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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淡忽然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不,裴先生, 你可能暂时回不了家, 这里还有一些文件需要处理。”
说完变戏法似的, 抱出厚厚的一大沓文件。
裴衔意:“……”
谢知:“……”
已经是晚上七点,写字楼里大部分员工已经放心地下班回家, 生活助理将晚饭送上来后也下了班。
谢知坐在办公桌旁, 觑了眼正在奋力与文件拼搏的裴衔意,夹了颗肉丸,凑到他嘴边:“啊。”
裴衔意一目十行地看着文件, 张开嘴,乖乖地吃下丸子。
谢知盯着他嚼动食物时微动的腮帮,油然而生出某种投喂的满足感,拿起勺子, 一口一口接着喂裴衔意吃饭。
裴衔意:“……”
看谢知似乎玩得挺开心的样子,他默不作声地接受投喂, 心里也乐滋滋的, 加班都没那么苦了。
吃完饭,谢知托腮靠在另一边, 随意拿了本书看。手边都是些金融相关的书,他看得昏昏欲睡, 眯了会儿眼, 摸出手机上网看了看最近的消息。
意外的是,上回何寥然的事居然还有余波。
借着裴先生掀起的这股风浪,不少人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江湖上关于裴衔意风流的传闻不少, 但竟然搜不到一张裴衔意与别人亲密的照片。
世界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只要做了,总有痕迹,何况裴先生的风流众所周知,怎么反而什么都找不到?
心疼谢知婚姻的粉丝打了鸡血,继续挖下去,发现一件更稀奇的事。
那些有报道的裴衔意去过的晚会、探过的班、走过的拍卖场……谢知都在场。
猜到点苗头的网友们要疯了。
比“冲冠一怒为红颜”还夸张的各种故事版本纷至杳来。
谢知看得津津有味,用大号点赞了一条猜得比较靠谱、祝福他们俩婚姻的,也不管会引起轩然大波,手机一扔,靠着椅背,眼皮耷拉下来。
裴衔意动作一顿:“去里面的休息室睡会儿,处理完了我叫你。”
谢知摇摇头,固执地待在他身边。
裴衔意沉思一瞬,伸出右手,凑到他面前:“来个加强buff。”
谢知顺从地在他手腕上落下一吻:“狼先生,加油。”
仿佛真的得到了什么加强鼓励,裴衔意干劲十足,预估要十一点才解决完的文件提前一小时完成。
操劳了好几天,两人都严重睡眠不足,叫了司机。
天寒地冻的,地上又是雪又是霜,容易打滑,司机小心翼翼,开得不快。车里放着舒缓的古典音乐,谢知上车就犯困,揉了揉眉心,干脆毫不客气地靠到裴先生宽阔温暖的肩膀上,闭上眼假寐。
裴衔意似乎笑了一声,为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模模糊糊间,谢知想起了很久以前与裴衔意的初见。
在他的记忆里,他们俩是在他二十岁时一场晚宴上见到的。
谢父谢母照常炫耀他们优秀的宝贝儿子,讲述他被著名的钢琴家夸奖为天才,随即人群起哄,他再次被推到台上,为晚宴上的宾客们弹一首曲子。
谢知其实很不喜欢这样。
那些宾客也不懂欣赏,只是凑个热闹,卖谢父谢母一个面子。
他坐在钢琴前,大厅里的聚光灯在他身上,明晃晃的,只有台下一圈能稍微看清。
谢知低垂着眼皮,临近结束时,不经意扫向台下,周遭都是漫不经心的虚伪看客,只有一个人在认真地倾听着。
下来后他破天荒地主动问起那是谁,谢母慈爱地看着他:“那是裴氏集团的大公子,叫裴衔意,在国外上学,小知想和他交朋友吗?”
想起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里闪动着的认真之色,谢知沉默了好一阵,点点头:“想。”
也就那一次,他们俩就再也没见过面。
半睡半醒间,谢知疑惑地想:他为什么会喜欢我?
直到一阵尖锐的摩擦声与司机的大叫响起,像一支划破纸面的钢笔,撕破了车内温馨平静的气氛。谢知猝然醒来,睁眼的瞬间,只看到不远处冲来的一辆车,摇晃着明晃晃的照明灯。
车祸发生的瞬间,裴衔意扑到他面前,毫不犹豫地一把护住他。
巨大的汽车尖啸声与撞击声响起,安全气囊砰地弹出,车辆被撞歪了方向,先是被那辆失控的车撞上,随即打滑撞上旁边的安全护栏。天旋地转间,气息急促交错,谢知想要将裴衔意拉过来,抬头却撞进了一双幽邃深沉的黑眸里,深不见底。
温热的血淌落下来,不知道是谁的。
耳边响起温和的一声:“别怕。”
多年前刻入骨子里的恐惧无孔不入地蔓延而来,骨头被浸入了寒水里般,他发起抖,拼命想看清裴衔意的脸,看他是哪儿受了伤,意识却随即被剧痛拖进了无边的黑暗。
再醒来时不知过了多久。
谢知的眼皮沉重地阖着,像是被人缝合到了一起,怎么都睁不开。附近传来很轻的交谈声,他心底没来由地惶恐慌乱,挣扎了许久,终于睁开了眼。
眼前的世界还未清晰起来,谢知听到惊喜的大叫:“谢小知!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头晕不晕?饿不饿?快快快赶紧去叫医生!”
小d带着哭腔应了声,立马跑出去把刚走的医生叫回来。
黎葭趴在病床边,一个劲地谢谢古今中外漫天神佛。
宗溟双手插在兜里,站在三步外,心里再不爽也没吭声。
床头柜边堆簇着鲜花,熟人送的、剧组送的、粉丝送到,几乎要挤不下。黎葭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叨叨着给他讲述情况:“你昏迷快三天了,叶南期、沈度和游导陆编都来过,剧组那边不能耽搁太久,又回去了。你再不醒,我都要去烧香了,医生骂我是个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呸我从来就不是……”
小d请了医生进来,吸吸鼻子,满眼泪花。
谢知茫然地任由医生检查着,大脑空了片刻,昏迷前的记忆缓缓涌现。
他的脸色倏地更加苍白,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拽紧了医生的领子,眼眶发着红,嘶哑着嗓音问:“裴衔意呢?”
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慌乱,瞳孔紧缩,丢掉了修养与从容。医生吓了一跳:“裴先生在隔壁……”
话音刚落,谢知直接拔了手上的输液针,翻身下床。
黎葭赶紧拦他:“裴衔意没大碍,别慌。”
谢知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魔怔了似的,不管不顾地要往外走。
小d赶紧上前,无奈地和黎葭一起扶着他往外走。刚走出病房,迎面就撞上宋淡。
宋淡的脸色略显憔悴,没了平时的一丝不苟,显然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没让他少花精力,见谢知醒了,他松了口气:“太好了,只要你醒了,裴先生就会没事。”
谢知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
他推开黎葭和小d的手,身体摇晃了一下,扒着墙走进病房。
病房内的仪器设备已经撤下,裴衔意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眸紧闭。
冬日阴惨惨的微光透过窗户落进来,那张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头上缠着纱布,无知无觉地昏迷着。
谢知心头一颤,慢慢走到病床边,俯下身将耳边贴在他的左胸前。
温热的皮肤肌骨之下,裴衔意的心脏还在砰砰跳动着。
那声音给了谢知安全感,他紧绷的肩背总算松了下来,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抽回神,顺势坐在床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裴衔意的脸,握住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
察觉到这人向来温热的手掌竟微微冰凉,便执着地要为他焐热。
跟进来的黎葭望着这一幕,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吭声。
宗溟以食指弹了弹他的脑门:“不眠不休地照看了他两天,该放心了吧?跟我回去休息。”
黎葭犹豫地抬起头,迟疑着:“可是……”
“没有可是,”宗溟将他拢到怀里,瞥了眼病床边的两道身影,“而且现在需要你的人是我。”
谢知回过头,勉强扯了扯嘴角:“黎葭,我没事了,回去吧。”
黎葭还是不太放心,谢知这个状态总让他想起几年前那场自杀,他一步三回头:“那……我走了啊,需要就叫我,我随时都在。”
谢知点头:“谢谢。”
小d去医生那里拿谢知需要吃的药,病房里只剩下宋淡。他摘下眼镜,细致地擦了擦:“肇事者酒驾,和司机一样还躺在icu,你想去解决他的话,我帮你撤掉监控。”
谢知疲倦地握着裴衔意的手,在自己脸颊上蹭了蹭:“不好笑。”
宋淡静了三秒:“这次事故是意外,上次不是。昨天我拿到资料,裴先生视察现场时,那场意外是人为的。”
谢知问:“他一直处在这种环境中?”
“没你想的那么危险,但压力也不小。他回国接任ceo差不多四年,局势已经稳定住了,只是意外频发。”看谢知脸色不太好看,宋淡迟疑了一下,“医生说裴先生的脑部受到撞击……暂时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谢知低垂的长睫颤了颤。
后座受到的冲击力小得多,又有安全气囊保护,他被裴衔意死死护在怀里,没受什么伤。
裴衔意却迟迟未醒来。
耳边似乎又响起那声低低的“别怕”。
他心口剧震,朦朦胧胧似乎尝到满口腥甜的血气,低低地说了句话。
宋淡没听清:“什么?”
谢知摇了摇头,睁开眼,深深地看着面前那张面孔。
他后悔了。
为什么要在意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完整的裴衔意?
无论是完整的裴衔意,还是记忆残缺的裴衔意,傻乎乎的裴宝和从容不迫的裴先生,都是他不是吗。
他们都……那么深深地爱着他。
裴衔意受到的冲击不强,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醒来。
在医生的唠叨声里,谢知任性地搬到裴衔意的病房,在裴衔意的病房里住下,睡前,他会亲一下裴衔意的额头,说一声“晚安”,醒来后洗漱完毕,就坐在床头,捧着书安静地看。
裴衔意车祸的消息传到公司,又引起不小的轰动,宋淡忙于公司事务,偶尔抽空过来,带来的消息时好时坏:“公司里的人开始有异动,有人在暗地里收购小股东的股份。”
“裴董得到消息,准备在近日回国。”
“董事会放宽条件,要求裴先生恢复后再配合检查,给出大脑无损的证明。”
外面的世界乱成一片,裴衔意沉浸在一场梦里,终于在第七天不紧不慢地醒来。
持续了几日的愁云惨雾散去,冬日的第一缕阳光探出,大雪骤停。谢知去浴室洗了把脸,想着给裴衔意也擦擦脸,用温水浸了帕子,回来就见病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坐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笼在病号服里,望着窗外的常青树。
他愣在当场,手中的帕子啪地掉到地上:“衔意?”
听到动静,裴衔意转过头,眨了眨眼,朦胧地望了他一会儿,疑惑地叫:“长官?”
谢知还来不及惊喜,闻言心里一沉:“你……叫我什么?”
“长官,”裴衔意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奇怪地问,“我们不是在家里吗?这是哪里?”
谢知指尖窜上股凉意,静默片刻,走到他面前,在他额上落下一吻,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别怕。”
随即指尖一抬,摁下床头呼唤医生的按钮。
“……可以这样比喻,之前的意外让裴先生的记忆四分五裂,碎成许多拼图,这次的撞击很可能让那些快要拼好的拼图再次破碎。”
折腾着检查完,医生在病历上簌簌写着字:“不过现在裴先生的状态并不稳定,我也不能准确地判定情况,还得多观察几天。或许只是撞击后的暂时性紊乱状况,如果是那样,倒是好事,说明裴先生随时可能清醒。所以,宋助理,你不用这么绝望的。”
宋淡麻木地说:“哦,公司要完蛋了。”
谢知垂眸看了眼抱着他不肯撒手的裴傻子:“……”
医生倒是不苦恼,笑眯眯的:“现在只能相信裴先生了。”
他看了眼专心抱着谢知的腰,专心把玩着谢知的手指,抗拒其他人靠近的裴衔意,感叹:“回到原点了。”
只是这一回,不明白的人什么都明白了。
医生回去准备治疗方案,宋淡也要回公司,头疼地离开。病房里静悄悄的,谢知坐在床头,任由裴衔意抱着他乱蹭,专注地注视着他。
裴衔意冲他笑:“怎么了?”
“裴先生。”许久,谢知开口,冰凉的指尖在他脸颊上抚摸着,“无论你能不能恢复,我都在。”
倘若不是紊乱症状,而是裴衔意又变傻了……他要将这个毫无自保之力的裴衔意带走,好好地藏起来,不再推他出去做他不想做的事,让那些人再也伤害不到他。
裴衔意昏迷的这几天,他睡得很不安稳,经常被噩梦惊醒。
他梦到那天晚上,扑过来护着他的裴衔意被变形的车挤压、碾碎,英俊的脸上布满可怖的血痕,那双深情含笑的眼缓缓阖上,再也睁不开。不知从何处伸出了无数只手,将他拽向无边的黑暗。
他想要将裴衔意拉出来,却徒劳无功,最终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裴衔意陷入地底。最后他放弃了,想要与裴衔意一起沉下去,裴衔意却忽然睁开眼,猛地将他推开。
痛苦如业火,煎熬着心脏。睁开眼时,他满头冷汗,只有听着裴衔意的心跳,才能平复下来。
他弥足深陷,心甘自愿。
裴衔意醒来后,谢知将手机关了机,不管外面的风风雨雨,专心照顾他。
走漏消息的人也被揪出来了,是裴衔意醒来那天在现场的其中一个护士。
宋淡是怎么解决的,谢知并不在意。医院里很安静,没人打扰,他用尽这辈子的所有耐心与温柔,陪着回到原点的裴衔意。
裴衔意的状态很混乱,一会儿叫他长官,一会儿又亲昵地称呼叠字,时而又严肃地叫他的名字。
黎葭来看过他们几次,见谢知千依百顺的宠溺样子,忍不住骂骂咧咧。
小d被派到宋淡身边跑腿,见裴衔意醒了,没啥心眼地跟着乐呵。
全场最累的宋淡生无可恋。
裴衔意醒来的第五天,裴争虹回国了。
裴董这几年不怎么插手国内的事务,放权给裴衔意,由着他发挥。但他以前的积威犹存,没人敢小看这位杀伐果断的商业传奇。
回国的第一时间,裴争虹没有去医院,直接去了公司。
小d跟在宋淡身边,全程直播:“裴董在大会上直接说‘我看谁敢对我儿子下手’,好帅啊啊啊啊想要签名!”
谢知及时阻止:“不能卖钱。”
小d:“哦,那算了。”
直到晚上,谢知才在病房前撞见裴争虹。
虽然以前见过,但他对裴争虹的印象很模糊。
裴衔意与裴争虹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父子俩的长相肖似,但气质天差地别。
裴争虹冷漠、孤高,没有裴衔意若隐若现的赤诚温柔,父子俩唯一相似的,大概就是渗透在骨子里的强势。
宋淡跟在后面,本来想为两人互相介绍一下,观察了下情势,还是闭上了嘴。
裴争虹审视着没见过几面的“儿媳妇”,神态威严,气势压人。
谢知不为所动,淡定地由他打量。他穿着毛衣,气质被修饰得柔和了许多,脸色淡淡,提着个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粉色小猪饭盒——裴宝特供,一手推门,做出请的手势:“请进。”
裴争虹冲他颔首,收回视线,大步迈进病房。
裴衔意的腿也受了点伤,行动不便,听到脚步声,他百无聊赖的表情一扫而空,笑意盈盈地转过头:“知知……”
视线里撞进裴争虹的棺材脸,裴衔意一愣,笑容刷地无影无踪。
父子俩隔着几步路的距离,静静地相视片刻,裴衔意别过脸,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我再不来,公司就要易主了。”裴争虹话音冷硬,看着裴衔意虚弱的样子,眉头却皱了下,脸有点黑。
一群老不死的,吃了豹子胆了。
他不在就当他死了?敢对他儿子下手。
裴衔意没说话,屋里的气氛僵住,谢知当没看见,走到床边,将饭盒放下,手指落到裴衔意肩上,轻轻拍了拍。
裴衔意一顿,仰头看他,目光委屈,更多的是依赖与信任。
裴争虹倒是不惊奇这幅场面,只是诧异儿子这样信赖另外一个人。回想刚才见面时,这个年轻人不卑不亢、眼神清澈如露水,他的脸色缓了缓:“小谢是吗?你和宋淡出去一下,我和小意说几句话。”
察觉到衣角陡然被拽紧,谢知抬首与他对视着,没有动作。
裴争虹面无表情:“过来的路上,宋淡将一切都说了。裴衔意,你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保护想保护的人了。”
裴衔意眼睫一颤,指节攥得发白,沉思了片刻,扯了扯谢知的衣角,冲他微笑:“知知,出去等我会儿吧。”
见他迟疑,他牵住谢知的手,在他的指尖上吻了一下:“信我,去吧。”
谢知的手指蜷了蜷,嗯了声:“有事叫我。”
说完,向裴争虹略一颔首,走到病房外间。
宋淡跟出来关上门:“放心吧,裴先生和裴董的关系没那么水火不容,只是他意识混乱,以为自己和父亲还处于对立面。裴董这趟过来,已经稳住了公司形势。”
谢知倒了杯热水,坐在沙发边,看着袅袅的烟雾,安静等待。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裴争虹才走出病房。临走前,他和谢知握了握手,没有多说,转身便走。
谢知和宋淡走进病房,裴衔意坐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张脸笼在阴影里,显得深沉冷漠。
听到脚步声,他粲然一笑:“长官!”
谢知几乎以为他恢复了,听到这一声,脚步一顿。
“我想吃饺子,不要医院食堂的,”裴衔意勾着他的一根手指,摇了摇,“现在就想吃。”
谢知一怔之后,没有多说,披上外衣离开。
病房内的电灯似乎闪了一下。
宋淡察觉到微妙的不对劲。
他站在病床三尺之外,推了推眼镜,谨慎地询问:“裴先生?”
然后就见裴衔意抬起手,捂住了脸。
一瞬间,宋淡福至心灵,这回叫得诚心实意多了:“裴先生,你醒了吗?”
裴衔意没有回答,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颤声:“我他妈……都干了些什么?”
宋淡:“……”
宋淡沉默了会儿,肩膀一松,疲惫又惊喜,推了推眼镜:“请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