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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边哭一边叫道:“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大伙儿都是不明所以,都是好奇地向外看去,却见人群外面,一个女子正一边哭喊一边朝着这边挤。很快,人群便是让开一条路,那女子来到了近前。
闻安臣瞧了他一眼,这女子大约三十来岁,相貌生的颇为美艳,穿着一身黄缎子衣服,裁剪的很是合体。
这女子用‘体态风流’四个字来形容,大概不差。
女子满脸泪痕,踉踉跄跄的走到井边,忽然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地上,哭喊道:“相公啊,相公,你怎么就离我而去了?你死的好惨啊!这是谁杀的你啊!?”
闻安臣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抹讥诮的微笑,心中淡淡道:“果然上钩了。”
闻安臣走上前去瞧着这女子,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哭哭啼啼?”
那女子跪在地上,哭叫道:“民女宋刘氏,我那夫君外出做生意,久未归家,民女心中挂念无已,日思夜盼。却没想到,我夫君竟然被人杀死,扔在这枯井之中。大人,您一定要为民女做主啊!”
她眼中泪水盈然,说完之后,拜倒在地。
闻安臣瞧着她,忽然冷冷一笑,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井下头的尸体定然是你夫君的?你看清楚他的长相了么?”
他这么一问,那女子顿时脸色一变,眼中有慌乱之色一闪而过。
不过她立刻恢复如常,道:“民女,民女没有多想,我夫君久未归家,想来已是遭了贼人毒手,是以民女方才一听,说是这井底发现了尸体,便猜想可能是我那夫君。在方才,民女向下瞧了一眼,瞧着那衣服的颜色样式,似乎是我夫君的。”
闻安臣冷笑道:“这井颇深,尸体被扔在其中,面目根本就看不清楚,单凭看衣服你就能认出他来是么?”
那女子点了点头,却没敢说话,想来是生怕多说多错。
闻安臣却不放过他,又问道:“你相公出门做生意,带不带换洗的衣物?”
女子迟疑片刻,道:“却是带的。”
“他又不是一套衣服,你怎么知道他死的时候身上穿的什么衣物?”闻安臣立刻追问道。
宋刘氏张口结舌,无言以对。闻安臣却是忽然说了一句:“除非是你瞧见衣服是什么颜色了,认出了这是你相公衣服中的一件,对不对?”
这女子不知道闻安臣为何为自己解围,不过这个解释却是说得通的,她赶紧道:“大人您说的没错儿,民女瞧清楚了。”
“那你跟我说说,什么颜色的。”闻安臣道。
女子不假思索道:“青布长衫,裤子是黑的。”
闻安臣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好,青色衣服,黑色裤子,是吧?”
他立刻指了指旁边一个人,道:“你过来,蹲在枯井旁边向下看看,你跟我说说,井底下的尸体穿的是什么衣服?样式又是什么?”
那名被闻安臣点到的人有些不明所以,但闻安臣吩咐,他却是不敢不做,应了一声,来到井边,而后竭力向下看去。
看了好一会儿,他方才道:“草民,草民看不太真切是什么颜色,感觉似乎是黑色,至于样式就看不大清楚了。”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阳光斜射,其实在井边往下看,是根本看不大清楚的,而且颜色也会看错。
“黑色是吧?”
闻安臣不置可否,只是点点头,道:“你下去吧!”
而后他又指了另外一个人让他来做同样的事情,那人看了之后,却说这衣服颜色似乎是褐色,样式好像是阑衫,也便是士子们常穿的那种。
闻安臣依旧不置可否,又让另外一个人来看。
而此时,那名跪在旁边的妇人,脸色已经是一片惨白。
如此,闻安臣几乎让所有围观的人都来看了一遍,足足有二三十人看过,说黑色说褐色的都有,至于是什么样式,大伙也都是各自有各自的看法。
做完这些之后,闻安臣并没有立刻问那女子话,而是着人将尸体从井底下挪了上来,当尸体被挪上来,大伙瞧见尸体喉咙部位那一片血肉模糊以及被砍烂的脸,顿时都是发出一声惊呼,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尖叫。有些胆气弱的,甚至吓得脸色苍白,再也不敢往这尸体上看一眼。
闻安臣面向大伙儿,轻声一笑,道:“你们瞧瞧,这次都看的清楚了吧?这衣服嘛,是青色的,裤子呢,则是黑色,既不是黑色也不是褐色。说起来,你们眼神儿,还都不如这位呢!”
闻安臣看向那妇人,嘿然冷笑道:“别人都瞧不清楚颜色,你却能瞧清楚。”
“这尸体的脸面已经被剁了,哪怕是极为熟悉他之人,站在旁边也未必能推断出此人生前的身份。而尸体在井底,看不真切,辨认起来就更是困难。”
“你再看看这腿,都是被折断的,井底狭小,尸体不能平躺,你要是说从身形上辨认出来,也说不通!”
“脸瞧不清,衣服看不清,身形辨认不清,但是偏偏你却能认出这是你相公!”
“而且明明看不清,但是你说的他的穿着,更是分毫不差!”
闻安臣忽然厉声喝道:“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你早就知道这井下有尸体,你早就知道这尸体便是你相公的,是也不是?”
宋刘氏身体忽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
只是她虽然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一直在颤抖,但却低着头看着地面,既不肯看向闻安臣,更不开口说话,只是在那里一言不发。
闻安臣倒是也不着急,冷笑一声:“不说是吧?不说也没关系,我会让你开口的,哪怕你一直都不开口,到时候证据确凿,却是容不得你抵赖!”
赵长宁在旁边问道:“闻大人,您的意思是,这妇人便是凶手是么?”
闻安臣瞧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现下还不能就这么断定,只不过此人嫌疑极大。”
赵长宁点点头,方才这妇人的表现确实是有点儿不正常,若是没有闻安臣说破,她并不会心生疑窦,但是被闻安臣这么一说,她立刻就感觉到不对劲,觉得这妇人身上嫌疑确实应该是挺大的。
事实上,如赵长宁这般想的并不只有他一个,周围围观的那些百姓听了闻安臣说的话之后也都是恍然大悟。他们一开始都没感觉出什么不对来,但是闻安臣一说,他们便也是想到了,这井下什么都看不清楚,为何宋刘氏能一口断定井下便是他的相公?这岂不正是说明他心中有鬼?
大伙儿心中都是发出一声感叹,暗道:“闻大人断案如神,果然名不虚传,竟然从这般细小之处便能窥见一点,进而断定真凶,厉害,当真是厉害!”
闻安臣面朝众人,道:“诸位,都请散去吧,官府要在此处理一些事情,你们留在这里,有诸多不便。”
他这般开口,大伙儿自然没有意见,纷纷散去。
他们不少人心中已经盘算着该怎么向别人吹嘘了。
在这个时代,娱乐匮乏,信息传播缓慢,人们也没什么可消遣的,而亲眼见识过这种事,口中有了这个当谈资,若是在那酒楼茶馆之中说上这么一段儿,让大伙儿纷纷惊诧惊叹,那真真是有面子,说不定还能捞到一顿免费的酒肉吃喝。
等大伙儿都散去之后,闻安臣让衙役们将尸体抬回州衙之中,也把宋刘氏给带了回去。等到回了州衙,尸体被停在刑房旁边的一间空屋之中,至于这宋刘氏,闻安臣也并没有让人将她下狱,而是关押在刑房的审讯室里,只能算是暂时关押,过会儿还要审问的。
而后闻安臣便命人将仵作请了过来。
这会儿衙门里头的仵作,是前两年那个仵作的徒弟,老仵作这两年身子骨儿不大好,一直在家休养,一直是他这个徒弟在衙门中做事,算是暂代他师傅的位子。而老仵作无儿无女,不出意外的话,等他死后,他这个位置,是由他的徒弟担当。
做这行儿的,跟尸体打交道比较多,一般人不大愿意做,但是呢,怎么着也算是衙门里的人,这个年代,在衙门里头做事,那就是有面子。而且仵作虽然身份不高,但能够捞钱的地方却是很多,一年下来,也能捞到不少银钱,比外面许多做事的干活儿的甚至是开店做生意的都要挣得多,大致也算是个好差事了。
本来老仵作做还没有退休,虽说现在是他徒弟在做这事儿,但是正儿八经的算起来,这衙门里头的仵作还是他。
只不过上一次老仵作被卷进耿义奸杀王少儒女儿的案子中,因为涉及替耿义修改验尸报告这件事,虽然知道他是被逼迫的,但终归也是犯错了,因此便被黎澄勒令提前退休,现下他的徒弟已经正式成为衙门里的仵作了。
年轻的仵作对闻安臣很是恭敬,先是磕了个头,而后笑道:“大人,您叫我?”
闻安臣点点头,指了指旁边摆着的那具尸体,道:“好生验看一下这具尸体。”
“是。”
仵作应了一声,便准备东西,打算开始验尸。
他大致能猜到,上头的大人物叫自己过来肯定是要验尸的,所以需要的东西都是已经准备妥当,随身携带了。
“哎,对了,且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