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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
谢知:“…………”
什么傻逼问题。
他深吸了口气,勾勾手指, 让裴衔意凑近点。
裴衔意眼中闪动着求知与好奇, 配合地凑近。
谢知顺手拉开房门, 揪着他的领子,低声道:“滚。”
“咔哒”一声, 伴随着裴衔意懵逼的一声“操”, 门阖上了。
房门关上,屋内静下来,谢知在门前静立了片刻, 酝酿出的那点可怜睡意消失无踪,转身走去浴室。
脑中又响起裴傻子刚刚那句“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吗”。
他忍不住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发现人果然不能傻。
傻着傻着变成傻逼,容易挨揍。
裴衔意为什么会觉得他知道?
那位神秘的白月光被裴衔意藏着掖着, 捂得严严实实,别说身份, 谢知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洗了把脸醒醒神, 谢知抬头望着镜子里自己水淋淋的脸,完全清醒, 略感好笑。
其实他以前想象过裴衔意的青春叛逆期会是什么样,提前在心里模拟了几套解决方案。
就是没想到, 他站在父亲立场搞出的方案, 撞上个不认爹了的儿子。
真是岂有此理。
裴衔意的记忆现在恢复得残缺不全,认知有误,颠倒错乱, 两个性取向一致的成年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以父子关系相处还好,要以其他的身份,诸如“前夫”,那就太尴尬了。
尤其不能忽略裴衔意念念不忘的那个心上人。
镜子里映出的脸颊上滚落晶莹的水珠,一晚上没合眼,眼眶酸涩发红,脸色苍白。
谢知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眯了眯眼,拿起毛巾擦干脸。
他心里有了决断,回到床边拿起手机,给宋淡发了条微信——裴先生有喜欢的人?
宋淡回得很快:你怎么知道?
【谢知:既然现在裴先生不认我这个爸爸了,你把那位叫来吧】
【宋淡:不可以】
这么果断?
谢知扬扬眉,继续打字:你也看到了,我镇不住他了。
这次等了会儿,宋淡才回:不方便。
不方便?
那次听何方明的语气,对方应该是裴衔意身边的某个人,说不定就是他的某个小情人,怎么不方便?
金主的命令都不听了,未免太恃宠而骄。
谢知抿去唇角那点不开心,冷漠敲字:我也挺不方便的。
【宋淡:放心,不管治疗期间发生了什么,裴先生醒来后绝对不会有意见】
【宋淡:我咨询了程大夫,你照顾裴先生这么久了,现在无论换成谁,治疗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谢知指尖一顿,眉心微微蹙起。
他反复看了会儿后面这句话,敲出个直击心灵的问题:为什么一开始不找那位过来?
【宋淡:……】
【谢知:……】
话题终止。
对话结束。
谢知坐在沙发上眯了会儿,到早饭时间,来敲门的是裴衔意。谢知慢吞吞地在敲门声里换了衣服,声音越来越大,才不紧不慢地过去开门。
裴衔意之前被怼出去,现在看到谢知就不爽:“慢死了。”
谢知还犯着困,耷拉着沉重的眼皮,手指半天没系上纽扣,鼻音上扬地“嗯”了声。
懒洋洋的,像在撒娇。
裴衔意:“……”
裴衔意的脸莫名红了红,看他动作慢,不耐地啧了声,上前两步,拍开他磨蹭半天的手指,灵活地给他全系上,闷声不吭地转身就走。
谢知游魂似的跟上,走了两步,不太习惯,伸手想解两粒纽扣,裴衔意背后长眼了似的:“不准解开!”
谢知脚步一滞,撩起眼皮,冷冷看他一眼,当着他的面直接解开,脚步加快,在后者冒着火光的瞪视里,施施然坐到餐桌上。
裴衔意闷闷不乐地坐下来,看谢知慢条斯理地吃着阿姨包的包子,神色不善地开口:“谢知。”
阿姨包的包子皮薄馅大,汤汁鲜美,鲜肉包一口咬开香气满口,就连谢知这种不太喜欢吃中式早餐的人都难以拒绝。他专心吃着早饭,听到这个许久没过的称呼,疑惑地抬眼唔了声,两颊微鼓。
“……”裴衔意不满敲碗,“不准卖萌!衣服穿好!”
听到声音的孙阿姨茫然地从厨房冒出脑袋:“?”
“孙姨,没事,”谢知咽下包子,喝了口豆香浓郁的豆浆,冷淡评价,“你还是小时候比较讨喜。”
吃完早饭,谢知拿着车钥匙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察觉背后黏着道目光,转头一看,果然是裴衔意。
他晃了晃车钥匙:“走了。在家里别瞎闹腾。”
裴衔意几乎要在他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谢知像以往一样抵达剧院专门辟出的练功室。
一早上的气氛都怪怪的。
大伙儿都禁不住地往角落里瞅——少了个围观群众。
陈秋作为cp粉粉头,近距离嗑了好几天糖,见此忧心忡忡,等休息时,壮着胆凑到谢知身边,小心翼翼地问:“谢知,今天你家那位……没来啊?”
裴衔意陪着来了将近一个月,就算不认识他的也该认识了,不过大家都默契地不提名字。
其他人表面上八风不动,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偷偷听八卦。
谢知瞥她一眼,淡淡道:“回去工作了。”
陈秋:“……”
这个回答太顺理成章,没人觉得不对,其他人觉得无趣,稀稀拉拉作鸟兽散,珍惜这段休息时间。
谢知擦了擦额角的汗,等身边没人了,不经意回头扫了眼角落,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垂下眼睫,覆住眼底的神色。
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仅仅两个月,裴衔意好似就融进了他的生活。
或者说,更早以前,他就习惯了每次拍戏杀青回来,家里总有裴衔意存在的生活。
而他其实还是一个人。
要让裴衔意习惯身边没有他。
他也得习惯身边没有裴衔意。
这一天的练习结束,谢知照旧留下来听于涵的课后小课堂。
“学得很快,不错。”于涵喝了口放冷的茶,瞥了眼谢知,冷不丁又开口,“但是今天你不太专心。”
谢知愣了愣。
“你经常回头看,有时连你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回头了,”于涵想到什么似的,破天荒地笑了,“心里放不下吧。”
谢知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顿觉尴尬,想要解释,于涵却摆了摆手:“可以理解。”
谢知:“……”
您老不必这么通情达理的。
被长辈用那种混合着了然与欣慰的眼神盯着,谢知微叹了口气,开不了口。
于涵那张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俊的脸上笑意深了几分,指尖摩挲着茶杯,语气带着点怀念:“我和我师兄以前也是这样。”
谢知的坐姿更端正了些,乌黑的瞳眸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位快年过半百的长辈,没有急不可耐地追问,认真聆听。
于涵的目光似乎穿过了浩浩时光,落在很久以前的某个地方,又笑了一下——认识一个月,谢知第一次见他一天内笑了这么多次:“我和师兄是一个班子的,师父严,我年纪最小,身体弱,经常跟不上,总是要被留到最后继续,他每次都等在角落里,我被罚就和我一起受罚,结束时天都很黑了,看不清路,我走不动,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他从裤兜里抓出把桂花糖,背着我回去。那条路明明很长,我却总觉得,真短啊……”
谢知微微动容:“您的师兄……”
“在等我呢,等了好多年了。”
“等您?”
“嗯,他去世二十几年了。”
于涵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语气很平静:“我年轻那会儿,世道不好,同性也不合法,好像过得很苦,但彼此还在一块儿,也没那么苦。他肝癌,死在我怀里的。那天的天儿不错,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我最美好的样子,我记忆里也是他最年轻的模样,在记忆里都不会陈旧,挺好的。”
谢知停顿了片刻:“您也在等他。”
“是啊。”于涵望着他的眼神柔和了不少,“有人等,等着人,人啊,这样就有个寄托,不会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说着,他看了眼外面:“天暗了,要下雨。早点回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谢知默然起身,鞠了个躬,转身离开,轻轻合上休息室的门。
于涵果然说得很准,走出剧院,天就暗了,阴惨惨的风刮来,扑得赤裸的胳膊上一阵汗毛倒竖。
谢知走向停车场,脑中莫名掠过个念头:裴衔意今天做了什么?
以往怕他过来无聊,出门前都会带上一两本书。
这个念头来得莫名其妙,落地生根,顽固极了,怎么去都去不掉。
谢知走到车边时已经开始落雨,陡然砸落的雨滴驱散了闷热,他心里想着事,没怎么注意,绕到另一侧,垂落的视野出现双球鞋。
顺着休闲裤包裹着的修长双腿往上,果然是让人过目不忘的熟悉帅脸。
平时穿着正装花孔雀似的裴宝走了,来了个穿着休闲装的裴大爷,倒是一下显得年轻了好几岁,瞧着像个大学生。
谢知迟缓地眨了眨眼:“……你怎么会在这儿?”
裴衔意理所当然地伸手:“接你啊!没见着今天天气预报说要下雨?伞都不带,钥匙给我。”
谢知:“不用。”
“少爷纡尊降贵给你当司机你还嫌弃?”裴衔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我爸都没这待遇好吧!拿来拿来,等了好久饿死了。”
“……”
太不习惯了。
这真的是裴衔意吗?
谢知茫然了一阵,将车钥匙递给他,趁他伸手来接,另一只手飞快地捏了把他的脸。
好吧。
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返校时把行李先寄走了,我到了行李还没到,键盘和电脑充电器都在里面,本来想用寝室里的蓝牙键盘连ipad码字,又发现ipad需要电脑共享网络,稿子也在电脑上…………另一种意义上的放假吧(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