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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以北，界线划分处。
铜大锤啐了一口唾沫在掌心，一双满是老茧的大手用了搓了搓。
焦黑堡垒在他背后的天边，黑色的天幕下不时划过一道霹雳，为堡垒和黑暗的灯塔留下阴森、绝望的剪影。矮人此刻正趴在一座悬崖的边缘，往南已经是古神森林的地域，苍翠的绿意和勃发的生机已经抑制不住的茂盛、蔓延。
一条小溪在这片绿意中弯弯曲曲的流淌，溪水边曾经的焦黑猎人帕奇来到小溪边，跪在溪水前双手捧水止渴。
追捕逃兵前后大半个月有余，倒不是说铜大锤的追击能力乏善可陈，而是矮人想给自己放个假。铜大锤经历了三代焦黑堡垒的守护者，满打满算在永夜冰洋服役了六十年。从前两代冰洋征途的传承、血战、大撤退，再到尼尔的衰落、荒凉，就算凭借杀气和焦黑猎人的体质，铜大锤已经度过了八十个凛冬。
躯体的旺盛活力，不代表精神上的富足。
只要不遭受伤及杀气或者重要器官的重创，矮人自信还可以再战八十个冬天。但是在此之前，他的意志恐怕会先于身体崩溃。大半个月的追猎帕奇，实际上也是暂时摆脱焦黑堡垒和永夜冰洋的快乐日子。
矮人几乎忘记纯净清晰的空气，从鼻腔进入肺中是多么奢侈的一种享受。他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尽情舞蹈。在冰洋和迷雾中咆哮、爆发、燃烧、碎裂的四肢百骸，贪婪地吸取如处女般洁白无瑕、清凉透彻的北境之风。顺着通往古神森林的古道，幽幽绿意和随处可见的生机，让见惯了冶炼重工、魔兽尸骸的铜大锤轻轻地笑出声。
他仰头，看见了深蓝的天空。
而不是冰洋上方的黑云密布。
没有了冰洋迷雾的压制，焦黑猎人的感知能力大幅度提升。铜大锤不时放出一缕杀机，让帕奇知道自己小命不保，随即如猫抓老鼠般戏谑地跟在光头猎人身后，一路来到古神森林的边缘。
万木丛生、碧波流水。
这一片茫茫林海，竟是没有止尽地延伸到视野尽头！矮人天天把古神森林分隔传火和巨龙王朝挂在嘴边，但他的双眼真的被这一片绿海淹没，他才真正被震撼灵魂。至于夺路而逃的帕奇，铜大锤都一时忘记了。不过好在光头猎人也没有跑远，看来连日来提心吊胆的日子里，他拼命压榨自己的体能极限，为了甩开铜大锤的杀机锁定更是绕了很多弯路，不然以焦黑猎人的脚程，就算是饿着肚子也不会要大半个月才从焦黑堡垒走到古神森林。
铜大锤满足地长出一口气，把凝聚目力把冰冷刺骨的杀意投向森林的东面。一层无形无质的波动从空中掠过，捧水畅饮的帕奇一个寒颤，警戒地在四周观察了好一会。
看来这片森林迷惑了他的感知。帕奇如此想道。
要表现得更加像我的感知被迷惑了。矮人想道。
在巨龙王朝据说民间流传一种用于消遣娱乐的戏法，通过指东打西、转移注意的手段达到欺骗认知和眼球的目的。铜大锤考虑着什么时候一定要去欣赏一番，可是转念一想冰洋前的堡垒，他知道这也只能是个念想罢了。
又一道没有目标的杀意从空中掠过。
帕奇冷笑一声，多日来一直锁定自己的行踪，肯定让那名猎人也消耗巨大。在周围复杂的地形干扰下，显然他已经没有办法再精确锁定自己了。连续两道杀意都是以大范围侦测为目的，根本没有往日的凌厉。
这家伙的精力也到头了，帕奇捧起冰凉的溪水浇在光头上，凉意让他的头脑保持清晰。而且，刚才的杀意暴露了猎人的位置。他抬头望向那座高耸的悬崖，露出狰狞的微笑。前方树木密集，帕奇可以好好利用这段地形优势。
正午的阳光毒辣刺眼，喜阴的植物收缩根茎躲到大树的阴影里。帕奇脱去上衣，精赤着上身如野兽般在森立里穿行。他的步伐时快时慢，借助树林的阴影在树叶的遮挡，悄无声息地前进了一公里有余。
越是接近那座悬崖，光头心底就越是泛起一阵阵寒意。
难道是那些王牌？
帕奇立马否定，且不说格雷佩顿或者丹尼尔那样的主力王牌。随便一名王牌队长，早就在自己潜逃的前三天解决追猎，谁还会有心思和精力跟着自己兜圈子，一路兜到北境？况且这名猎人的追踪技艺时好时坏，如今天这样追踪能力随着体能耗尽而急剧下滑，怎么看都是一个需要磨砺耐力的新兵蛋子，或者技艺还需打磨的执法者。
又接近了三百米，在帕奇心底。那阵莫名的寒意变成一阵阵刺耳的警告，递增的危险信号随着距离的接近不断增强，到最后一公里时帕奇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
光头咒骂一声，用力摇摇头，彻底切断了焦黑猎人的一切感知能力。
若是说想要借助阴影完成前行，帕奇理应选择午后或者傍晚。但是种种迹象表明，那名猎人也在考验精力和体力的边缘，而正午时分气温高热、天气干燥，将会对猎人的专注度造成不小的影响，一旦让帕奇完成近身，光头猎人可不认为自己会在战技上输给那名追击者。
十几次的先锋队经历，可不是白来的。
帕奇手腕一抖，一根灰白色的骨匕刺穿他手腕的肌肤，缓缓落入他的手心。
逃兵盯着悬崖之顶，他打算用那名猎人温热的血肉，好好填满自己空落落的胃。
悬崖顶上似乎闪过一道光芒。
阳光折射？
还未来得及细想，帕奇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在他正前方，一颗黄橙橙的梭型子弹正爆射而来！在子弹前方，一层弧形的气罩把整颗子弹包裹其中，掠过之处空中竟冒出淡淡的白烟！
这是何等夸张的速度！
此时此刻，雷霆般的轰鸣声才传到古神森林里！
在快到极致的速度面前，帕奇全身的筋肉居然陷入了无法抑制的僵直状态！
是自己动作太难，还是子弹太快？
来不及了！帕奇强行扭动手腕，过大的动作将手腕下的血管撕裂，整个手腕瞬间一片乌黑。猎人逃兵反手把骨匕刺入大腿，躯体应激性反应收缩筋肉让帕奇猛地跪倒在地。
音爆云和子弹从闪亮的光头上方掠过，轻而易举地打断一颗五米粗细的大树，在纷飞的木屑中又在地面轰出一个大坑，大坑中央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洞。
帕奇闪电般急冲而出！
他再也顾不得保存实力，体内所有的力道都用来封住伤口、麻痹疼痛，在这个距离他根本无法和拥有如此恐怖远程打击的猎人作战，近身格斗才是他的唯一生机。
悬崖上又是一闪。
这次帕奇终于看见，那竟是一杆颀长火铳枪的枪火！
超过两米的枪杆以乌黑涂装、两根支架像是起到支撑的作用立在岩石上，这种设计即便是身为焦黑猎人的帕奇也从未见过。枪身上面有一个玻璃透镜，那名猎人在瞄准时会通过那个玻璃透镜进行观察。
看上去，这支火铳枪除了长度和瞄准镜以外和其他火铳枪没有太多不同，可是射程和威力却是提升了十倍不止。若是装填骨髓弹，这把枪估计可以一枪轰烂青壮期永夜魔兽的头！
帕奇这次没有做出太多的闪避动作，他手足并用快速越过途中的一块岩石，更像是为了加速自己的突袭速度。裹着音爆云的梭型子弹这次的转头有点离谱，它呼啸着从距离逃兵十米左右的位置掠过，一路打穿十几根大树的树干。
锵的一声鸣响，铜大锤一把拉开枪栓拉柄，一颗赤红色的弹壳在空中翻滚着掉落，留下一小股青烟。矮人再次把眼睛放在瞄准镜上，这支火铳枪因为巨大的后坐力必须手动退弹上膛，而且子弹的初速度看似迅猛如雷，但实际上就连一阵吹风，都会对子弹的轨迹造成极大的影响，进而变成误差。方才悬崖上一阵山风掠过，子弹最终的落点和帕奇的位置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必须要考虑风速和重力。
铜大锤缓慢移动着枪口。
他扣动扳机！
漆黑的枪口猛然炸开一圈突破音障的圆弧，两米的长枪如重锤向后砸在矮人的肩上。饶是杀气护体铜大锤也脸色一白，他马上恢复过来通过瞄准镜查看这次自己的超远射击成果。
“铜大锤！！！”这一次的射击虽然修正了误差，但是依然没有命中目标。帕奇双手各握着一支骨匕，上身紧绷着肌肉只为等待尽情杀戮的那一刻。他一跃爬上悬崖的峭壁，骨匕刺入岩石内作为借力点。峭壁近乎垂直的角度，让铜大锤根本没法使用那杆威力巨大的颀长火铳枪。
帕奇双手雨点般拔出、刺下，转瞬间就爬到悬崖的一半高度！
虽然是矮人，但是肉只会更多。光头猎人饿得眼睛都再折射绿芒。
那对饥渴的眸子，倒影着矮人把颀长火铳枪一丢，从地上拿起一杆足足有六个枪膛的大号手炮。
“可惜了。”铜大锤说道。
枪焰一时掩盖了正午最为耀眼的光芒！
峭壁轰然炸碎，其中四颗弹丸没入惊愕到失去表情的光头体内，打断了一手一脚又带着无数脏器碎片，在峭壁上刷过一片红色的痕迹。
“两个宝贝的第一战，都是拿来对付自己人，真是浪费。”
矮人耸耸肩，将六筒手炮拆解成一个个独立的金属构件，放入一个黑皮手提箱内，把射程极远的颀长火铳枪背在背后，从悬崖上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