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番外二: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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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底,裴衔意提前处理好手头工作, 送谢知到了学校。

    通过入学考试后, 距离开学还有一天。

    错过了狂欢节和烟火表演, 汉诺威附近似乎也没什么有趣的地方。两人顺着莱纳河走了会儿,乘着火车去了柏林, 牵着手在笔直的菩提树下大街漫步。

    道旁的菩提树沉默地望着两个异乡之客, 从勃兰登堡门走到马克思恩格斯广场,天气不好,天幕上仿佛蒙着一层阴翳, 没有灿漫的阳光。

    裴衔意紧握着谢知的手,眉心不自觉地微蹙着,话少得反常。

    看天色不早了,谢知带着失魂落魄的裴先生寻了个餐馆吃晚饭, 又到商场为他买了件新衣服,便乘火车回汉诺威。

    他租了个独身公寓, 面积不大, 有个隔音不错的小钢琴房。

    “有空我会回去。”谢知不甚熟悉地寻找杯子,给蔫掉的裴先生浇浇水。

    裴衔意垂眸看他忙活了会儿, 弯腰将他抱起,放到沙发上, 覆上去, 手指反复摩挲着谢知的五官,良久,闷闷开口:“要想我。”

    跟个小孩儿似的。

    谢知的手顺着他的背脊, 一寸寸按到他的后颈,往下压来,在他唇上一吻:“嗯。”

    三个小时后,裴衔意就要离开,地上掉了一地衣服。

    胡闹了一通,时间也差不多了。谢知给裴衔意穿上新衣服,熟练地打好领带:“你该走了。”

    注意到自己穿过的外衣被搁在床边,裴衔意捏捏他的下颔,调笑:“偷老公的衣服穿呢?”

    谢知恍若未闻:“要赶不上飞机了。”

    “那就再留一晚。”

    “宋淡会过来逮人的。”

    “……”裴衔意以指尖揉了揉他润红的唇,“照顾好自己,随时给我打电话。”

    谢知点头,看他转身离开,公寓门咔哒一声关上。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裴衔意的身影很快出现在视线里。

    约好的车正好到了,钻进车里前,裴衔意忽然又回头看向楼上。

    隔得挺远,天色朦胧,他应当看不清窗边站着的谢知,却固执地看了许久,才合上车门。

    谢知的手机响了一声,是裴衔意的信息。

    【衔意:看到你了=3=】

    心底强压的不舍和难受陡然翻江倒海。

    手机掉到地上,谢知轻吸了口气,甚至想立刻冲到楼下,让裴衔意留下,或者跟他一起走。

    但他的双脚钉在原地,直至那辆车在视线里消失,也没挪动一寸。

    这是他的选择,也是裴衔意的选择。

    裴衔意一走,谢知也正式迎来学习生涯。

    德国人普遍沉默严谨,和他们相处对谢知而言不难。

    学校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学员,习俗、语言、性格各异,每个人都很优秀,年龄大多相近,除了在校上课,学员们经常跑出去在各种会展上演奏。

    谢知不喜欢凑热闹,空闲时间,他喜欢沿着莱纳河走走,远望城堡,再回到公寓,煮一杯咖啡,给裴衔意打一通电话。

    当a市进入新的一天时,他总是还停留在昨日。

    习惯了睁眼就能看到裴衔意的日子,难免有些难熬。

    德国的冬天寒冷而漫长,某个夜晚,谢知刚睡下不久被噩梦惊醒,恍惚忘了时间,迷迷糊糊摸向枕边,没有碰到熟悉的人,下意识就给裴衔意打了电话。

    思维迟钝十秒,看清周围环境,方想起此时在哪儿,而国内现在是凌晨四点。

    他连忙掐断电话,下床喝了杯水,回来已经有了几个未接电话,接通后裴衔意克制着焦急,尽量和缓地问他:“知知,怎么了?”

    ——说不清心情如何。

    谢知的眼眶发了涩,许久没吭声,裴衔意打开电脑准备订机票,他轻轻开口:“没事。有点想你,没事。”

    他轻手轻脚地钻回被子里,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小声和他聊了会儿,不知不觉睡去。

    隔着几万公里,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均匀呼吸,裴衔意没舍得挂电话,按下静音,起身洗漱回来,电话自动挂断,大概是谢知的手机没电了。

    裴衔意揣着滚烫滚烫的手机,权当是冬日的暖手宝,煮了杯咖啡,在常常和谢知一起静坐一下午的落地窗前喝完,才开车去公司上班。

    班里和谢知比较熟悉的是个英国人。

    英国小哥名为daniel,虽然自诩绅士,但嘚啵嘚啵话很多,总让谢知想起黎葭。

    黎葭一直和谢知保持着联系,怕他在德国寂寞,去哪儿都会第一时间分享有趣的事情给他。

    四五月,德国的冷空气还没走。谢知和英国小哥在唱片店里挑完唱片,收到黎葭新剧造型照片一张,唇边多了点笑意,将自己买的唱片照片也发过去。

    英国小哥好奇地问:“是你的爱人吗?”

    “是我的朋友。”走出唱片店被灌了一口风,谢知蹙着眉尖,低低咳了几声。

    “我的朋友,你看起来需要好好休息。”小哥善意地道,“你似乎生病了。”

    到这边后几乎没生过病,谢知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声。

    他没怎么将这事放在心上,嗓子难受了两天,第三天早上,蛰伏的高烧轰然袭来。

    谢知整个人仿佛被架在木炭上烤,差点晕倒在公寓里。

    他昏昏沉沉地睡了半天,喉间愈加紧涩发痛,发现这不是靠睡觉可以快速解决的问题,先给裴衔意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最近需要静心准备考试,暂时不接电话。

    随即给英国小哥打了个电话,拜托他帮忙请个医生。

    英国小哥听到他虚弱的声音,吓了一跳,不到一个小时,就带着医生杀了过来。

    谢知头昏脑涨地去开门,在医生的建议下吃了点药,又躺回床上。

    这通高烧虽有征兆,但来得迅猛且猝不及防,谢知苍白的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病态潮红,乌黑的额发被汗打湿,嘴唇干燥,浑身高热,病得一塌糊涂,很有东方美人的病弱美。

    英国小哥哇哇叫着,礼貌询问能不能拍张照。

    谢知提起最后一点力气,气若游丝:“get out。”

    随即又睡了过去。

    英国小哥不太放心,观察了下他的状态,在他无意识翻身时,发现他怀里抱着件黑色的外衣,宽大得多,看起来不像是他的衣服。

    他试图将那件外衣扯出来,越扯谢知抱得愈紧,只好拿着公寓钥匙的备份,先走一步。

    隔日来看望谢知,顺便送食物时,英国小哥发现,谢知依旧抱着那件外衣。

    他百思不得其解,回去纳闷地和其他人讨论“中国人睡觉抱着外衣是不是什么祖传偏方,可以治病?”

    谢知浑然不觉。

    他沉溺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梦里他总是在下坠,疲惫的梦境反而更消耗精力与体力,直到将胡乱抓来的那件衣服抱在怀里,下坠的梦里出现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他,他的呼吸才渐缓,渐渐睡得踏实。

    英国小哥来过几次,不知过了多久,公寓门又被推开。

    他半睁开眼,朦胧看到床边站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那人弯下腰来,温热的手指拂过他高热的额头,深黑的眼眸中透露着怜惜。

    我在做梦吗?

    谢知心想,他紧抱着外衣,与那人对视了会儿,觉得这个梦不错,于是阖上酸涩的眼,想要将梦境延长。

    梦里的裴衔意伸手来夺他怀里的衣服,他不愿撒手,裴衔意微微叹着气,弯下腰来,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无奈地笑:“衣服哪有我好抱。”

    “乖,松手。”

    谢知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撞进那双沉如夜色的眼眸,紧攥的手指一顿,慢慢松开了手指。

    等到英国小哥哼着歌带午饭过来时,床上已经多了个人。

    谢知睡得安稳了许多,英俊的东方男人顺着他的背,手指抵在唇边,轻轻嘘了声。

    小哥懵懵地瞅他两眼,压低声音惊呼:“啊,你是他手机和电脑桌面上的那个人!”

    裴衔意微微一笑,为他对谢知的照顾道了谢,想要下床和他出去说话,沉睡在他怀中的谢知忽然感应到了般,猛然一拽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摁回去,不适地低哼了声,趴在他怀里继续睡。

    英国小哥:“……”

    裴衔意:“……”

    英国小哥敏锐地发现,谢知一直抱在怀里的外衣已经挂了起来。

    他恍然大悟,夸张地低叫了声:“romantic!”随即友好地道了再见,放下公寓的备份钥匙,知道自己没必要再过来了。

    谢知昏沉了两天,笼罩在意识上的蒙蒙雾气终于散去,在当晚清醒过来。

    他做了个很好的梦,睡得筋骨松软,懒散地睁开眼,入目是赤着的一片胸肌,锁骨深陷——看领子边崩坏的纽扣,极有可能是在非主动的情况下被扯开的。

    视线向下,是隐约可见沟壑的腹肌。

    再稍稍抬眸,是清晰凸起的喉结,线条锋锐的轮廓线,还有张令人一眼难忘的熟悉帅脸。

    谢知:“……”

    这是梦?

    还是他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飞回国内把裴衔意给绑来了?

    被他注视着的“睡美人”睁开眼,视线一相撞,覆在他脑后的大手揉了揉,舒服得不行。温醇磁性的声音像一口醉人的酒,因为刚醒略微喑哑,听得人耳根发酥:“知知,感觉怎么样了?”

    ……

    大概是禁欲久了,听个声音都不太把持得住。

    谢知凝视了他片刻,伸手在他脸上掐了把,疑惑:“真的?”

    裴衔意揉着他哧哧地笑:“当然是真的。怎么,经常梦到我?抱着我的外衣不撒手,谁扯咬谁,小家伙,平时在我面前怎么就没那么黏人……”

    话没说完,眼前一暗,唇上撞来个柔软高热的东西。

    裴衔意呼吸一沉,还没来得及深入,谢知又迅速放开他,捂着唇,拧紧了眉,含糊不清地喃喃:“没刷牙,没洗澡。”

    “不嫌弃你,”裴衔意企图扒开他的手,“香的。”

    谢知才不信他的鬼话,手脚并用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从衣柜里找出干净衣服,脚步虚浮地飘向浴室。裴衔意怕他摔了,赶紧跟进去。

    谢知背对着他脱衣服:“怎么过来了?”

    “你一发短信我就猜到了。”裴衔意话音一顿,语意责备,“知知,出了什么事,你的第一反应不该是隐瞒我,而是告诉我,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你身边。不要觉得会打扰我,或者会让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却不说,我才最煎熬。”

    谢知脱衣服的动作停顿了片刻,点头:“抱歉,不会有下次了。”

    他弯下腰,蝴蝶骨振翅欲飞,腰线又收紧了不少,不用量裴衔意也知道,他瘦了许多。

    “什么时候走?”

    “等你病好了再说,”裴衔意不满,“好好吃饭,过来时几斤几两,回去时就得是几斤几两。据我目测,阁下现在欠我四斤零三两。”

    谢知啼笑皆非,打开花洒,水雾迅速弥漫,充盈整间浴室:“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他偏过头,脸红红的,转移话题:“比起这个,不想一起洗个澡吗?”

    裴衔意解开袖扣,从容地挽起袖子:“当然。”

    十分钟后,被真的按着洗了个澡的谢知:“……”

    裴衔意帮他吹干头发,看着他吃下药,又带他回到床上继续休息。

    公寓里的单人床不大,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不得不紧挨着。

    “以后想我了就告诉我,我可以过来,你也可以过去。”裴衔意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暖烘烘的,“看你抱着衣服,我心疼坏了。”

    谢知:“好。”

    沉默片刻,谢知问:“我是不是太脆弱了?”

    “没有,”裴衔意弹了弹他的额头,“宝贝,你只是想家了。每个有家的旅人都会想家。我倒是宁愿你再脆弱一点、更依赖我一点。”

    谢知冲他浅浅一笑,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望了眼窗外的夜色,闭上眼。

    这大概会是他来到这里后睡得最好的一夜。

    但不会是最后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下个番外后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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