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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愣了一愣, 接过茶来, 略品了一口,当下眉毛鼻子皱成一团,张口欲吐出来, 一想起皇帝的眼神又不敢,好不容易才强咽下去, 开口道:“好苦。”
那小吏听了贾赦这话,只忙不迭的解释道:“浓茶醒神, 这是圣上的话。贾大人, 小的也不敢不遵啊。”
贾赦闻言,只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那小吏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也不动作, 只看着那桌上的茶, 贾赦会了意,抿了抿唇, 端起茶来, 一口饮尽,将茶盏递给那小吏。
那小吏方才端了茶盏,安心出去了。
待那小吏出去之后,贾赦方苦着一张脸,不觉摇头叹息起来:这年头果然皇帝才是老大, 得罪不起的……
展眼便到了四月,王家因出了王夫人这事,与贾家的关系渐淡了些, 但那王家大老爷却是个老成有谋算的,生怕两家因一个王夫人,折了几辈子的交情去。
于是在忙忙碌碌收拾行李之余,这王家大老爷借口着小女儿年岁大了,搬动了他的弟媳妇王子腾夫人,特意到贾府来,寻了贾母和邢夫人试探试探口风,也好借着亲事挽回两家的情谊去。
邢夫人快要临盆了,肚子大的出奇,便是贾赦也不敢让邢夫人挪动一二,邢夫人每日不过吃吃睡睡,偶尔听迎春念遭书,训一训自己的弟弟,这日子过的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如今听闻王子腾夫人来了,邢夫人正闷得发慌,如何有不见的,只忙命人请了进来。
王子腾夫人进来先与邢夫人见了礼,又奉上礼物,只笑说道:“早前便想过来瞧看瞧看大太太,偏我们家这几日事多,也不得空,还望大太太见谅。”
邢夫人闻听,只微微笑了笑,命人上了茶来,笑说道:“都是几家子老亲,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若说起来,王家大老爷得了官,原该我跟着我们老爷上门道贺才是,可我如何这摸样儿,也不好过去,倒累得王太太过来瞧看我。”
王子腾夫人正接了茶,听闻这话,不由得抬眼看了看邢夫人,见邢夫人虽素着一张脸,但容光焕发的样子,瞧着倒比身边脂光粉艳的丫鬟还明媚几分,显然过的极是舒心自在。
王子腾夫人思量了几分,刚欲转回目光,却又瞧见邢夫人头上的赤金珍珠步摇,额上的红宝石点翠围髻,不禁心中一动,暗忖着这贾府果真换了风向了。
往日里,这王子腾夫人倒没少听她那小姑子笑话,这位续娶进来的大房太太,有多么小家子气,多么上不得台面,多么不得老太太和贾府大老爷的喜欢。
王子腾夫人虽不敢当真,但几次过府来,倒也心知邢夫人的处境,虽不似王夫人说的那般,但也算不得好。
可如今这一看,单邢夫人这一身打扮,便能把京中贵妇人给了比了大半下去,再想着邢夫人先前言语,这邢夫人哪是不得贾府大老爷喜欢,怕是宠若珍宝都不足以形容才对,否则这样的底气,怎会是一个续房太太,小户千金能有的。
王子腾夫人寻思着,这面上的笑容越发和气起来,只对着邢夫人笑道:“大太太这话说的,都是一家子亲戚,如今大太太这样重的身子,正该好生将养着,过不过去也没什么打紧的。再说着,我那大伯官儿放的急,虽说摆了几日酒,可到底不比往常,有时间仔细筹备,到处都乱糟糟的,没个清净的时候,这摆了几日酒,我就头痛了几日去,大太太若过去了,万一有什么慢待不周的地方,便是老太太和大老爷不说话,我也没脸再上门来了。”
听着王子腾夫人这么一说,邢夫人不免拿帕子捂嘴笑说道:“王太太说笑了,哪到了如此地步去,便是我这不出门的,也常听人说,府上治家是很有些规矩章法的。”
话儿未落,外头忽然人声嘈杂起来,邢夫人皱了皱眉,将目光移向身后侍立的丫鬟,那丫鬟当下会了意,忙不迭的打起帘子出去了。
过一会儿,王善保家的进来笑回道:“方才是二姨太太来了,正撞见了舅老爷,难免说了两句话儿,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邢夫人听了,点了点头,只笑说道:“既是全哥儿来了,你把那几身衣裳给他送去,教他试试,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也好让丫鬟们改一改。他如今成天骑马射箭的,倒比常人还费衣裳鞋子去。”
邢夫人话儿未完,王善保家的便笑道:“哪还用太太吩咐,昨儿给琏哥儿送衣裳过去时,我便一并儿捎带过去了,如今全哥儿身上正穿着呢。”
邢夫人听了,微微一笑,正端起茶来欲饮,忽又想起一事来,只问着王善保家的道:“前儿老爷带回来的那几样东西,说是给琏哥儿的,你昨儿送过去没有?”
王善保的听说,只忙回道:“昨儿一时没有找到,便只送了衣裳过去。”
邢夫人笑着吩咐道:“不怪你找不着,今儿我才瞧见,不知是谁竟把那匣子放到柜子里了,你待会拿出来给琏哥儿送去,可别忘了。”
王善保家的忙应下了,方自出去办事了。
邢夫人见着王善保家的出去了,方才转过脸来,对着王子腾夫人笑说道:“家里人不懂事,倒叫王太太笑话了。”
王子腾夫人听了邢夫人这番吩咐,正思忖大房如今在府中的地位,忽听得邢夫人问话,忙朝着邢夫人笑说道:“大太太这是哪的话,都是自家亲戚,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
说着,侧眼瞧了瞧邢夫人的神色,方又开口道:“今儿我过来,却是有事想讨大太太的话儿?”
邢夫人闻言,瞧了王子腾夫人一眼,心里倒也明白了几分,只笑说道:“哦,不知王太太有何事?”
王子腾夫人笑道:“大太太想也知道,我那大伯如今放了官,这一出京,究竟何时能回来,也没个准头,说不得要带了家眷一并出京。只是我那侄女儿,如今也渐大了,又与府上订了亲,故而我今儿才过来问问,府上预备着何时为他们两个小儿女办亲事?”
说着,王子腾夫人不觉又解释道:“府上如今事儿也多,大太太身子也重,我本不该拿这事来烦扰府事,只是我那大伯去的急,又有心带了家眷出京,若是带了我那侄女儿上任,这山高水长的,日后这亲事上难免有不方便之处。若不带我那侄女儿出京,这……”
且说,今日贾赦下了朝,刚进了院门,便见着邢德全拿着把弓箭,将满园子的鸟兽撵的鸡飞狗跳。
贾赦刚一瞧着,便不由得生出几分头痛来,只问着邢德全道:“好好的,不去屋里念书,在这里淘气作什么?”
邢德全见是贾赦来了,不觉停住脚步,只略有些局促的说道:“没什么,只是演习骑射罢了。”
贾赦略皱了皱眉,只说道:“演习骑射自有地方,你在园子折腾作什么?去看过你姐姐没有?”
听着贾赦提起邢夫人,邢德全不由得厥了嘴,越发不乐,只闷声闷气说道:“还没呢?”
贾赦听说,只皱眉道:“怎么不进去,你姐姐昨天还说呢,都几日没见你了,不知是不是又到那胡闹去了?”
邢德全听着贾赦这话,越发不高兴,只低着头道:“并没去哪儿,只在学里罢了。”
贾赦一听,越发不解,又问道:“学里?你下了学不回府来,在学里呆着作什么,万一有个什么事儿,教下人到哪找人去?”
邢德全听着贾赦这话,隐隐有了几分训斥之意,不觉红了眼圈,只闷闷不乐道:“二姐成天寻着我说事,我嫌烦不想见她,这才呆在学里罢了。”
贾赦听得邢德全提起二姨太太,便越发头痛,这位二姨太太真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如今没事便上门打秋风不说,还摆着个姨太太的架子,训这个骂那个,倒比这府里的正经主子还威风。
邢夫人说了她几回,这二姨太太对着府里的下人是收敛了,可这一腔的话儿却是按不住的,横竖邢德全是她弟弟,她管教起来是天经地义,每每一见邢德全,少不得要倒几水缸话出来。
邢德全原就有几个呆性,哪听得下这二姨太太唠叨,每回两人一碰面,不是邢德全气哭了二姨太太,就是二姨太太说跑了邢德全,只教人哭笑不得。
想着,贾赦不免放软了语气,只温言安慰邢德全道:“你二姐又说了什么,她性子急躁,原就是个糊涂人,有些糊涂话儿,你听听也就罢了,何必和她置气,反而显出你的不是了。”
邢德全抬眼瞧了贾赦一眼,只嘟着嘴道:“原也没想和她置气,只是她说的太难听了,我心里不自在,才过来射射箭罢了。”
说着,邢德全越想越气,又向贾赦告状道:“姐夫,你不知道,我那二姐说的是什么话儿,她今儿撞见我,先说了一通大姐如何如何不好,见我不理会她,她又说,大姐待我不好,要接了我家去,还说要给我说门亲事,说什么先成家才好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