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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汉向明扛着一袋子沙稻走了,王金山把从汉向明换来的黄豆给了方圆,说:“今天下午让大家吃一顿豆腐。”
“豆腐,鲜嫩的豆腐!”汉向前先跑了出去大喊,接着汉向来也跟着出去,一边大喊,“学校要吃豆腐了!”一边去追汉向前。
豆腐,五六十年代是一个吃不到豆腐的时代,豆腐几乎和龙一样,成了一种神话。在八十年代的大槐镇,豆腐已经放在人们的饭桌上,也是迟到的事情,所以,孩子们自然手舞足蹈、奔走相告。
方圆早就做了准备,天还没亮拿了自家的黄豆浸在水里,那水是从大槐树下神母泉用肩挑来的,据说这泉水做成的豆腐不仅出得多,而且比别处水做的豆腐鲜嫩解馋。
方圆回到汉家见黄豆被泡得泡胀变软了,就套上马拉着石磨盘磨豆浆。那马儿被蒙着双眼,很认真地围着道旋转;方圆负责往石磨里添加黄豆,跟着马儿走了一圈又一圈。
汉向明来了,对方圆说:“路上,听向来、向前喊豆腐,我就想王老师怎么教的孩子,小小年记想着女人的豆腐来!”
“说什么话啊?也没见驴放臭屁哪来的臭味啊?”方圆一语双关地骂道。
汉向明脸皮厚实,眯缝着眼笑道:“姐夫误会了,看来他们说的是黄豆做的豆腐。”
“王金山就是想犒劳大家。”方圆不想和他计较。
汉向明说:“王金山是学校的老师,你又不是,凑这热闹何苦啊?”
“我愿意!”方圆继续忙活。
汉向明嗤笑说:“人哪!就如同磨道里的牛马,总也逃脱不了劳作的命运,在一个又一个怪圈里奋斗一生。只有那些不甘心一辈子当牲口的马,上了战场,成了骏马。”
“只要努力总有收获。也正像这磨盘一样,虽然分不清哪是起点,哪是终点。当磨槽里堆满白花花的豆料的时候,那种劳作收获的喜悦只有劳动者才能体会到。”方圆填过了最后一勺黄豆准备收拾。
汉向明在大槐树下转了几圈回到做豆腐的地方,方圆过滤豆浆,那胸前也顺着布袋子一颤一颤的,令人着迷。汉向明的眼神都集中到那里上了。
“帮我拉一会儿风箱。”方圆喊道。
汉向明为了讨好方圆就过来拉风箱,随着希里呱嗒的风箱声,他的身体前俯后仰,那风箱杆滑滑的进进出出……
方圆按着透水的豆腐布缓缓的、轻轻的将豆沫过滤掉,这时候,黄豆里的蛋白质团粒被水簇拥着不停地运动,仿佛跳起了集体舞,却聚不到一块儿,这样就形成了“胶体”溶液。
“太累了!有劲使不出。”汉向明擦着额头的大汗。
“那你换一下。”方圆把豆浆包交给汉向明去拉风箱。
汉向明斜着眯缝眼看着方圆,双手捧着豆浆包,仿佛捧着她的馍,有一种温温的、软软的、鼓鼓的美妙……
方圆看得清清楚楚,担心他着了魔,就催他,“要注意火候,点卤了。”
点卤主要用盐卤,它能使分散的蛋白质团粒很快地聚集到一块儿,成了白花花的豆腐脑。
汉向明说:“我怕点不好。”汉向明去和方圆交换,让方圆来点卤水。在和方圆交换的时候,汉向明有意去触她胸前温柔的地方。
方圆瞪了他一眼,说:“拉风箱也是技术活儿,进进出出要均匀,不偏不倚,风箱拉偏了,杆就磨偏了,就到不了火候。”
“比你点卤好多了。”汉向明拉着风箱。
汉府不是普通人家,逢年过节、重大红白事都要做几盆豆腐。方圆说:“我从小就不像大家闺秀,经常到厨房里帮着做饭。这点卤的活儿,卤点多了,豆腐很硬;卤点少了,压不成块儿,白搭上几盆黄豆;只有点得恰到好处,才不软不硬,恰到火候……”
汉向明被她的话点燃了,他笑嘻嘻地说:“我觉得这拉风箱和做男人一样。”
“你又想歪了。我是你妹子!”方圆拿锅盖盖好。
约三五分钟,豆腐花成,方圆将它舀到豆腐盒里。白嫩嫩的豆腐花颤悠悠地挤在方盒中,象一个白胖胖的孩子,十分可爱。
汉向明馋得从豆腐的边沿上铲了一块,放些葱和辣椒,拿起一块煎饼先清润一下喉胃。
方圆想起了王金山,取了一块用薄膜袋包好,怕凉了不好,就包好揣进怀里去村委找王金山。
方圆一进门就把外衣扣解了,喊:“香嫩的豆腐!温热的豆腐!快吃吧,金山哥。”
王金山走近她的身旁,心痛地问:“没烫着吧。”王金山来大槐镇的日子,豆腐的鲜美成了一种奢侈和规矩,豆腐可以走上祭桌和宴席,就是走不进一日三餐。家里来客人的时候,用黄豆换点豆腐那是给客人留用的,这是规矩。能吃上客人舍不得吃而留下的豆腐也成了大槐镇人一生的快事。真没想到今日能吃上方圆亲自做成、用馨香的怀揣过来的鲜嫩的豆腐。
方圆没把王金山当外人,喊道:“人家都烫伤了。”方圆的脸上红晕泛起,她突然想到自己是一位少女,忙把豆腐递给王金山,转过身去。
王金山虽然没有见着她的那对豆腐,但已经意识到那滚烫的豆腐一定烫着她的豆腐了——通红通红的一片,活着起水泡了。
“王金山,你出来!”汉子麟站在门外大喊。
汉子麟直呼其名,王金山知道不是好事,但又不能回避,就走了出去,时刻准备着汉子麟的问责。
“王老师,我念你对乡亲们和学生的好,我派上村民帮你割稻子,提供你的打谷机,腾出打稲的晒谷场。”汉子麟先说他对学校的支持,接着生气地问道:“可你身为人民教师,还是一校之长,都做了些什么啊?”
王金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您说的什么意思啊?这些日子我忙完教书忙沙稻。您说的事儿,我怎么知道?”
汉子麟也就直说:“人家帮你割稻子,你和圆圆在棚子里……你让方圆拿我汉府的黄豆给你们做豆腐……”
“棚子里,那么多人可以证明;黄豆,那是我们拿沙稻换来的……”王金山觉得委屈有必要进一步解释,被汉子麟拦住了。汉子麟问道:“你还不承认?向明说不相信,可是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你吃谁家的豆腐……”
豆腐,女人的豆腐,在大槐镇一带用的同一个词汇,王金山初来乍到所以他不清楚,但他清楚一点:汉向明无事生非就是让汉子麟误会自己和方圆,借此机会把书房要了去。王金山想无论如何要解释清楚,不然没有脸面在汉府教书,于是说:“汉老前辈,您消消气,听我解释……”
“还解释什么?还有必要解释吗?你解释的了吗?”汉子麟一连串的反问,让王金山开口难言。他知道自己在汉子麟的心目中无法取代汉向明的位置,不是汉子麟对他的不够信任,而是汉向明太狡猾、太阴险。
“爹!你误会王老师了!”方圆含泪跑了出去。
“不用解释了!王老师,从今天起,汉府书房不能容你们了!”汉子麟手里攥着白蛇气冲冲地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