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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琎之与刘湶在礼部顺利完成了身份的核验。期间,刘湶试着问了核验身份的小吏,这名单中可有一位名叫“薛元诏”的考生?小吏直接回一句:“你打听这个作甚?与你有关系么?”将他噎了回去。在一份五六百人的名单中,费力去找一个都不知是否存在的姓名,小吏并不乐意。
顾琎之与刘湶只得失望地出了礼部,再次上了门外陈熟的马车,往“登第馆”去。
入住旅馆的途中,顾琎之喃喃叨道:“不给找便罢了。到时贡院的金榜上,总有‘薛元诏’三个字的。”
“嗯。”刘湶下意识地点头,表情像是陷入了沉思。
.....
陈熟驾着马车在日落之前赶到了“登第馆”。到了“登第馆”,他与两位考生的旅程便结束了。他与二人互揖拜别,又趁着快要散尽的天色往城外驶去。
顾琎之与刘湶站在“登第馆”的门前,凝视着眼前这座高达四层的庞然之楼,立刻明白了为何它是进城考生的首选住地。
“登.....第.....”顾琎之用手指着馆门上方的棕色牌匾:“就为这二字,怕是许多人挤破了脑袋也要来此。”
棕色的门匾上,三个正楷的大字—“登第馆”,像是绽着金光。
“这名取得讨巧。”刘湶接着说道。
二人迈步,跨入馆门。一路穿过大厅,走到内院。
内院占地约两亩,里面置有亭宇、假山与花草。三三两两学子装束的人聚在一起,像是进行着自报家门的叙话。
在内院,二人看到整个登第馆是一个“回”字型的合连建筑,内院嵌于正中。
旅馆的店伙计见到店里进了两个陌生面孔,立即过来迎着:“二位客人,可是住宿的?”
“是。”顾琎之回道。
“可是参加今年春闱的?”店伙计的语气,像是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是。”刘湶回答。
店伙计的脸上绽开了花:“一看二位客人的模样便知了。二位可是运气好,本馆刚好还剩最后两间客房。”
“那成,我二人一人一间。”顾琎之说道:“先带我们去,将行李放了。”
“好说。”
.....
是夜。
刘湶与顾琎之各自安顿完毕,在旅馆的饭堂进了晚饭。刘湶想着回到自己的房间温习书本,顾琎之则打算跟几个考生去内院的亭台闲侃一阵。刚过去的晚饭的间隙,顾琎之主动与邻座攀话,结识了这几人。顾琎之叫刘湶同去,刘湶婉拒了。
刘湶回到自己房间,翻开书本,打算温习,却出人料想地不怎么看得进去。几次尝试,仍是无法集中精神。他便去了床上躺着,却也辗转反复,难以入睡。他索性起了身,走到房间的窗户前,将两扇窗户完全推开。
房间位于四楼,透过窗户,可以瞧见小半个长兴府的夜里的模样。夜幕下的长兴府已经变得安静,只剩星星点点的光亮散在各处,跟满天的繁星遥应。刘湶倚住窗台,由着晚风拂面,脑中反复想着十五日后踏进考场的情形。
.....
入住“登第馆”的头四天,刘湶除了与顾琎之一同到饭堂进食,其余时间都是在自己房间内温习书本。顾琎之一日三次敲门找他叙话,他都没有同意。至于顾琎之提出的出馆逛一逛的建议,他更是直接拒绝了。考试越近,似乎越有更多的功课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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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住旅馆的第五天,傍晚,馆里突然来了两位官员。官员来自礼部,事先并无任何告知。他们将所有考生召集到内院,向众人宣达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本次春闱考生,明日早间,入宫面圣。”
考生们听了,先是感到难以置信。
短暂的平静后,便彻底沸腾了。内院热闹得,像是科考放榜当日的贡院。
考生们激动得,像是在金榜题了名。更有人认为,这是一个十足难遇的良兆。
刘湶与顾琎之同样兴奋难抑。只是兴奋之余,有件事他们还不明白。
“入宫面圣,为何就是良兆?”
一旁的人给他们解了惑:“皇帝陛下接见参考的学子,并不是一件固定的事情。可能两年一次,也可能五年一次,也可能几十年一次,并不成例制.....而上一次皇帝陛下接见考生,定国还没有丢了北边的三十座州城。”
二人恍然大悟,兴奋又添了几分。
.....
入住旅馆的第六日。清晨。
旅馆专养的催起的公鸡叫了第一遍,刘湶便从床上起身,再去叫起了顾琎之。二人漱洗完毕,只在饭堂随意进了几口早饭,便到旅馆的内院,依照头天礼部官员的吩咐,候着。
内院几乎一片漆黑,但此时已经站满了考生。即将入宫,众人情绪难抑,左右兴奋地叙话。
礼部的人在卯时一刻到了。有四人。四人走入内院,掌着灯火,逐个检查考生们的形态,是否衣衫不整、是否蓬头垢面、是否嘴里有味。
经过两轮细致的查验,有六十五名考生最终获得了面圣的“资格”。顾琎之与刘湶也幸运在列。礼部四人领着他们,迈步走向馆外。
馆外,天空还挂着露脸一半的月亮,几颗星点稀疏。没有想象中的列成一排的高马宽车接着,考生们跟着四名官员,用脚往宫城赶去。
早春的清晨,风中还掺着些许凛冽。众人埋头前行,穿过仍在黑暗中的街道。四周一片静谧,只能听见无数脚步踩击地面的声音。
.....
刘湶们步行穿过几条街道,在拂晓之时抵达了皇宫的正门—长兴门。长兴门前已经汇集了来自其余地方的、合计约五六百的考生。礼部侍郎邱祎,领着礼部的一众人,一线站在长兴门的正门下。巍峨的长兴门,由朝霞映衬,像是镀了一层金辉。
礼部的一众人走近考生,指引考生列队。
.....
一刻后。长兴门开启。
邱祎领着列了队的考生,迈步跨入天子的家门。
行往皇宫正殿的途中,众考生只顾环视四周的雄伟宫阙,几乎忘了脚下的步伐。碧瓦朱墙、桂殿兰宫,人若置身了梦境。
“读书人的最高荣誉,便是出入天子的家门了吧!”
“谁说不是啊!”
“别说话,听说入了宫不得随意言语,违者掴嘴。”
“好好,不语了,不语了。”
.....
一行人在一刻后抵达了皇宫的正殿—长兴殿。
来到殿前的阶台,邱祎示意众人停住,于此处候着,等候宣进。负责传话的殿前太监立即入了殿里通禀。同行的其余礼部官员在考生之间来往踱步叮嘱:上殿之后,要仪态得体,不可高声喧哗、不可胡言乱语、不可左顾右盼、不可指手画脚、不可直视圣颜、不可嗝气放屁。
传话的太监很快出了殿。他走到邱祎面前,笑着道:“邱侍郎,便领着众位考生入殿吧!”
“好。”
邱祎迈了步,领着第一拨考生入殿。因为人数众多,考生只能分成几拨,依次入殿。刘湶与顾琎之同属第一拨。
恢宏阔敞的长兴殿,气氛谨肃。御台之上,皇帝邹颙端坐漆金大椅。御台之下,群臣左右依次而坐。他们将目光,落在正往殿里走来的刘湶们。
被一群人直直盯着,刘湶感觉有一瞬间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甚至快忘了如何迈步了。他下意识瞧了一眼身前的人,那人似乎比自己还慌,整个身子都在抖动。
一众人哆嗦着走到大殿正中,立定。因为先前礼部官员的叮嘱,众人只是抑着视线,不敢抬头前瞥一眼。大殿安静得,可以听见此起彼伏的心跳。
邱祎引着众人向天子行礼。
没有先前传言的三叩九拜,只是躬身作三揖。
刘湶们的紧张略微退了些。
三揖之后,众人屏气凝神,等着天子开了“金口”,赐予几句“金言”。
只是金口未开。片刻的沉默后,天子扬了右手。
邱祎见状,立即领着考生往殿外退。
“这就,结束了?”刘湶在心里发问。他感觉有些失落。从进殿到出殿,整个才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
刘湶不明白,邱祎自然明白,天子扬手,便是“下一拨”的意思了。
出了大殿的考生,被安排到殿门的一侧候着。邱祎又领着第二拨人入殿,重复一遍先前的流程。
.....
天子在半个时辰后接见了所有的考生。典仪结束了。礼部的官员们领着心情各异的考生,又照着来时的原路回返,往宫外去。邱祎则留在大殿上,回到属于他的位置坐定。
返程的途中,顾琎之与刘湶前后走着。“刚才有瞧见诏哥了么?”顾琎之拍了拍刘湶的肩膀。
“这几百的人里,哪能瞅出谁是诏哥?”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