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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芳是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的,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有腐朽的气息传来,让她狠狠皱了下眉头。
她只记得本来还在那密室中忐忑的等着外面的事,哪知居然就有人发现了这里,还直接将她迷晕了带了过来。
“她醒了。”
一道讽刺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过来的便是一个下了狠劲的巴掌,她利落抬手抓住,她武功不算高,可力气却不小,再转眼抬脚便要往她的小腿处踢去,却发现自己的脚都被人绑住了。
“你们是姬无忧的人?”张晓芳直接问道。
“姑娘不是再三警告过你,让你不要私自做决定,没想到你居然如此野性难驯,我看要杀了你,你才能安分!”
“杀了我……”张晓芳缓缓抬起眸子,嘴角冷冷扬起:“我死了,你们跋涉千里来和亲所费的心力,不就全数毁于一旦了。而且姬无忧就算跟我爹有再多的合作,可你们别忘了,我到底还是我爹唯一的女儿,他曾经那么疼我,我若是这样不明不白死了,我看她如何跟我爹交代!”她的思维转的非常快,利弊也分析的很清楚,包括今日之事:“而且该做的我也都替你们做了,轩辕离的解药你们也必须给我!”
旁的婢子听了,也蹲下身来:“嬷嬷,她说的似乎在理。”她指的是暂时不能杀她之事。
“在理也容不得她猖狂!”那嬷嬷抬起手来作势又要打她,张晓芳直抬起眸子看她:“你打!尽管打,等我见到姬无忧,我再服个软认个错,再转头把你给活活打死了,我看你还能在这儿给我装大尾巴狼!”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我不杀了你,你也要杀了我了。”张晓芳嘴角的笑容越发大了,看着这嬷嬷的手还是狠狠打了下来,抬手便迅速捏住她的手腕,一口白牙狠狠咬了下去。
“你——!”
张晓芳手下力气更大,看着她疼得大叫,睨了一眼旁边的婢子:“把我脚上的绳索解开。”
婢子瞧她发话,想着她方才的威胁,犹豫了一番就要上前。
那嬷嬷却抢占了先机,冲着周围的人大喝:“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给我拿住她!”
十几婢女围上来,张晓芳白着脸抬起眼看她:“怎么,还想着杀我吗?”
“不杀你,也要废了你这双手!”嬷嬷恨极,阴沉着脸便要人拿着棍子去生生打断她的双手。
张晓芳看着那婢女颤抖着手拿着小臂粗的棍子靠近,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叫狠了,待她靠近,只得猛地朝那嬷嬷撞过去,等众人没回过神时,擒住婢子双手,夺下棍子的同时,狠狠朝那嬷嬷头上砸去。
嬷嬷一声哀嚎,血流满面,沈卿也被众人扑倒在地上死死摁住。
正当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外面一道清凉的声音传了过来:“在做什么?”
嬷嬷一听,忙跪在了地上:“这郡主不老实,还想跑……”
“我哪里想跑了,分明是想老实交代,可你抓着我不由分说就要打断我的腿脚!”她带着哭腔,也的确,她一个人,面对这十几人,哪有动武的空间。
嬷嬷面色一阵青白,倒是姬无忧并没有太多在意,看着地上的张晓芳:“你随我来。”
“你要做什么?我答应你的事儿都做了,我不会帮你再害楚王夫妇的。”姬睿说了,楚王夫妇死了,他也没好活头了,所以她自然不会再去干这个事儿。
姬无忧唇角微微扬起,并不搭话,只转身离开了。
京城,不能留了。
她贴身伺候的侍女茶花看了眼那几个嬷嬷,面色微冷:“下次再敢动私刑,你们便都舍了这命吧。”说罢,直接让人摁着张晓芳一路跟上了姬无忧。
一日过去,宫里的那些人算是都处决了,唯独不见了领头的孙克,于是这一场两国皆欢喜的和亲,直接变成了宣战书。
姬无忧并没有插手宫中之事,但姬允却是死活要留着他,又不敢处置他的样子,直到第二天一早,才敢放了他去,留下了仪事大臣。
“如今失了要塞城池,南诏的东阳郡王怕是能够长驱直入,皇上,这可怎么办?”大臣们慌成一团,新帝才刚刚登基便出了这等子事,明显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姬允同样也不高兴,只是好像在等着什么一般。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在底下的人等的不耐烦时,外面才终于来了消息。
看着来回禀的人,姬允差点忍不住站起来,但好歹坐住,忙问道:“怎么样?”
“属下们领人过去时,姬无忧的别院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混账!”那下属的话才说完,姬允便大喝一声,好容易憋住气,才铁青着脸看着他:“京城城门既然已经提前关闭了,那她就出去不了,给朕仔细搜,这三日之内,城中只许进,不许出,不管是谁都不行。若有强行闯过者,一律就地处决!”
众人见这等吩咐,均是垂下头。
好歹还有敢说话的,忙道:“皇上,若是这般,会不会引起人心惶惶?那南诏的新皇听闻是个阴谋多的,若是借此挑拨民心,少不得要起事端啊。”
姬允哪里理会他,他现在就想抓到姬无忧,却不想这位老大人却是一语成谶。
没多久,京城果然慌乱了起来,有流言传,那南诏士兵勇猛无敌,大魏无人,如今皇上都不得不关上城门来自保了。
一时间,流言蜚语,百姓们出不得城的,都自闭家门,不敢踏出,原本繁华热闹的京城,好似一下子就荒凉寂寥了起来。
姬无欢没有直接出城,白日出不得城,也难免被人盯上,故回了楚王府处理事物,等到天黑再走,但才回府,便发现府中气氛不对。
守门的侍从一见姬无欢回来,忙上前,面色却有些古怪。
姬无欢又往里走了一段,管事的才敢上前来说几句话,却原来是元家老太太竟然带着一家子的女眷搬来楚王府了,还是元柔做的决定。
姬无欢本来也没打算多管,算是全了对已故二老爷的一片心,但管事的却道:“爷,柔姨娘不知哪儿听来的,说王妃再也不回来了,便做主,把老夫人安置到王妃原先住着的弄玉院去了。”
“荒唐!”姬无欢顿时恼道,看着管事的眼中有几分杀气:“本王将院子交给你打理,却为交给其他人,你容许其他人入楚王府不说,谁给了你胆子,敢让其他人入住弄玉院?”
管事的一慌便跪了下来:“奴才也不敢,是那老夫人前日来门前闹,闹得难堪了,奴才才允了柔姨娘的决定。”
正说着,元凝儿不知哪儿得了消息,急急忙忙去后院报了。
大夫人和元霜还好,左右被安置在小院里,倒是老夫人和三夫人,当即便紧张起来。
“娘,要不咱们还是去跟无欢说一声……”
“说一声?呵,这就是他姬无欢欠我们的,若不是因为他,我们肃穆公府可还是昔日那般辉煌,用得着来住他这三寸之地?”老夫人很是不屑,躺在软榻上,瞧着以前沈卿最喜欢的插着鲜花的白玉瓷瓶,抬手便掀翻在了地上,吓得替她揉腿的三夫人也是一惊,她可是知道姬无欢是什么样的脾性。
“那儿媳先去看看?”三夫人也学聪明了,这事儿要怪,最后还是要怪到元柔身上去的。
老夫人无所谓的摆摆手,只等着姬无欢一来,她就装死。姬无欢怎么着也顶着楚王的位置,断不至于将她这个曾经名义上的祖母给扔出。
三夫人刚出弄玉院便瞧见了姬无欢,还哆哆嗦嗦的没说上两句话呢,姬无欢便黑着脸,直接下了令:“把人全部给本王扔出去!”
“王爷……”三夫人面色白了几分,怎么说,那曾经也是亲人……
她话未说完,姬无欢便阴狠了面色,便是不看她,也叫她浑身如同针扎了。
老夫人早已半身不遂,如今被抬出来,便是尖着嗓子咒骂,但这样的咒骂姬无欢早就习惯了,或者说,在之前元松领着所有人来闹,亲口说出当年是他们活活烧死了娘亲之后,他就对这些咒骂无动于衷了。
把人全部都扔出去了,元柔也不例外。
人扔出去后,姬无欢才冷冷盯着管事的:“使人去把里面所有他们碰过的东西都拿去烧了。至于你……”
管事的双腿打颤。
“办完这件差事,便领了月钱离开楚王府吧。”姬无欢说这话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管事的一听,腿一软便直接跪了下来。如今谁都知道外面战事将近,这种时候,哪里及得战神楚王府安全。
姬无欢看了看杂乱的院子,面色更冷,转头去了书房,心里却开始记挂起沈卿和安安来,不知这两日她们可还好,他现在已经是心急如焚了,若不是姬允盯得太紧,他真要立马飞奔而去。
三老夫人带着元柔在楚王府门口真是悔青了肠子,如今京城人心惶惶,她们这庇佑没寻到,还又给自己找了没脸。
“咱们这回可好了,家里的庄子铺子早就使唤不动了,能使唤动的又都为了给祖母治病卖了,现在被赶出来,倒是身无分文,只能去要饭了。”元凝儿看着几人,心中鄙夷,元霜容毁人疯,大夫人和三夫人都成了娘家不要的寡妇,老夫人更是拖累,身边就跟着唯一的丫环瑞儿。
瑞儿……
正在几人发愁时,元凝儿道:“祖母,要不把瑞儿这丫头拿去买了吧,说不定还能换点银钱。”
瑞儿面色发白,老夫人也青了脸:“我就不信没王法了,他姬无欢如此苛待祖母,这是不孝的大罪,扶我去宫门前,我要告御状!”
三夫人学乖了,拉了元柔在一旁:“娘,咱们那三进的院子虽然卖了,但我以前还置办了一个用来做仓库的小院子,可以暂住,我跟柔儿这就回去收拾收拾……”说罢,拉着失魂落魄的元柔便走了。
大夫人也赶忙拖着元霜跟上,元霜嘴里却还在喊着要杀了沈卿,杀了刘清之类的话。
元凝儿自然也跟着跑了,唯有老夫人,坚持要去告御状。
但姬允哪有时间处理这个,南诏现在势如破竹,他手上能用的大将还真不多,一听人来回报,直接吩咐不理。
可半晌,有顿道:“你说楚王妃不在府中?”
“是,那老夫人就是因为私自搬进了楚王妃的院子,才被楚王给赶出来的。”
姬允闻言,讪笑一声:“这老婆子还是有点用的,你暂且不用管她,由着她在宫门前跪,你传旨到京兆府,告诉新上任京兆尹,京城内有别国派来的细作,让他不日查出来,否则,提头来见!”
底下来回话的,也是个机灵的,心里有个想法,但是不太确定,便犹疑道:“皇上您的意思是,暗示京兆尹,指认楚王妃?”
“嗯?”姬允长长的嗯了一声,似在疑问,却更像是警告。
那人立即明白过来:“楚王妃乃是大燕送来的和亲公主,有传出她乃是轩辕离曾经的亲随,嫌疑最大,若是她此时不在京中,那便是坐实了这个罪名!”
姬允闻言,这才笑起来:“下去办事吧。”
见这人走了,姬允才又让人伺候了笔墨,迅速拟下圣旨:“去楚王府宣旨吧。”
林公公是识得几个字的,看到那内容,还是慌了一下:“皇上,楚王的脾性,一时半会怕是改不过来。”
“改不过来也要改!除非他想抗旨不遵,若是如此,就把他当做楚王妃一样的细作,处决了!”姬允寒声道。
林公公心思几番转换,都不觉得姬允能讨着好,但还是去传旨了,只希望楚王能看在老百姓的份上,领兵出征,只是这一出征,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林公公才走,外面便递了信来,说是有密折,有法子能让姬无欢心甘情愿,并且不遗余力的去攻打南诏,同时,轩辕离也收到了这样一封信,告诉了他沈卿的位置。
“来传信的人呢?”轩辕离将信纸扔在一侧。
“走了,我们的人没跟上,想来也不是个寻常之辈。”侍从道。
轩辕离复又看了一遍,面色微沉:“这信若是我没猜错,不止我这儿有一份。”在大魏,他的人根本没能盯住卿儿和姬无欢,所以现在来送信的人,多半是为了利用自己,来带走卿儿。那人针对的是卿儿。
“皇上,我们怎么办?要去找沈阁主吗?”侍从又道,他知道此行皇上会亲自过来,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沈卿。
“若是不去寻她,她恐怕会有危险。”轩辕离淡淡道,想起那双明澈却带着恨意的眼睛,轩辕离沉沉闭上了眼睛。
沈卿在城外住了几日,虽然袁也时时传消息回来,可她依旧放不下心。
下午时,一向乖巧的安安也哭闹了许久,等哭得没力气了,才终于停下。
“王妃,来消息了,王爷今儿晚上会过来。”素秋高兴的从外面进来道。
沈卿微微颔首,今儿一早豆大的雨点又开始落了,整个院子都是湿漉漉的,让人提不起劲来。
没多久,袁也也从未外面进来了,神色微沉:“皇上下了圣旨,要查城中奸细,那些府衙的人冲去了楚王府。”
沈卿闻言,只沉沉道:“是冲着我来的。”姬允想这样做怕是许久了,南诏还未起事之前,他可能还有诸多顾虑,现在怕是做好了跟姬无欢撕破脸的准备。
袁也没摇头,便是默认了,又道:“皇上另外下了圣旨,命王爷领兵五万,出征南诏。”
“五万?”素秋便是没去过战场,也知道五万士兵,是绝对无法跟现在士气高涨势如破竹的南诏东阳郡王想抗衡的,姬无欢若是应了过去,岂不是自找死路?
袁也颔首:“就是五万,王爷没有接旨,这会儿不知哪儿来的百姓,竟全部堵在了楚王府门口相逼。”袁也说起来也是一肚子火,百姓的命是命,王爷的命就不是命了?王爷这么多年南征北战,好几次差点丢命,吃了多少苦才换了这一年安宁,如今竟又要逼他抛妻弃子上战场,他想想都替他们王爷心疼。
沈卿没说话,她知道姬无欢也是没了选择的权利。他心有百姓,在知道自己乃是先帝的儿子后,这样的心思更重了,但沈卿也庆幸,好歹在他心中,她跟安安的分量才是最重的。
“去收拾行装吧。”沈卿道。
素秋一惊:“王妃,您该不会想跟大军一起出征吧。”
沈卿浅笑:“安安还小,我便是能去,安安也去不了,我们只远远跟着王爷就是,王爷在哪儿,我们便在哪儿。”战争面前,她所能做的事情更小。姬允如今无所忌惮,才是最可怕的。
素秋看了看袁也,微微咬唇,到底还是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狄云回来时,倒是喜气洋洋:“主子,我们找到姬无忧的行踪了。”
“能抓住吗?”
“她还以为杀了宁国公夫妇是在挑衅我们,却不知我们正好借此跟上了她们。但她看起来好似要去跟谁汇合,那小郡主也在,所以属下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狄云道。
沈卿眉心微微拧起:“不妥,先抓起来。”
狄云不解:“为何?”
“若是我没猜错,东阳郡王并不是看在轩辕离的面子上才动手的,而是姬无忧的,否则轩辕离是不会留着知道他这么多秘密的姬无忧的,而且当初他回去夺位,最开始东阳郡王不也是袖手旁观么。”姬无忧倒是好心机,几次让轩辕离陷入险境,然后再将他救出来,让他看到她的重要性,不敢轻易动她。
狄云依旧想抓住跟姬无忧联系的人,但见沈卿这般执着,只得先应了:“那属下去看看。”
沈卿看出他的敷衍,叫住他,一字一句道:“若是抓不住活口,直接杀了也可,万不可再留祸患。”
狄云看着她严肃的神色,怔了怔,手心微紧,拱手行礼:“属下遵命!”
说罢,快步离去。
沈卿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不太放心,但又说不上哪儿不放心,只命人赶紧收拾好东西。
晚上小厨房备好了晚膳,沈卿没有用,姬无欢传了消息说晚上回来,她便暂且等着,可左等右等,还是不见人影。
安安又哭了起来,奶娘怎么也安抚不好,只得抱来给她。
她瞧着小小人儿哭得都没声儿了,心口泛酸,只将人抱在了怀里好生哄着,哄了约莫半个时辰,安安也没力气了,这才又沉沉睡了过去,但外面却响起了刀兵相接之声。
沈卿跟几人对视一眼,便知情况不好,姬无欢迟迟没来,约莫也是被耽搁了。
“王妃,您带着小公子先走。”袁也说完,看着素秋:“你跟上,我随后再来。”
“好。”素秋没多耽搁,连忙跟沈卿一道往后侧院而去。
不过这里好歹是姬无欢特意安排过的地方,外面人再多,一时半会也是攻不进来的,所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暂时逃脱。
沈卿出了后侧门,上了马车,带着二十余人快速离开,全程安安都特别懂事的睁着眼睛看着娘亲,不哭也不闹。
沈卿看看怀里的儿子,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从生了安安后,她头疼的毛病便极少犯了,但是方才神经一紧绷,那毛病竟好似又犯了起来,而且一以往任何时候都痛,痛得她浑身冒汗,双手无力,差一点便要抱不住孩子。
奶娘在一旁吓坏了,沈卿忙把孩子放到她手里,再看看素秋:“不管如何,一定要先保护好安安。”
素秋手紧紧抓着马车窗子,眼里嚼泪:“奴婢明白。”
外面马车快速的往前跑,因为只是备用的路,所以并不平顺,颠簸的几人差点坐不住,沈卿也疼得浑身发颤,这疼痛好似一波一波的潮水,钻心蚀骨的疼,难道这就是重活一世的代价么……
沈卿还没想清楚,外面马车陡然停下了,一道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的声音却再度传来。
“卿儿,你随我走,我可以放了你的孩子。”
轩辕离坐在高马上,看着面前被围住的马车,心中既是欣喜,却又担心她仍旧不肯原谅自己。
马车中,素秋牢牢抓着沈卿的手:“王妃……”
沈卿纵然如有锥子刺入骨髓,还是保持了最后的清醒,且等等。
外面的侍从见沈卿不下来,自然都拔出了腰中的剑,开始跟轩辕离带来的人打了起来。
刀兵相接,入耳的只有冰冷的声音和不时有人受伤发出的痛苦呻吟。
安安吓得长长的睫毛一颤,小嘴一扁,便忍不住哭了起来,奶娘也吓懵了,一边僵硬的哄着,一边去看痛的嘴唇都发白了的沈卿,咬着嘴唇不敢吱声。
轩辕离是有备而来,沈卿带来的二十余人很快就被解决了,外面蓦地又安静了下来,好似树叶落下都能听到。
素秋从袖中抽出匕首来,只等着轩辕离一靠近,便上去拼个你死我活。
“卿儿,我不想当着你的面杀了你跟姬无欢的孩子,如果你愿意自己跟我走,我可以放他们离开。”轩辕离说罢,顿了顿,又道:“你是被人算计了,前面在别院的,是姬允的人,姬无欢在城中已经被绊住,不可能出来的,你唯一的选择便是我,如若不然,你跟孩子,都活不了。”
沈卿听得到他说的话,却只觉得浑身寒凉,他想做什么,拿自己威胁无欢,然后赢得这场胜利么。
“王妃,奴婢可以暂时可以先顶一阵子,你跟安安先走。”素秋紧张道。
“走不了了。”轩辕离既然是有备而来,一个素秋又怎么能拦得住他,况且,素秋便是去拦,也只是白白搭上一条命而已。
她掀开了马车帘子,眼前却是一片模糊,尖锐的疼痛让她觉得每说一个字,都好似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我怎么知道他们能不能安全。”
“你除了信我,别无他法。”轩辕离看着她白着脸的样子,只以为她受伤了,心中暗暗骂了一句方才动手的人:“时间不多了,姬允这次是非拿你去逼姬无欢不可,他做了万全的准备。”
“王妃……”素秋眼里已经漫出泪来。
沈卿咬咬牙,看了看不远处便是城门,无欢这时候一定察觉到不对劲想着法子出来了,等到素秋他们过去,也许能平安。
她转头看着轩辕离:“我要亲眼看着孩子到无欢手里。”
轩辕离旁的侍从一听,连忙皱起眉头:“皇上,太危险了。”而且他们本意也没打算放过这位小世子。
轩辕离看着沈卿,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望向自己只有仇恨的眼睛,脑中浮现的却是往日一幕幕温情,他定定看着她看了半晌,终于开口:“好!”
“皇上!”
“去堵住姬允的人。”轩辕离说罢,看了看素秋,让人将她拉了下来,自己则是上了马车,而车夫也换了他的人:“去城内。”
侍从看着一向谨慎的轩辕离居然做出这等举动,差点没气晕,但主子的决定,他哪里能改变的,之人命人跟上保护,这才又带着人去堵姬允的人。
此时城中,姬无欢看着突然跑来要跟他商议战略的姬允,已经不耐,直接站起了身:“皇上,臣还有要事要办。”说罢,转身要走。
姬允面色唰的变得黑沉,一巴掌拍在岸上:“你给朕站住!姬无欢,你如此……”
姬允话未说完,姬无欢已经走了出去。
姬允见他如此无视自己,哪能不恼,直接寒声道:“姬无欢,你想造反吗!”
“若是要造反,也不用等到今时今日了。”姬无欢回首冷冷看了他一眼,看着他猛地一颤的手,寒眸危险的眯起来:“皇上,臣的妻儿在城外,你是知道的吧?”姬无欢之所以如此放心,是因为那处小院隐僻,寻常人绝对找不到,除非他最亲近的人里,出了叛徒。
姬允闻言,反倒笑起来,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道:“姬无欢,朕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管你的事,朕只问你,你到底领不领兵!”
“若是臣不领,皇上要现在杀了臣吗?”
“你——!”现在肯定是不能杀的,大战当前,姬无欢可以说是将帅中的灵魂支柱,百姓也都信他,他死了,无意士气将一溃千里:“朕给你一日时间思考……”
“不必了……”姬无欢转头欲走,半分也不想跟他多说,路上但凡有敢阻拦的,统统撂倒,姬允愣是半个字也没敢再说。
姬无欢才出府门,便见一辆别院的马车停在了不远处,其上,奶娘战战兢兢的抱着安安走了下来。
姬无欢察觉到不对劲,那马车里的不对劲,可是不等他开口,马车便立马调了头。
“来人,拦住马车!”姬无欢当即下令。
姬允刚好追出来,看着完好的孩子,和姬无欢下的命令,给了身旁侍卫一个眼神,那侍卫会意,立即调出潜伏在周围的暗卫,去当了姬无欢侍卫的路。
姬无欢要亲自追上去,奶娘走了几步,腿一软,抱着孩子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安安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王爷……”奶娘叫住姬无欢:“小世子被人喂了药,赶紧叫大夫!”奶娘好容易才喊出这句话,说完便昏死了过去。
姬无欢总觉得那马车对劲,看着马车离开,总觉得心里好似有另一样十分重要的东西在离开一般,可是卿儿视孩子如命,若是安安有个三长两短……
他不敢再想,立马抱起孩子,让人去把全城最好的大夫找来,可临入府前,马车里好似有一道他熟悉的视线正看着自己。
姬允见姬无欢停下,立马又下了令去抓马车里的人,但却不是为了姬无欢。
安安哭个不停,他现在还小,丝毫不知道以后直到他爹找回了他娘,才没有再嫌弃他。
沈卿意识越来越沉,她只能勉强看到站在府门前那颀长的身影,他的怀里抱着自己最爱的儿子,而他也是自己最爱的男人。
轩辕离没有阻止她看,直到马车出了城,才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彻底的沉睡过去。
沈卿倒在一侧,轩辕离抬手将她抱在了自己怀里,以免她的头磕碰道。
“你本该就是我的,你这样的眼神,也只能是对我,卿儿,你知道的,对不对?”他两眼发红,看着怀中女子眼角的泪,轻轻替她拭去,将她柔软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看着她的手比自己的小了一圈,蓦地,苦涩极了的心,竟升起丝丝甜蜜。
身后追来的人不少,等到轩辕离出了城门后,之前的侍从才来回话:“主子,我们的计划怕是要泡汤了,大魏皇帝很有可能已经发现我们过来了,若是我们继续留下来,怕是凶多吉少。”
“那就回南诏吧。”
“可是……”侍从欲言又止,他们做了这么多准备,就这样无功而返,朝堂那些老大臣们还不知要怎么刁难,还有蒙古那边:“蒙古若是因此不肯再继续合作怎么办?”
“蒙古担心的,是姬无欢会成为阻碍,让亲自来取他人头。如今他最爱的女人在我手里,他的人头,我迟早会拿到的,蒙古人贪婪,若是不肯借兵,多割让两座城池给他们也就是了。”轩辕离说的轻巧,看着怀中女子,两座城池,他并不觉得多为难。
侍从闻言,不敢再说,只提醒了一句:“无忧公主现在也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皇上可要一见?”姬无忧的性格,满朝上下皆知,出了名的强势善妒,不然之前也不会费那么大力气逼主子灭了梅云阁。
轩辕离听到她的名字,眼睛闪烁了一下,嘴角冷冷勾起;“一个女人而已,回去再见也不迟。”
他透过马车窗纱看着渐渐亮了的天,如此,竟就过去一夜了。
天上又开始密密麻麻的下着雨了,已经是九月的天儿,早晨的风吹起几分寒凉,夹杂着泥土混着雨水的腥气,马车一颠簸,还有雨水会飘落进来。
轩辕离看着怀里的人,小心让她趴在腿上,再退了自己外衫轻轻给她披好,马车猛地一点拨,沈卿的头差点磕到马车上,轩辕离顿时寒了脸,抬手轻轻托住她的脸,一行直走了三天三夜,方才在驿馆休息。
全国上下已经满是通缉令了,姬无欢的消息也传开了,听闻被歹人劫走了王妃后,当即斩杀了追查到的劫匪,而后疯了似的开始四处搜查,但却只找到一具跟楚王妃差不多的女尸,女尸因为被丢进了河水中,已经肿胀辨不出面目,但身上的衣裳首饰,皆是与楚王妃的一样,因此被认定为楚王妃。
但至此之后,楚王便将自己关入了府中,一直没再出来。
楚王府门前,袁也正又寻了几位奶娘,之前那个被活活吓死了,素秋也失去了消息,如今王爷连看都不看安安一眼,一切只能他来操持。
“袁也。”
一道女声传来,袁也微微怔了一下,偏过头,便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桑柔。
她瘦了些,更加窈窕了,但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却再没了当初的纯净。
“你怎么来了?”袁也微微皱眉,桑柔此时出现,他总觉得不太对劲。
桑柔却是如以前一般,轻轻笑道:“听闻王爷出了事,我才赶来,这次回家,我帮人带过孩子,小世子让我来带吧。”
袁也不信:“小世子现在是撑着王爷唯一活下去的人。”
桑柔明显面色一白,却笑道:“放心,我不会害小世子的,王爷这么多年,就得了这一脉血缘,我如何舍得。”
袁也见此,没有多说,还是领她进了屋。
得知姬无欢如今败落,最高兴的还要数元老夫人了,在宫门前大呼圣明之后,便雇了青衣马车回去了,但在回去的路上,却实实在在遇到了一波胆大包天的强盗,将她虐打了一顿扔进了猪圈不说,还抢走了瑞儿。
等到她被那外出的猪圈主人发现时,已经在猪圈里与猪相处了好几日,加之又受了伤,早活活饿死了。
沈卿一路都没能逃走,想自杀轩辕离也只拿安安威胁着。
“若是你死了,安安和姬无欢就永远没有念头了。你要活着,以后,总还可以见上一面的。”轩辕离看着已经三日不曾吃东西的沈卿,她这几日头疼病又犯了,疼得死去活来,丢了半条命,却还是不愿意接受他的饭食。
沈卿看也不愿看他,被他废了武功,现在想杀了他,难于登天,而且她看出来了,轩辕离不再跟上辈子一样,打算杀了她了事了。
“何必呢?”沈卿薄薄扬起唇角。
轩辕离瞧见她唇边的讽刺,神色始终淡然,将药放在一边,转头将她抱起,只冲外人吩咐:“启程。”一会儿坐上马车,就能到达南诏了。
“轩辕离,你已经杀过我一次,还在乎多一次吗?”沈卿不愿他抱着,她情愿他冷漠狠毒,也好过他现在温情脉脉,她能明显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猛地收紧了,却只紧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也没说。
“你到底想做什么?拿我威胁无欢?”
“是。”轩辕离开口,看着她的目光却是带着复杂,即有怒气,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她就真的只认为自己一心想杀她吗?曾经的一切,她都忘了么?
“你威胁不到他的……”
“沈卿我告诉你,你若是敢死,敢伤害你自己,我就抓了你的儿子,你如何对你自己的,我便如何对他。你断自己一条胳膊,我便断他一条胳膊,然后将姬无欢困在兽笼中,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儿子被折磨致死!”轩辕离红着眼睛盯着她,差点失去理智,可偏偏这时,她却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般,缓缓合上了眼睛。
沈卿所有的闹腾自杀,都是装的,她只是想看看,在轩辕离眼里,自己究竟还有多少的分量,这样,她才能把握好,还有多少的机会能逃出去,健健康康的去找无欢,找安安……
轩辕离知道她有一次算计了自己,甚至算计了自己的关心,但没有再怒,反而迅速平静下来,变成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等到宫里,我会给你最好的,我会告诉你,我当年所有的不得已,卿儿,你会理解我的。”轩辕离说完,便径直带着她出门,上了马车往南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