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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睎大怒,一伸手掐住柳彦玲的脖子,推着她,直接按到那边隔扇门上,隔扇门的镂空葡萄缠枝,跟柳彦玲头上的凤冠,膈的她脑袋一阵阵疼,且,柳彦玲突然发现,赵睎是认真要掐死她的,不是玩笑,他的手劲儿奇大无比,竟让她连咳嗽都咳不出来。
后面的宫女太监一看不好,就是拼着命也得上前,横是不能让十一爷这洞房就亲手扼死王妃,可谁一上前,就被赵睎抬脚狠狠踹出去,真是一副要掐死王妃的劲头……
赵玑匆匆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十一掐着新王妃的脖子,目眦欲裂,柳府千金,一张小脸已憋得通红,手握着十一的手拼命掰,这哪是新婚夫妻如胶似漆的样儿,竟是两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赵玑不禁皱眉喝道:“十一你胡闹什么,你们还不上去拉开,真要闹出人命,你们谁也别想活”
两个大内侍卫这才上去救下柳彦玲,柳彦玲剧烈咳嗽了好几下才缓过劲儿来,螺钿扶着她,给皇上磕头,凤冠都歪了,脸儿也是红红白白的,很有些狼狈。
赵玑皱皱眉:“罢了,扶去宣太医来瞧瞧,你们俩也闹得太过了,怎么说也是从小认识的情分,该着比别的夫妻更亲近些,怎的倒跟仇人一样,你死我活的。”
柳彦玲缓过来劲儿,哼了一声:“父皇可问问他,从小一起情分的另有其人,他不痛快了,便要掐死我撒气,殊不知即使掐死了我,他心里的念头也难如意的。”
赵玑目光一闪,落在柳彦玲身上,柳彦玲才闭嘴微微低头,赵玑这才发现,这柳府千金的确跟苏宛若不一样,为人处世差的太多,真正是个沉不住气的,这样吵嚷的都说出来,传出去像什么话,何况这里还有个睿亲王在。
赵玑扫过赵琅,赵琅只是微微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倒好像什么都没听着似的,这个弟弟太聪明,要说小十一平日里也颇有心计,只一遇上苏宛若,就没了丁点儿筹谋,真真孽障。
若是苏宛若真嫁给赵琅,将来这麻烦小不了,若是小十一抢来,可不是冠绝古今的丑事了,这侄子跟婶婶,君臣人伦乱不得。
想到此,皇上面色略缓,叫过赵睎俯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便起驾回宫了,睿亲王却落在后头,抬脚出了霜云殿,忽然回身对赵睎道:“十一你这样再闹下去,第一个害的人就是宛若,这是你想要的吗……”
赵睎一愣:“我不会害她,我喜欢她,这辈子都只喜欢她一个,所以她不能嫁给皇叔”
赵琅幽幽叹口气:“嫁给我能抱一世平安,这不好吗,且,你喜欢她,她喜欢你吗……”
睿亲王出了宫门,他的贴身侍卫上来低声禀报:“皇上私下里在查八年前的事”睿亲王一楞上了车从前到后想了一遍。
这件旧事,当年审的是有几分糊涂,因为干系到苏家,当时王家正得势,皇上便没追究,若是真追究起来,别说苏家脱不开,就是王家也得跟着受点牵连,最重要,若是没了苏家嫡女的身份,宛若嫁给他这事就难成了。
难道皇上想要的就是这个,可死无对证了,当时的那两个人都死了,如今估计连尸骨都化了,若是皇上要查,肯定是从刑部开始,赵琅掀开轿帘吩咐:“去刑部张大人府上。”
赵玑原先是真想放苏家一回,毕竟事儿过去了,当年苏宛若是真护住了十一,可真是那句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苏宛若也是他不得不治苏府罪的关键,太后除夕夜逼着他下了赐婚旨,若是十一的婚事顺顺当当过去就算了,偏十一这执拗的劲儿,让他放开苏宛如,这辈子恐怕难了。
思来想去只有两条路,一条路干脆赐死苏宛若,这肯定不行,十一哪里就过不去,另一条路,就是先打掉苏宛若身后的家族和倚仗,孤身一个女子,还不怎么摆弄怎么有了。
有了这个心思,皇上便开始着插八年前的事儿,就跟博弈一样,这边是赵玑,那边是赵琅,兄弟两个暗处博弈,竟让赵玑没找到丝毫破绽,赵玑第一次真正领教到这个亲弟弟的厉害,竟是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
可惜即便睿亲王算无遗策,依然漏算了苏宛如,她为了自己心里对宛若的嫉恨,连亲爹娘都舍得,何况全族。
正月十五赵睎大婚,正月二十,大内总管苏德安亲领圣旨到了苏府,绑架皇子,辱没皇族,罪不容诛,抄家下狱都算轻的。
不过一转眼就是天上地下,真是祸福难料,荣辱不知,来抄家拿人的是苏澈同年刑部那位张大人,见苏澈似有疑惑,叹口气凑近他低声道:
“年兄今日之祸,竟是起于妇人之心,着实冤枉”
“妇人?”苏澈微楞:“你说映雪?”
张大人微微点头:“年兄这个妾氏实在荒唐,竟然自己去刑部投案,就连我都差点被牵连进去,不过年兄也不用太担忧,横竖还有你们家姑娘,睿亲王着实看重的,即便不能官复原职,性命至少无忧。”
苏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当年自己的一念之仁,竟落到如今满门老少下狱的结果,早知道如此,他当时真该灭了口干净,或许再往前,一开头就不该娶她,可惜悔之晚矣。
刑部大牢内灯光昏暗,更觉有股刺骨的寒冷,别人还罢了,王氏怀里的小婴儿,打一进来就不住啼哭,王氏跟大杨氏宛若三人轮流抱着哄,都哄不住。孩子知道什么?就知道饿了,我要吃,渴了,我要喝,哪受过这种又冷又饿的罪。
王氏心疼的直掉眼泪,可也知道无法,到了这种地步,性命保不保得住都另说,谁还在意温饱,只是他的儿子啊!才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
“娘亲别着急,好在外租家无事,怎样也有些照应”王氏一叹:“娘就怕这才是祸始……”
话音刚落,就见那边一行人逶迤而来,手里提的六角宫灯,瞬间点亮了刑部大牢,金冠蟒袍气宇不凡,正是睿亲王赵琅。赵琅身后是承平的奶娘还有如意。
睿亲王远远就听见了婴孩的哭声,在空旷的刑部大牢异常清晰,不禁皱皱眉,最终自己还是没护住她的。
牢门打开,奶娘进去接过承平,坐在那边一张破凳子上,解开衣襟喂奶,孩子小嘴急切的捕捉到奶/头,一边用力吸,一边抽搭,甚为可怜。
王氏大杨氏宛若都跪下就要磕头,如今落魄,能雪中送炭实在比什么恩情都大,赵琅急忙扶起大杨氏王氏道:“太夫人夫人何必如此,此事并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便是翻出旧事,那周氏母女俩的罪过,也不能牵连全府上下的性命,本王定会竭力周全。”
赵琅这话实是安慰之词,说起来这件事本不大,皇上八年前恐已得知底细,当时王家正得势,小十一也未长大,便隐下了,如今翻出来重重的办,说穿了,也是因为十一。
赵琅暗暗一叹,目光落在一边的宛若身上,灯光中,她没有丝毫害怕,或是委屈的表情,一个锦绣窝里长起来的大家闺秀,面对如此境况,依然能做到淡然相对,宠辱不惊,赵琅再一次为宛若心折。
要说女子,明眸皓齿,姿色妍丽,身段窈窕,性子温顺,能歌善舞,琴棋书画,大约就能算十全十美的女子了,这样的女子并不少见,尤其他们皇家,这样的女子,几乎可以唾手可得。可如宛若这样的,却真算可遇不可求。
或许她的姿色不够妍丽,年纪也不大,身段未长成,性子远远称不上温顺,琴棋书画,都过得去罢了,也不能说多精,样样不算拔尖,可她身上仿佛有一种安定,或者说看破世事的豁达,与她小小的年纪殊为不和,可越是这样,越使得她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美丽,大异与旁的女子,才惹得小十一如此的放不下,别说小十一,一个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少年,就是自己……
赵琅脸色不禁暗红,轻咳一声道:“如意是你的贴身丫头,身契却在王家,本来是送回王家去了,她竟偷着跑到我府门前跪着求我,非要来这里服侍她家姑娘,我便带了她过来。”
宛若拉着如意的手,恨不得打她一顿:“你傻啊!我不是让你先回去王家,难道我死了,还得搭上你一个不成,能逃一个是一个,这样不是忠心,是傻,知道吗?”
宛若急起来,说的话也顾不得再装腔作势了,如意却执拗的嘟着嘴道:“姑娘忘了,上次咱们说好的,用不着姑娘替我想出路,姑娘在哪儿,我哪儿,姑娘若是死了,我活着可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