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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北的冬天经常下雨,雨中常常夹杂着米饭大小的雪粒,剌骨的寒冷。
学期末的最后一周,王怡然进行了毕业论文答辩。
吴见胜可真是她的福星,老师所提问的那些问题,基本上她平时都与吴见胜讨论过了,不但对答如流,而且有理有据,得到了A+的答辩成绩。
答辩之后,马院长把论文发到了《法学前治》,并顺利刊登。
马院长曾经找过王怡然,问她想不想读政法大学的研究生,他有保研的指标,只要她继续深造下去,日后在婚姻家庭法领域必定有所建树。
王怡然从来没有考虑过读研这件事。读大学之前,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毕业,所以一直拼命与时间赛跑,一定要赶在死掉之前完成大学课程。
现在一口气学完了大学的课程,却发现自己还活着,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其实,马院长的橄榄枝对她是有诱惑的,她想继续读书。可是,吴见胜不是读书的材料,不是他笨,而是他的聪明劲儿全不用在读书上。他无论如何是不会去考那个研究生的,而且就算他去考,也未必考得上。
所以,她没有明确答复马院长,只是说还没有想好。
她目前最想做的,是做吴见胜的“贤妻良母”,又当老婆又当妈的那种。
现在她不用天天泡图书馆了,可以全天侯、全身心对付那些虾精鱼怪了,不管是杨小帆、江小雨、夏小溪,还是什么小三小四小五小六,来一个杀一人,来一对杀一双。
还得管着他的吃喝拉撒,管着他好好上课、好好做作业,好好提高他的成绩。
以他现在的基础,想要毕业之后一次性通过司法考试,简直比“一索得子”还要难。
还好,吴见胜在学霸王怡然的监督之下,这个学期学习与复习都特别认真,中国法制史、外国法制史和西方法律思想史都考了90分以上,拿到了他大学四年里唯一的一次三等奖学金。
当然,吴见胜拿奖学金这件事,王怡然并不知道,因为她过完年之后,并没有返校。
她的肺癌复发了。
她跑得赢时间,却跑不赢命运。
她得知这个复检结果之后,不敢面对吴见胜。她打电话,发短信都小心翼翼,极力伪装自己,害怕他伤心。
她不希望在欢天喜地过大年的时候,搞到两个人都哭哭啼啼的。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承受全部痛苦,对她来说,一个人苦就够了。在他还不知道真相之前,能瞒他一天是一天,他能快乐一天是一天。
然而,无论王怡然再怎么掩饰,也瞒不过吴见胜敏感的心,因为她的字里行间都显得那么苍白。
吴见胜没有料到的是,过年前在岭北火车站那一晚说的“再见”,等来的却是再无见面。
开学之后,吴见胜天天在校门口等王怡然,他要第一时间见到她。等不到她,又去火车站等,这样起码离她更近一些。
一直等了三天,不去上课,直到李佳佳亲自去火车站找人。
李佳佳只想哄他回去,告诉他,王怡然的爸爸打电话来学院,口头给她办了休学手续。
吴见胜瞬间情绪蹦塌,发疯似的冲进火车站购票大厅,要买火车票去找王怡然。
李佳佳拉不住这头疯牛,赶紧打电话给陈杰德,然后就抱住了吴见胜的大腿,坐在地上,不让他进站。
群众以为他们发生了什么纠纷,报了警。
不一会儿,来了巡警。李佳佳把事情解释完之后,陈杰德、刘守也开着马院长的车赶来了。
他们两人一左一右把吴见胜架上了车。
陈杰德开车,刘守坐副驾,李佳佳和吴见胜坐在后排。
收音机突然播出怀旧金曲《偏偏喜欢你》,李佳佳一听就哭了。她一哭,吴见胜的心堤便轰然坍塌,稀里哗啦,哭得像个小孩。
吴见胜回到学校之后,成了一个活死人。他在宿舍不洗澡、不吃饭、不说话、不下床,一直躺尸。
一直到了第二天,还是粒米未进。
杨小帆过来劝也劝他不动,他只是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说了句:“我没事,你回去了。”
最后,还是李佳佳把他哄下了床。
李佳佳站在床边,把他拉下床说:“你下来吃饭,再把自己梳洗干净,我陪你去找王怡然。”
这是李佳佳问了心理学老师得来的办法。果然,吴见胜整个人回光返照一样好了起来,吃了饭,又洗了澡,他要把自己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去见王怡然。
李佳佳没有骗他,真的找了王怡然的学生档案,把她家的地址抄了来,塞在吴见胜手里。
吴见胜说,他自己去就行了。可是李佳佳不放心他,怕他找不到人,或者出现了什么他接受不了的情况,最后做出什么傻事,于是坚决要跟他一起去。
他们拉拉扯扯到了校门口,撞见了已经成为了李佳佳男朋友的英语老师。
那个死肥佬看见李佳佳与吴见胜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于是醋意大发,一把拉开了李佳佳,又推了一把吴见胜。
吴见胜饿了两天,身体轻飘飘如纸片,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李佳佳要去扶起吴见胜,却被死肥佬拉住。
李佳佳甩开死肥佬的手,说:“你干什么?他是我学生。”
死肥佬一声冷笑,说:“哼!学生!整天拉拉扯扯的,你当我是傻的。”
吴见胜爬了起来,冲过去与死肥佬在校门口扭打了起来。
幸好校门口有门卫值守,很快就把两人分开了,都被送到了校保卫处。
这一次,李佳佳没有能力再捞出吴见胜了。
学生打老师。如果没有马院长求情,也不知道吴见胜最终的处分会是怎样。
马院长那天在校领导那里放下了狠话:如果开除吴见胜,就先开除我马俊炜。
结果是吴见胜受到了严重警告的处分。
后来,李佳佳与死肥佬分手了。而死肥佬辞去了代课老师一职,再也没有在学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