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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奇怪的景象呈现在贝尔德面前。一直担任主攻手的迪米特，这会儿似乎是累了，退到后面。利奥站到他前面，独自一人跟五个魔甲兵对峙。
这是要干什么？
贝尔德皱了皱眉头，一会儿看看迪米特，一会儿看看利奥，还有利奥的武器。那木刀确实坚固无比，能抗住魔甲兵的拳头，但却没法给魔甲兵造成致命打击。魔甲兵的装甲经过了EXP强化，表面的光芒，是半活性EXP，装甲的“血液”，它不断调整装甲各部分的EXP比重，让装甲整体尽可能保持硬度。
想要摧毁半活性EXP装甲，必须瞄准一个点，瞬间施加足够强度的冲击才行。战斗打到现在，相信不光是迪米特，利奥也已经察觉到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做出了常理解释不通的举动。
说不定，他们看穿了魔甲兵某些特征。
贝尔德右手指头动得更快了，在左手掌上弹着钢琴。他的左手被改造成控制面板，隔着人造皮肤也可以对魔甲兵发号施令。不过贝尔德没法具体控制每个魔甲兵做什么动作，他能做的是为魔甲兵写入命令，攻击，后退，包围，强袭等等。
这事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复杂得很，而且现阶段的魔甲兵，还做不到在战斗中通过目视确定目标。考虑到临时更改命令会影响效率，战前他给魔甲兵设定了一些基本的行动模式，就是魔甲兵还在营地时，士兵们做的事。
既然弄不清对手的意图，那就一口气干掉他们。
无视利奥的骚扰，魔甲兵们一股脑朝迪米特涌过去，眼看就要冲到迪米特近前了。忽然，利奥举起握紧的左拳，强光从手指的缝隙里射出。他挥舞着拳头，高呼起来。
“这边，来啊！来抓我啊！”
怪事又发生了。魔甲兵们像是听懂了人话一样，丢下迪米特不管，纷纷转过头去，跑向利奥。
“这小子？”
贝尔德又一次吃惊，但很快想到了原因。那是EXP的光，利奥攥着的肯定是迪米特的硬币，就是报告里提到的，在西拉达对付卡鲁时用的硬币。那是哈鲁夫族独有的造物，名为“太阳结晶”，估计是注入了活性EXP的特殊物品，只要一次多拿几个，就能释放出足够强度的EXP反应。
看来，他们发现了魔甲兵的一个行动模式。
引来魔甲兵的利奥上蹿下跳，灵活躲避着魔甲兵的拳头和子弹，时而绕到身后，时而从腋下钻过，有时干脆从魔甲兵两腿中间穿过，一边骚扰，一边不时抡起木刀挥砍魔甲兵的装甲，尽管跟挠痒没什么区别。渐渐的，五个魔甲兵围着利奥团团转，离迪米特越来越远。
贝尔德明白了，露出看穿一切的笑容。是调虎离山计，让利奥吸引魔甲兵们站到一起，再由迪米特来个一网打尽，想法不错。但可惜，利奥没有迪米特那种满天乱飞的速度，他摆脱不掉魔甲兵的纠缠。这样一来，他自己也会被迪米特的攻击卷进去，给魔甲兵陪葬。
“天真，那种计划怎么可能行得……嗯？”
一个理所当然的想法，忽然从贝尔德的脑海一闪而过，如一道电流，给贝尔德的脑细胞带来了剧痛，打碎了他所有的自信，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难道说！”
“就是现在，迪米特！”
利奥高喊一声，使尽全力跳走。远处，沉默了半天的迪米特突然发出怒吼，全身的能量瞬间增大数十倍，包裹身体的强光越发明亮，几乎让人看不清迪米特的轮廓。这个反应出现的同时，魔甲兵们又扔下逃走的利奥，拼命冲向迪米特。
太远了，双方之间几十米的距离，对迪米特而言已经足够。身上的光芒聚拢在他举起的双拳上，像两个小太阳，又开始变形。左手光化作一张弓，右手光化作一支箭，迪米特拈弓搭箭，箭尖对准迎面而来的魔甲兵们，弓弦拉满，吐气扬声。
“烈日惩戒！”
迪米特手一松，绷紧的弓弦发出火炮的巨响，离弦的光箭脱弓而出，眨眼间便从五个魔甲兵的身体上一穿而过，留下一道笔直的光线，又钉进洞窟的石壁。露天的洞窟剧烈晃动，石壁的裂痕迅速扩散，大片的碎石稀里哗啦地掉落。迪米特随着晃动单膝跪下，光之弓也消失，他的体力几乎消耗殆尽。
再看五个魔甲兵，被光线串在一起，一动不动，目镜的颜色消失了。接着光线淡化、消失，五个魔甲兵一齐爆炸，炸得不成人形，变成了一堆堆破铜烂铁，摆在贝尔德眼前。
“这，怎么可能？”
贝尔德低声说着，紧皱的眉头快要盖住眼睛。这招弓箭射击他第一次见到，这种破坏力也是第一次领教。千算万算，他还是低估了迪米特的力量——还有利奥。
他不甘心地望向利奥，那个灰头土脸，气喘吁吁的小子正洋洋得意，朝他做着拇指倒竖的手势。
“被我猜着了吧？”
“你怎么看穿魔甲兵的行动模式的？”
“最初我只是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些家伙展开武器却不马上开枪，而是等迪米特光盾快要成型了才开枪。后来我渐渐确信，你的魔甲兵有两个固定模式。首先是攻击有较强EXP反应的目标，其次……”
利奥把硬币扔向迪米特，迪米特一举手，硬币轻轻地飘进掌心，被他一把攥住。
“……对突然增大的EXP反应提高警惕。因为你对付的是迪米特，所以只要根据EXP反应设定行动模式，就不会弄错目标。”
“你还挺有眼光的，小子。”
“别夸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我们还能战！”
“呵呵，恕我不奉陪，你们的援军快到了。”
一分钟前，贝尔德被改造成收发器的右耳，把直升机飞行员的话，直接传进他的内耳。拯救者正在靠近，五分钟内就会赶到。虽然今天意外连连，连魔甲兵也全军覆没，不过好歹是收集到了不错的数据，就先这样吧。
从直升机上垂下的吊绳落进洞里，贝尔德跑过去抓紧绳子，随着直升机一起升高。刚离开洞窟，已经碎了一地的魔甲兵又炸了几声，彻底变成了粉末。
直升机的声音渐行渐远，洞窟里的众人松了口气。露娜抓紧时间给阿克亚包扎，安多拉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还抱着探灵器。利奥抹了抹额头的汗，走到迪米特身边，伸过手去。
“累了吧？”
迪米特把利奥的手打开，两手在地上按了两下，就硬撑着站了起来。
“还行。先不说这个，出口被落石堵死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救援呗。”
好在贝尔德没说假话。五分多钟，琳和一帮部下出现在众人头顶。
“都活着吗？”
*****
琳让两个部下回营地，找来绳子，把几个人挨个拉上来。这来来回回又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上来的是迪米特，他在洞里充分休息了一番，恢复得差不多了，没用绳子，而是用风把自己送出洞窟。
双脚稳稳着地的迪米特，发现正身处山坡的顶部。这里和山下一样光秃秃的，远处能眺望到已经西斜的太阳，余晖把山染成了暗黄色，山下的美景尽收眼底。身边，利奥正跟琳解释着发生的事。
“真有你的，居然能跟迪米特达成协议。”听了利奥的简单叙述，琳有点赞许地说道。
“不过是目的一致罢了，总不能放着他胡来。”
“话是不错，但探灵器该怎么处理呢？”
“还能怎么处理？”
迪米特大踏步走过来，站在安多拉面前，眼神变得凶恶。正坐在石头上休息的安多拉魂都快吓没了，抱着探灵器的手也松了一些。
“东西，给我！”
迪米特的手伸过来，安多拉愣了一下，忙不迭把探灵器递过去。
“慢着。”
接过探灵器的，不是迪米特，而是利奥。他一步抢过去，把探灵器截住，抓到自己手里。迪米特凶恶的目光挪到利奥身上，还带着一丝疑惑。
“你干什么？”
“有点事，想跟你说一声。”
利奥说着，把探灵器又扔回给安多拉。
“还有什么事？”
面对迪米特的质问，利奥第一次，露出和他平时懒散形象完全不符的，阴险的笑容。
“我想说，辛苦你了。探灵器到手，你可以走了。”
旁边的人听得目瞪口呆，这话的意思就连露娜都能听懂。迪米特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利奥敢说这种话，眼神中的疑惑正变成愤怒。
“你想……毁约？”
四个字低沉得可怕。阿克亚和琳本能地感觉到，迪米特的怒气迅速积蓄，开始化为杀意，两人都把手按在枪上。可利奥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就是想毁约，你能怎么的？”
利奥换上了严肃的口吻，表明他没有胡说，也不是一时兴起。迪米特的脸更阴沉了。
“我说过，敢撕毁我的契约的人，没有能活命的。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是吧？”
“少废话，你想怎么样吧？”
“作为你遗言的一部分，我要先听听你为什么毁约。”
“这个嘛，兰格塔镇的事，你不会忘了吧？”
“兰格塔？哼，原来如此，因为我伤了那帮警察，所以你想替他们出头是吗？”
迪米特的问话让利奥怔了一下，又马上认真起来。
“那个……对，那个也是理由。但更重要的是，我看你不爽。从把核心交给你的时候开始。”
“你还挺记仇的。”
“当然。自从去年当了保安以来，我很久没这么火大了。确实我平时懒散惯了，但是呢，我也不是那种可以随便羞辱的人。”
利奥轻蔑地说着，一只手还在向迪米特挑衅。
“你不是想要探灵器吗？那就来抢啊。赢了我，东西归你。要是打不赢，自己滚蛋吧。”
望着利奥狂妄的表情，迪米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今天心情已经很糟了，爬不喜欢爬的山，跟一个疯狂科学家的造物拼命，弄得筋疲力尽。眼下的状况正符合他杀人的原则之一：不爽。
他要干掉这个臭无赖。不仅如此，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特殊分队还是拯救者，一个不剩，全都得抛尸在这荒山野岭。
“有意思，那就来吧。你们一起上，无所谓的。”
“别误会了，我可不是那么无耻的人。”
说着，利奥转过身，盯了一眼阿克亚，他正不顾腿伤站起来，想要帮队长一把。
“你们都退后，离远点，我自己就够了。特别是阿克亚，不许插手。”
“你疯了吗，队长？一个人面对迪米特等于是送死！”
“这是我挑起的战斗，必须我自己解决。放心，我从不打没有胜算的架。”
“可是……”
“这是队长命令，阿克亚。退后！”
阿克亚被这道命令噎住了，身体硬邦邦地后退。利奥冲阿克亚笑了笑，又对琳说道。
“拯救者的各位，也请你们退后。”
“不用你说我们也会离你远远的。”
琳让部下们带着露娜，阿克亚和安多拉，一退再退。离那两人足有一百米远时，琳低声下了命令。
“都做好准备，我给信号就开枪，无论如何要挡住迪米特，明白吗？”
“明白。”
*****
迪米特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会使木刀，身手不错，能在那群魔甲兵中间窜来跳去，速度够快。但这种程度的对手，他干掉不知多少个了。过去的经验反复证明，没有应对EXP的手段，就无法和超能人抗衡。和魔甲兵的战斗中，利奥肯定心知肚明。
即便如此，他还是敢来挑战自己，理由只有一个。
“你该不会以为，我的能量被那帮魔甲兵消耗大半，所以就有机会了吧？”
利奥去背后抽出木刀来，反手握住。
“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上山的时候你不是说过诅咒的事吗？你十几岁那年，因为渴求力量，诅咒自己发动了。”
“那又怎么样？”
“这只是我的假设。如果你耗尽能量，凭你好斗的本能，肯定会控制不住想要更多力量。到那时，诅咒可能还会不受控制地发动。”
“哈哈，你还真有点脑子。那不是假设，是事实。”
“果然啊。如果解放诅咒，你就会失去自我，再想变回来，没有外界的帮助不可能。诅咒是你的王牌，你总不会在这种地方就用上王牌吧？”
“当然不会。但你要是以为，我会因此瞻前顾后，投鼠忌器，可就大错特错了！”
迪米特咧嘴一笑，亮出右手，食指和拇指稳稳托起一枚硬币，突然用力，弹向空中。
“就让你看看，哈鲁夫族的真正力量！”
他右手成爪，硬币落到掌心上方，在EXP的光芒里浮空，发出强光和声响。随着二者的不断加剧，硬币一点点碎裂，裂成无数碎块，碎块又如砂糖般溶解在光芒中。接着，光芒沿迪米特的右臂和肩膀，像电流一样，一闪就钻进迪米特的右眼。被眼罩遮住的眼睛，放出了眼罩遮蔽不住的光芒。
迪米特扯下眼罩，伴随这个动作，远处的观众们无不惊叹。他的右眼正闪闪发光，分不出瞳孔和眼底，只是发光，金色的光，如太阳一般，耀眼而威严，让人难以直视。利奥不由得退了一步。
“眼睛发光了，什么情况？”
“这是我们哈鲁夫族自古以来，代代相传的刻印术之一。”
“刻印术？”
“我们哈鲁夫人能直接操控EXP，进行塑形。由此衍生出将EXP注入物体，形成特定结构和形态，进行储存。需要时，再将其反作用于身体，产生各种效果。这种特定的结构和形态，就叫做刻印。”
“那，你的硬币也是？”
“太阳结晶，不单单是用来纪念祖先辛迪科斯的东西。辛迪科斯一生为保护他的子民而奋斗，又为不伤害他的子民而选择自杀。他生前创造了可以保护超能人意志不受侵蚀的刻印，这是他原创的诸多刻印中，最为强大的一种。后人将这刻印保存在硬币中，就是这个——辛迪科斯的庇护！”
“庇护？”
“它能抑制能量剧烈消耗带来的副作用，简单地说，就是保险。只要它还生效，我就可以尽情战斗，而不用担心力竭后，诅咒会发作。”
“这也太赖皮了吧？有这好东西你刚才不用？”
“刚才用不上，仅此而已。作为让步，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件事。庇护刻印的时限受很多因素影响。我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再加上太阳落山，这次的持续时间，也就是五分钟左右吧。”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这么透底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因为……”
迪米特两手握拳，活性EXP从力量元涌出，跑遍全身。没有了反EXP波动的影响，他已然恢复常态。
“在我的攻势下，你根本扛不住五分钟！”
远处观战的众人，也觉得迪米特说的在理。那个刻印姑且不论，经历了长时间的五倍消耗，还能使出全灭魔甲兵的大招，休息一会儿又能继续战斗，只能说迪米特的力量深不可测。面对这样的对手，同样已经疲倦的利奥，能有胜算？
但利奥好像没把迪米特的话当回事，只是轻松地笑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只深蓝色的皮手套，戴在左手上。
“那我也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利奥放松身体，口中的气息均匀呼出，接着，手套上竟然开始发光，淡蓝色的光，越来越亮，而且像火焰一样，微微跳动。利奥全神贯注，念念有词。
“狂风摧枯，止于徐林。苍松静默，流水无形！来吧，苍林！”
他大喝一声，左手猛地握拳，火光立刻膨胀了一圈，迸发出跃动的苍蓝，在夕阳下格外夺目。利奥平举檀木龙，左手按在刀柄附近，几乎贴着右手，然后沿着刀身，“唰”地一抹，檀木龙便被同样的火光包裹，刀身的颜色急速加深，从褐色变成了纯黑色，只有右手握着的刀柄原封不动。利奥左手成掌，对着迪米特，右手执刀，横在左臂上，侧身拉开架势。
这一番操作，不仅是迪米特，后面的观众们也都目瞪口呆。露娜被这星空一样的蓝色深深吸引，连感叹都忘记了。
“太美了，那是什么？”
“那只手套叫‘苍林’，是利奥的另一个武器，有了它，檀木龙才算是完整的。”安多拉回答说，语气里满是自豪，好像在夸耀自己的东西。
“那火光呢？”
“听利奥说，苍林能对佩戴者冷静、镇定的情绪产生反应，然后发出那样的光，增强佩戴者的能力。说白了就是EXP武器啦。”
“哪有那么简单。”琳否定着安多拉的话，盯着利奥的手，又意外又不解，“我从没见过那样的EXP武器。”
琳的话没错。不光是她，迪米特看到苍林和檀木龙，也是一脸惊讶，自言自语。
“拉布德拉卡，没想到能在这看到。”
利奥两手放下了一些：“拉布德拉卡？”
“我们哈鲁夫人对古代EXP武器的称呼，维亚语的意思大概是‘神的工艺品’。以EXP武器分类看，属于强化型EXP武器。但这种穿戴的强化型EXP武器，现代技术应该还没办法完全实现，你从哪弄来的？”
“师傅给的。”
“这么说那木刀也是吧？吸收EXP能量波产生变化，话说怎么烧不到你的右手？”
“刀柄这里有机关，师傅说的。”
“另一只呢？手套不应该是一副吗？”
“我说你是打架还是搞调查？哪来这么多废话？”
利奥不耐烦地说着，又把两手举到眼前。他的话让迪米特回过神来，说的也是，面对蓄势待发的对手，问来问去太扫兴了。
他遇到过不少使EXP武器的人，有超能人也有自然人。那些人本身弱不禁风，以为拿了把好武器就能跟自己一较高下。每每遇到这种货色，迪米特会把使用者连同武器一起毁掉。
但这次，没那么简单。预兆者的力量不断提醒迪米特，眼前的对手不再是之前那个只会逃命，吊儿郎当的男人，而是一个能和自己平分秋色的狠角色。
超能人与生俱来的好战本能，在迪米特心中熊熊燃烧。兴奋，喜悦，期待，溢于言表。探灵器的事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他现在只想痛快地打一架。
“说的也是，那就放马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