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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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知说到做到,匆匆赶回片场,和导演道了歉,表示家人急症,需要陪护。

    干练且富有同情心的中年女导演生生从他身上看出一出戏,擦擦眼角,招呼着大家来通宵。

    好在谢知在这部剧里只是男二,戏份没男主多。灯光师摄影师化妆师道具师领工资吃饭,没什么怨言,只有跟谢知有对手戏的几个演员刚回到酒店就被叫回来,脸都阴着,不太痛快。

    以往谢知并不会在意这些人痛不痛快,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过这次是自己添的麻烦,他放下身段,一一道了歉。

    几个演员里小部分十八线,被当红小生鞠躬道歉,非常受用。饰演男主的是当红小生何寥然,本来就不怎么待见谢知,脸色更不好看了。

    谢知也不多说,准备完毕,认真拍戏。

    好在虽然不满,但大伙也不想在棚里待到看明早的太阳,提起精神来配合,紧赶慢赶,好歹是赶在天亮前拍完了。

    小d很有眼色,半道就出去订了外卖,帮忙临时加班的每个人都有份。结束这边的事,谢知又坐车去飞机场,赶在最后几秒登上飞机。

    他心脏不太舒服,在飞机上补了会儿觉。

    这几天本来拍戏就比较辛苦,又累又倦,他迷迷糊糊睡得很熟,像是做了很多很长的梦,被小d叫醒时还有深深倦意,眼皮泛酸,沉重得几乎睁不开眼。

    宋淡派来的司机趁着凌晨五点街上比较空旷,压着罚单的线,在法律边缘疯狂探脚。小d有点晕车,七荤八素地捂着嘴:“我还从来没在a市坐过这么嚣张的车!”

    司机咧嘴得意一笑。

    小d在心里逼逼:又没夸你!

    转头看谢知拉低帽檐,在车里几乎又要睡去,赶紧合上车窗,让他睡得安稳点。

    谢知扯开帽子,困成三层的眼皮半掀起,漆黑的眼珠混沌了片刻,又清明起来:“开着吧,醒醒神。”

    小d又赶紧开窗,并偷偷摸摸看谢知的脸色。

    那张脸的侧面弧线极为美好,只是有些冰冷,被风吹了会儿,终于醒了神,依旧没什么表情。

    到医院时间刚好,宋淡请菩萨似的带着谢知往病房飞奔:“那位爷刚醒,我们说你去拯救世界了等会儿回来,他就乖乖躺着等你回去,但是谁给喂药都不听!”

    谢知:“……”

    护工护士崩溃地在病房外站了一圈,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法靠进去。见援军单枪匹马胜似千军万马地来了,赶紧把药和热水塞他手里,飞快跑了。

    谢知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宋淡也不敢跟着他进病房,谢知脑子混沌,拿着药和水在原地飘忽了会儿,推门而入。裴衔意果然很乖,一动不动地躺着,见他来了,俊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爸爸!你来了!”

    谢知很想拍个视频,等裴衔意醒了让他看看自己这熊样,没有六位数不给销毁。

    他走过去把药和水递上,问他:“为什么不吃药?”

    谢知递过来的,裴衔意倒是接了,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把玩着药片,却不吃,低着头闷闷道:“因为坏人很多。”

    “还有呢?”

    裴衔意慌张地看他一眼:“不是因为药太苦。”

    医生说小孩儿行为的裴衔意其实更能表现他本人真实的内心。

    ……所以这人其实怕吃药?

    谢知无言地低下头,想起自己某回在家发烧,裴衔意回来逼着他吃药的事。

    那时两人刚结婚不久,他急着上爬,演戏不要命,隆冬三月在冷水里泡了几个小时,回来热得能熬粥,又不想去医院,金贵的毛病一出来,小d也没辙。

    裴衔意捏着他的下颔把药片一片片塞进他嘴里,手上动作强硬,脸上偏还笑得温柔:“平时怎么看不出你那么怕苦?”

    装得跟大尾巴狼似的,自己不也怕吃药。

    谢知眸里掠起点笑意,刚要强迫裴衔意吃药,闹脾气的熊大人注意到他侧脸上的创可贴,眼睛立刻登时睁圆了,手中药片洒了满床:“谁欺负你了!”

    谢知都快忘了,摸摸创可贴,又垂眼看了看裴衔意,福至心灵,严肃地道:“为了给你赚药钱,工作时受的伤,所以好好吃药。”

    裴衔意的行为虽然有点让人哭笑不得的傻气,表情却基本正常,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忽然凑过来,吹了吹他的脸颊,随即用嘴唇隔着创可贴,亲了亲那道伤口。

    温热的嘴唇触感明显,谢知僵在原地。

    裴衔意的指背怜惜地在他的下颔骨上摩挲而过,带来阵痒意。然后他垂下手,将散布在床上的药片一一捡起来,珍惜地一口闷了。

    谢知摸了摸脸,镇定下来。

    按小孩子的逻辑,亲吻脸颊应该是表示心疼、亲近,还有诸如“亲一下疼痛飞飞”。俩人还共处一屋时,他听裴衔意抱怨过他爸,还以为这父子俩关系不好,现在裴衔意把他错认为他爸了,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裴衔意还挺黏爸爸?

    真看不出来,裴衔意居然是这么需要父爱的孩子。

    谢知的眼神愈加复杂了。

    看着裴衔意吃完药,谢知出去招呼了医生进来检查。傻了的裴先生总觉得有刁民要害朕,非得攥着谢知的一只手才安稳。

    裴先生就算是傻了,气场也很强大迫人,医生被他警惕地盯了半小时,盯得冷汗都出来了,赶紧做完检查赶紧走,临走前哭笑不得地道:“可能陌生环境导致裴先生安全感很低,等再观察两天,没什么大碍的话,就让裴先生回家,那样他的情绪应该会稳定点。”

    谢知点点头,等医生退出病房,他已经困得不行了。

    因为裴衔意的一通操作,生怕他把自己气到自闭,病房里乱七八糟没人敢进来整理,旁边陪护的病床还乱着。谢知揉揉额角,实在困得没心情去收拾,抬来椅子,趴在病床上就睡着了。

    困到一定程度时,站着都能睡着。谢知年少时养尊处优,压根不会料到未来自己能随便卷卷衣服就阖上眼。

    这一觉又沉又长,梦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有,一会儿是三年前他在酒局上拒绝喝那杯一看就下了料的酒,被泼了一头一脸一身,一会儿又是裴衔意不怎么正经的笑脸和漫不经心的声音:“反正你都这么惨了,我也挺烦恼的,不如凑合凑合领个证,大家互帮互助一下?”

    到最后,又是那个沉闷的房间,他头昏脑涨,意识模糊,四肢抽搐着,呼吸频率越来越微弱……

    然后眼前猝然一片光亮。

    谢知睁开了眼。

    窗外夕阳西斜,散落三两束进来,将桌上他来时随手买的白色康乃馨染得红火。

    眼前是缠着绑带的胸膛,腰间还扣着只温热的大手。

    谢知的大脑空白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被挪到床上,具体来说,是被裴衔意卷进怀里了。

    要不是一条腿暂时废了,谢知怀疑他能把自己整个夹在怀里。

    怎么的,裴总平时睡觉不抱个情人或者等身玩偶还睡不着的?

    谢知无语地扯了扯他的胳膊,发现病人的力气比自己大,想叫外援,又想起那帮怂货不敢进来。

    啧。

    谢知绝望地望了会儿雪白的天花板,努力入戏,把自己当成只巨大的玩偶。

    浑身僵硬地给裴衔意抱着睡到天黑,裴先生总算是醒了,睁眼看到谢知,笑得好看极了:“爸……”

    谢知伸手捂住他的嘴:“奉劝你不要再这样叫我。”

    裴衔意迷茫地眨了眨眼。

    谢知语气诚恳:“你清醒后会后悔到没脸再见我的,我也不想被你恼羞成怒地封杀。”

    裴衔意大大的眼睛里有着大大的问号。

    谢知:“革命友谊长存――你可以叫我长官。”

    裴衔意上下嘴皮子一翻,应该是叫了长官。

    谢知盯着他看了会儿,实在没忍住弯下腰,头抵着他的胳膊吃吃低笑出声:“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好玩儿。”

    笑够了他抬起眼,发现裴衔意也在看着他笑。

    那笑意和平日里的漫不经心不太一样,竟然有些深邃的温柔。

    他怔愣了下,抿抿唇,推开裴衔意,翻身下了床。浪费了将近一天时间,他才想起看看手机有没有新消息。

    打开手机,中午的微博推送还没被清除,上面写着:谢知耍大牌。

    一看标题谢知就懂了几分,滑开屏幕点进去一看,果然内容和他想象的差不多:

    当红小生谢知因为一部《关窗》大火,随即声誉一落千丈,频频爆出耍大牌新闻,这次无故轧戏,深夜又劳动全剧组陪他补进度,剧组员工敢怒不敢言,看来人气飙升的同时,脾气也见涨了[摊手][摊手][摊手]

    谢知垂着眼,花费了三秒看完,不等裴衔意凑过来看,已经退出微博,锁了屏,将手机一扔,不怎么在意地理了理睡乱的衣服:“饿不饿?”

    裴衔意摇头。

    ――小孩子有时确实会不吃饭,得好声好气地哄才肯吃。

    谢知抬手摁了铃,面无表情地哄:“不饿也得吃,饭也是爸爸给你辛苦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