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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陆,浮港码头。
地处南陆偏东的浮港本是不算富裕的南陆城市,凭借着天然运河的地理优势和舒适宜人的气候环境,在接连几任市长的苦心经营下,成为了传火王朝新晋崛起的繁华之地。
高楼拔地而起、各式产业林立、码头装修扩建,甚至连非人种族都走出自己的领地拿到浮港常驻证,和传火王朝的本地居民做起了长久买卖。
半精灵的手工制品、从原罪国度偷运而来的奴隶贸易、和索尔德隆的军火买卖、与其他几大家族领地的商业往来,让浮港迅速成为了整个王朝的焦点,连同相邻城市一起组成商业同盟,统称浮港。
与环境恶劣的北境不同,跨过南北分界的玛瑙大河流域,气候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浮港如今常驻民超过百万,就算是九大豪门中势力最为雄厚的莱恩哈特家族也望尘莫及,每天在码头停留的大型货船超过百艘,光是从海上运来的物资就占据了浮港经济总量的五成。
如今,浮港开始了规模宏大的城市建设计划,雄心勃勃的市长打算通过一系列的峰会、商业、经济活动,打造属于传火王朝的“世界之都”。
为了方便管理,同时也是为了避免不要的麻烦,浮港城内分成人类区和非人类区,双方各自进行自己的经济发展,却一同在浮港市长的管理之下。
非人种族区内,熔渣街。
一名有些发福的年轻男子快步走过由群青石铺成的道路上,非人种族的居民向这个人类男性望了一眼,又埋头继续工作。非人种族的区域规划没有经过多少设计和考虑,妓院、杂货铺、酒馆、办公所像路边的野草一般,毫无规律地占据了自己的位置。这名男子刚在办公所取得了一批货物的签证,一路听着妓女们的莺歌燕舞,穿过各式各样的杂货铺和住宅区,总算来到了熔渣街。
“二十把闪银级刀剑,样式尽量统一。”肥胖男子走到一家铁匠铺前,甩手扔出一个钱袋,“下周这个时间我要提货。”
一个魁梧的身影从铁匠铺老旧的门口走出,钢刺般的胡须把他的嘴唇全部遮住,“罗兰,又是你。”
仔细看去,这是一个带有巨人血统的亚人种族。
他眉骨很高,没有头发,面部棱角分明得像是用锤子砸出来的,双臂和胸前的肌肉随时可以把套在身上的衣物撑爆。
“啊,是我,”胖子从后腰取出一把折叠小扇,呼呼呼地摇起来,“听说有人找到了河里那个大家伙的巢穴,已经有不少人组织队伍了,我都算慢的了。”
“那个大家伙,有多少悬赏。”铁匠抓起钱袋,留下里面闪闪发亮的金币,把钱袋还给罗兰。
“光是一条触角,就卖出了三百个金币。”罗兰手中的扇子扇得越来越快,“这次绝对能够大捞一笔,上次那场事故可把我赔惨,要不是帕克那家伙···”胖子朝着面前的空气用力挥了挥手。
“这金币,拿着烫手。不过,那也是你的金币。”
“交给你了,老伙计,我还要去应付一个热情的邀约。”胖子晃着手中的折扇走出了熔渣街。
“罗兰。”魁梧的铁匠叫住了胖子。
“听坊里说,高地公国的军团开始集结,我记得你在那里还有些买卖,是不是要考虑收手了?”
“我听说了,高地公国洛斯里克,圣白教的起源地。他们要找人打仗了真的是件稀罕事。”
“稀罕?我以为对于你们商人来说,战争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大麻烦。”
“所有的交易,都是一场赌博。”胖子收起折扇,指着铁匠身后的刀剑,“商人的目的,是把他们手里的东西变得值钱,把别人的东西变得不值钱。价格波动的幅度,则取决于每个人手中的筹码。而战争,它是一位脾气暴躁的赌场股东,独断地打破所有人的赌局,并规定按照它所制定的规则来进行游戏。”
“这样一把折扇,在现在的浮港能够卖整整五十金币,若是洛斯里克大军现在兵临城下,”胖子耸耸肩,“我估计这种东西不要钱的居多。”
“到那时,人命同样不要钱。”
“说得对,但夺取人命的东西,会越来越值钱。”
“别了,老友。我要尽量让自己这条命值点钱,至少被杀前人们会掂量一下是否值得。”
目视罗兰离开,铁匠走回铺里。
一星火焰从里屋迸射出来,随后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又是一阵金属叮铃咣当的乱响。若是罗兰在这里肯定会以为有人把这铁匠铺砸了。
然而这阵打铁声从始至终都在响着,却丝毫没有传到外面去,这全归功于铺里墙壁上的一个静音符文。这些具有神秘效力的符文,是铭刻在陨星上的符号,经过千年的时间传火王朝也只掌握了九大高级符文和十几个中低级符文的真正奥秘。
不需要任何炼金材料,不需要任何专业技巧,就算是徒手在土地上比划一番,兴许就能够发挥符文中蕴含的陨星之力。但是现在诸如铁匠铺里所使用的静音符文,都是在无数前辈学者的开发研究下才得出的通用版本。对于那些愚昧地想要廉价使用陨星奥秘的人,云端之上的神明毫不吝啬降下惩罚。
“泰瑞尔,”铁匠铺的室内设计已经比正常的房屋要大上许多,但是身形宽大的亚巨人仍然要小心翼翼地在房间中穿过,避免碰到其他的物品,“你这样子是做不成事的,更何况是锻造这门技术。”
“给这些人类打造武器,算不上锻造!”里屋传来一个无比洪亮的声音。
等铁匠走到里屋,发现原本在墙壁上悬挂整齐的刀剑,零落散乱地躺在地上。一个半身人手里拿着锻造锤,面前的锻造台上是已经描绘不出形状的金属,“就让那些愚蠢的人类,去用那些火器好了!把真正的锻造留给那些传说中的神兵利器!!”
这个半身人有着一头茂密的金发,一对圆不溜秋的眼睛包含着难言的愤怒。他头颅很大四肢却很小,但任何质疑他力气大小的人,恐怕下场会和他面前的那团金属一样。
“我不得不提醒你,你也是人类的一员,只不过个子有点小。”铁匠大手一挥,把地上的刀剑扫到墙角,随后席地而坐。
“我不是侏儒!!”矮子气愤地跳下椅子,走到铁匠面前丝毫不介意两人之间巨大的身形差异,“总有一天,我会向整个王朝证明,我是一个血统纯正的矮人!!”
“肯定不是今天。”
矮子懊恼地垂下头。
泰坦大陆上一度有过属于矮人的辉煌年代,锻造冶炼上的天赋让矮人在协助三神对抗上古魔兽的战争中,发挥出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极昼之君葛温大王的御用神剑,就是当时七位矮人工匠大师的最高作品,如今火器的起源也是来自一名矮人的奇思妙想。但是在传火第二纪元中期,犯下滔天大罪的矮人一族,被整个皇室彻底除名,从此大陆上再无矮人这一说法。
“我睡了,明早起来要做工。”铁匠刚说完,就在墙角打起了呼噜。
“见鬼。”泰瑞尔低声说了一句。
他生在浮港的人类家庭,父亲还是一个贵族,但是作为家中的独子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侏儒,二十年的冷嘲热讽和父亲的厌恶,让泰瑞尔选择了离家出走,来到熔渣街的铁匠铺。
锻造冶炼的奥秘,在他面前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只要站在浇灌着铁水的锻造台前,只要手持着无数矮人工匠曾经用过的工具,泰瑞尔就可以感受到矮人的英魂们在那一刻穿越了时间和空间,蕴藏在他重重挥下的每一次重锤里,闪耀在他面前溅起的每一星火焰里。
泰瑞尔把锻造锤收拾好,又把墙角散落的刀剑一一挂回墙壁上,反正铁匠的瞌睡就连雷神亲临都不一定能够打破。等到泰瑞尔全部收拾清楚已经月至中天,他从自己休息的小床下拿出一个残破不看的铁块,孤身一人走到铁匠铺后面的庭院内。
自从离家出走,泰瑞尔就很少睡觉。他认为人生的前二十年除了因为身材被嘲笑外,自己就再没有做出过其他拿得出手的事情,如今他在锻造冶炼上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那就要把曾经失去的时间找回来。
大多数非人种族同样需要通过睡眠补充体力,因此泰瑞尔经常能够享受一个晚上的宁静时光。他拿出铁块,上面简陋地刻画着一个造型粗暴锋锐的符文,这是人类九大高级符文之一“爪印”的原型。每一把装配了“爪印”符文的武器,都具备一定的破甲能力。泰瑞尔学习这个符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那简单的一笔一划中,都蕴藏着陨星留给世界的财富、或者诅咒。
泰瑞尔用自己短粗的手指,在地上缓缓临摹着爪印符文的纹路,画到一半手指指尖就传来一阵刺痛,泰瑞尔急忙收手停止了临摹。
“还是没有理解。”泰瑞尔深吸一口气,仰头看了一眼清冷的月光,再次把自己投入符文的小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