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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的中央,是一座布局精美古韵盎然的亭台,一身水袖绿衫的暮寒姑娘登场,舞姿翩跹,顿时引起了台下一阵的喝彩。
尤其是当歌声传来的时候,喝彩的声音压过了一切,坐在外围的其实已经听不到歌声,当然坐在内侧的还是能听到一些的,就比如台子正对面的一桌酒席上,几个年纪稍长的人,正听着曲子议论着什么。
“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
好你个张子野,几年不见你出新作,这一出手就不给人留活路啊,再加上暮寒姑娘的歌喉,过了今晚,此曲怕是又要传遍整个汴京了。”
“有此佳作,这位暮寒姑娘今年有望跻身四大花魁的位置了。”
“又是乱山昏,又是衣上云的,你们啊,都只看到了词曲曼妙,难道就不知道要恭喜子野兄,老树开花又一春了吗?”
“你们啊。”张先笑着捋了捋花白胡须,摇头说道:“就知道编排老夫,真要到那天,少不得把你们这群老家伙灌倒了。”
“哈哈,那我们就等着喝喜酒了。”
“既得好词又得佳人,恭喜子野兄。”
张先也是出了名的大才子,只是这些年很少有佳作拿出来,名气上被周邦彦、秦观之流压了一头,其实他也明白,以他如今一把年纪想要在才气上再压过那些人,已经不大可能。
这首词作质量算是上乘,但如果放在后面的花魁大赛上,佳作层出不穷的情况下,未必能像今天这样引起轰动,所以他才退而求其次,答应了暮寒姑娘的请求。
抬头看去,舞台上的暮寒姑娘,果然已经朝着大厅的西南角走去。
“含烟姐姐就要走了,做妹妹的心里舍不得的,方才那首曲子也是有惜别的意思,不知姐姐觉得如何?”
柳含烟蹙了蹙眉,在早已知道要发生什么的情况,其实内心已经没有太大的波澜,但眼下对方带着这种胜利者的姿态过来,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含烟姐这要走了,日后恐怕再难相见,不如最后再上台表演一次吧?”
柳含烟来这里之
前,已经换上了一身便装,刚好又在角落里,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真认不出来。
但暮寒这话一出,周围的人也就跟着起哄,另一边那位张子野张老先生也笑了起来:“哦,含烟姑娘也在吗?如此正好,不妨一起上台表演吧。”
看着柳含烟左右为难的样子,暮寒的心里早已笑开,其实不管对方答不答应,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了,难道还指望他那位情郎?
“哦,好啊。”含烟姑娘点了点头,转身朝安俊男看了一眼,轻声说道:“安郎,妾身先去了。”
暮寒怔了怔,大概是没料到她答应的这么爽快。
不过下一刻,她嘴角翘起了一抹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
不远处身材臃肿的男子,神色玩味说道:
“去吧,不就是个情诗吗,好让他们知道,林哥儿就是随便写一首,也比有些人强多了。”
随便写一首,也比有些人强多了……此子好生狂妄!
远处的张先皱了皱眉,明显有些不悦。
另外几人听到了这话,倒是来了兴致,目光落在了那个换上一身衣服、款款而来的女子身上,微微颔首。
论姿容气质,这位含烟姑娘倒也不输旁人,至于词作的话,先听听吧。
早已换上一身鹅黄轻纱裙裳的含烟姑娘,如一轮新月初上枝头,舞姿轻盈,惟妙惟肖。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当这首《青玉案》的词曲从女子口中吟唱出来的时候,场中原本嘈杂喧嚣的声音,忽然安静了下来,尤其是那些在诗词上颇有浸淫的人们,听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
短短几句话里所描绘出场景,所传达的境界,极为繁华热闹,令人目不暇接。再加上女子吟唱的时候,更是讲究一气呵成,将所有的情绪都沉积在一起。
“有盛唐之风,不可小觑!”
“嘶……”
“都说含烟姑娘以舞出彩,今日看来这歌喉也是极好的。”
“开篇已具气象,不知道下阙又是如
何?”
“且听听看吧,来者不善,总感觉今天有好戏看了!”
众人议论纷纷。
就在这个时候,下半阙来了。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含烟姑娘吟唱的时候,配合曼妙的舞姿,将那一回眸处的风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久久不能释怀。
安静。
长久的安静。
有人神色动容,停杯投箸愣住在了原地,有人眉头深皱,低声重复呢喃着词句,更多的是彼此间望着,清晰的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作为一首婉约词,这首青玉案与婉约派大家晏殊和柳永相比,在艺术成就上毫不逊色,后世之中,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曾举此词,认为人之成大事业者,必皆经历三个境界。
而此词中的结尾一句就是最高的境界,足以见得,这首青玉案在古今文坛中的地位了,杨林拿出这首词,只是因为当时的场景比较贴切罢了,至于有没有用,倒是没有考虑太多。
“纵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词绝了啊……”
“好词,好意境!”
“先前张老先生那首词和这比起来……怕是没得比了。”
“我倒是好奇,这首词出自何人之手,周邦彦?秦少游?还是晏几道?”
“都不太像,行文上别具一格,与几人的风格迥异。”
“还有人说是买来的,呵呵,简直可笑!这样的诗词,到何处买,找谁人买?”
当事人还没有说话,周围的一群观众已经吵了起来,一首词作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应,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安俊男的预料。
今晚能来矾楼参加宴会的,大多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吟诗作词对他们而言,可能也就是消遣娱乐的手段,但越是这样的人,其实难以说出佩服谁的话。
自古文人相轻,能做到这样,说明他们心中的确已经认可了这首词,只是不知该从何去点评,就像柳含烟说的那样,这首词恐怕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好坏来划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