勋的孩子?那张宏勋怎么不告诉我?怕丢人?不……他对这段爱情是最看重的,怎么会觉得丢人?那只能是……连秀没告诉他……”
连局长怒气不减:“最可气的是,怀了孽种居然一直不吭声!你先别打断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告诉你,我不信她不知道自己怀上了,我看她完全知道,一直等五个月显怀了没办法打掉了,见瞒不住了才告诉我!”
他用手指恶狠狠地砸着桌子:“这是什么意思?这他妈是先斩后奏啊!这是威胁我啊!我开始还以为她胖了是因为想开了爱吃饭了,这个不孝的畜生!”
连夫人忙说:“你堂堂一个文化局一把手,怎么满嘴脏话?能不能收敛点儿?”
“我还不是被这个不孝畜生给气的?”
“这事做下已经做下了,你不嚷嚷,谁能知道?咱家秀儿也没登记,谁还知道她已经生孩子了?再说,哪怕她不是黄花闺女了,多少巴结你的青年才俊排着队呢,就算新婚之夜发现了,谁还那么傻说出去呢?给你当女婿,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连局长骂道:“你知道个屁!不嚷嚷就没人知道了?都像你这样,说‘这是连秀表姐的孩子,连秀看着喜欢,抱过来疼两天’,你以为人家是傻子啊?都信你这一套白痴说辞?那还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怕得罪我?在机关里混,个个都是人精!人家心里清楚得很呢!指不定多么恶毒的想法都有了!”
他呼地一声站起来,恨恨地说:“所以,我必须把孩子送走!送出去谁爱要谁要!能被卖到大西北山区那最好,要是被野狗野猫什么的给吃干净了,那更好!”
再怎么着,连秀的孩子也是连局长的外孙,连局长为了所谓的脸面,居然能有这么歹毒的想法,只怕是黑社会分子也自叹不如了。
于果听到这里,不禁沉重地摇了摇头。在那个年代,偷吃禁果的确是不对的,可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悲剧,要不是张宏勋和连秀的正常自由恋爱被连局长拼命阻拦拆散,也不会有此时此刻这个结果。
当然,张宏勋如果不是黑社会分子,那也许不至于矛盾冲突得这么激烈,不可扭转。当然,如果不混黑道的话,张宏勋也没有机会救连秀,连秀当天晚上就会被那些小流氓给侮辱了,也未可知。
当然,也有可能,张宏勋就算是正常的老百姓,连局长也不会允许连秀和他恋爱。在连局长眼里,面子最重要,权力最重要,自己未来的女婿,一定要带给自己面子和权力的双丰收,否则,他也一概看不上。
不过,这都是于果在这一瞬间的分析,谁能说好“如果”之后的事呢?千金难买早知道,千金也换不来“如果”。
连夫人眉头拧得厉害,忧愁地说:“那你也不能偷偷送走孩子,一声不吭啊!”
“我把孩子送走还要到处宣扬?那我还送走干什么?你是不是吃屎了?”
连局长眼见着又要暴怒,看来他平时在领导面前低三下四惯了,在公众媒体前一直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儒官形象,而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是说一不二的君王,所以自来不允许任何形式的忤逆行为存在,更何况是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因此怒火将其素质的另一面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连夫人积郁难消,越来越坐立不安:“可是把孩子送走了,不知去向,终究是咱们理亏,哪怕是秀秀做错在先。当娘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既然孩子生下了,就得承认这个既定事实。你把孩子弄得不知哪儿去了,态度又这么刚硬,哪能不吵起来?
“秀秀平时对你忍着也就罢了,你做了这件事,秀秀作为母亲,能不发疯一样地到处找?你没当过母亲,你不理解母亲!你以为她只是一时气话,说说而已,我告诉你,只怕她找不到孩子,真的像她说的,永远也不回来了!你还不快派人去找她?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说着,连夫人拿起了座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