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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苏涵的舞蹈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突飞猛进,其进步的速度令林姐吃惊,也令老师吃惊。她虽然比许逸峰晚学了半年,但在这段时间的努力学习和磨合中,苏涵已经不显得比许逸峰要差,两个人配合起来很默契,好像跳了很久一样。在学习一样新东西面前,不同的人,学习速度和学习效果可能会完全不同,这和天赋,和付出的努力以及投入的精力都有很大的关系。苏涵在跳舞方面应该算是天赋很高的那种,当然她在没学习之前也不知道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这需要试过才知道。苏涵的进步和天赋有关,也和她自己不断地琢磨有很大联系。虽然她去学舞蹈的频次不多,但在家里,在带着孩子去小区玩的时候,苏涵脑子里经常在想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跳出老师教的那种感觉,想着想着还时不时比量几下。小朋友有时候也挺好奇,盯着妈妈看,甚至还在一边模仿。苏涵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积累着,加上她的天赋,于是有了让很多人瞠目结舌的进步。
苏涵自己当然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她沉浸在学习新东西的喜悦之中,享受着每一点一滴的进步带来的成就感。从小到大,她都是在被动的过程中学习,都是在充满压力的状态下一次一次地被测评,用考试的分数来衡量自己在一个团体中的排名,几乎从来没有过那种由于掌握新知识而产生的喜悦感。苏涵在跳舞的过程中对这项运动是越来越喜欢,越来越热爱。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舞姿越来越优美,步伐也越来轻松。她在跳舞中找到了自信,找到了自我。
苏涵的气质在这几个月间也发生着变化。跳舞的时候强调的有站姿,有风度,有气势,这种东西会被潜移默化地带到生活中来。苏涵现在明白为什么林姐身上有那种自信,那种挺拔,这是和跳舞有关系的,这种运动让人更容易关注自己的体态和身形,有意识地塑造一个优美的自己。苏涵跳舞的这几个月,体重下降了很多,身材正朝着自己年轻时的方向恢复,这让她欣喜不已。她现在时不时地把以前的衣服找出来,试一下,看看哪一件已经合身,可以穿出去了。上班的时候,她再也不是两件衣服换来换去地穿了。她现在多了搭配,也多了调整。苏涵在同事和路人看自己的眼神中得到了满足感。有的同事甚至会直接赞扬她的穿衣打扮,惊叹她的变化。
苏涵在和许逸峰在这几个月里也越来越熟悉。两个人一周几次见面,课上的时候讨论舞蹈,下了课许逸峰送苏涵回家,经常一起聊天。久了,两个人对彼此的背景,念过的大学和专业,曾经的和现在的工作,家庭状况都有一些了解。许逸峰是四川宜宾人,在北京知名大学学计算机专业,毕业后读研,进了国家航天研究所工作。他有过一段婚史,也有一个小孩。离婚之后小孩跟着妈妈一起住。许逸峰不觉得他自己单身的状态有什么不好,用他的话来说,没有约束没人管,只要自己能照顾自己,自己能养活得起自己就行。当然,他也给前妻赡养费,一起养活孩子。苏涵不好意思问他的薪水,不过想想他的工作单位实力雄厚,一定是赚得不少。
苏涵的心情在学跳舞的这几个月里舒展了很多。家庭中的琐碎烦闷,工作中偶尔的不顺利,在舞蹈课上都忘了,只顾专注于自己的步伐,身姿和节奏。学舞蹈正逐渐地调整着苏涵的状态,无论是身体形态方面,还是心理情绪方面,都向着越来越积极的方向发展。舞蹈课对于苏涵来说,是一个值得盼望的时间段。她期待在这个时间里不断发现自己的进步,不断挖掘自己的潜力。
这天回家,苏涵进门的时候,发现儿子没在客厅,只有何征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正写着什么东西。苏涵担心地问,“明睿呢?”
“他睡着了。阿姨说他中午的时候怎么哄都不睡觉。我回来以后给他弄了点儿吃的,他吃的不多。吃完了还想玩,后来挺不住了,玩着玩着就睡着了。我刚把他抱床上,还没十分钟。”
苏涵去卧室的床上看儿子,这还是头一次发生这种情况。孩子每天都要苏涵哄着睡,换别人是绝对不行的。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自己把自己给哄睡着了。苏涵看儿子的脸上还有黑色的泥印儿,衣服和裤子都是外穿的没换下来。她摸摸儿子的额头,凉凉的,确定不是生病了的状态。她把儿子的袜子给脱下来,再盖上个小毯子,把门带上,让儿子继续他的美梦。
儿子睡了,时间还早,苏涵的心情可真不错。刚刚跳了舞做了运动,身体也觉得很放松。她走到何征的后面,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问,“你在忙什么呢?”
“工作”,何征把苏涵的胳膊拿开,恢复到继续写字的状态,“我把明天的安排写一下,以防漏了哪一项工作。今天上面给各个组长一起开的会,有些东西得布置下去。”
“哦”,苏涵答道,“那你忙吧。”
苏涵转身去了卫生间洗漱。她的暖味没有得到何征的回应,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何征这阵子心思都不在家里面,整天想的都是工作,接连几个月都没和苏涵提出上床的要求了。苏涵一边洗漱一边感慨着,老夫老妻大概就是这样的吧,生活中总是有别的事情比上床更重要,也比上床更值得优先去考虑和处理。很多家庭也许都是这情况。苏涵叹了口气,洗漱好之后去了卧室,待在儿子的身边。儿子睡得正香。睡梦中的儿子更让人怜爱。不调皮不找事儿不发脾气,怎么看都是完美的小天使一枚。她看着儿子,不自觉地笑着,俯身亲了亲儿子的脸蛋,躺在儿子旁边休息了。
何征写完了第二天的工作计划,长出了一口气,把本子合上。他突然想起了苏涵刚回来的时候好像和他说过话,也好像搂了搂他的脖子。苏涵很久没有像这样主动地表示过什么了,何征想,今天怎么突然有了心情。他去卧室看了看,她们娘俩已经睡下了。算了吧,反正自己现在的情绪也不高。何征想起苏涵之前的不配合,更觉得和她一起在床上的东西越来越没有意思了。他打开本子,迅速地把写过的计划又读了一遍,然后把它放到了明天带去公司的包里面。
12
何征当了组长之后,渐渐地习惯了晚下班。除了苏涵有课的那两天,他不得不早走,剩下的时间他都是待在办公室里,经常很晚。一开始何征给苏涵发短信,告知是否加班,几点回家等等。但是随着何征加班的次数越来越多,短信也经常忘记发给苏涵,苏涵只好在何征该回来不回来的时间里给何征发短信询问或是打电话,每次得到的消息都是还在单位忙,没走呢,你们吃吧别等我。这样的次数多了,苏涵也懒得再去询问,问了也是不回来,就默认这种加班的状态了。何征回来得晚,到家之后经常不吃饭了,想必是加班的时候已经吃过了。苏涵做饭做了何征的分量,如果何征不吃,她就不得不留到第二天吃剩饭。慢慢地,何征不回来的时候,家里也不做他的晚饭了,除非他特别说明要回来吃饭。儿子在一星期内有时候好几天都看不见爸爸。他一开始的时候也总问苏涵爸爸怎么还不回来,苏涵说爸爸有事儿,在忙,晚上等他睡着了爸爸会去看他的。时间久了,孩子也就习惯不再问了。
苏涵问何征,“为什么你当了组长之后这么忙,总是加班啊?”
何征说,“有很多事情得考虑,得安排,你不在这个位置不会懂的。”
苏涵又问,“你在家里不能考虑不能安排吗?”
何征说,“家里太吵了静不下心来,想着想着会跑题。在单位没有人打扰,效率高,想事情更容易想明白一些。”
苏涵说,“别的领导也不像你这样把这么多时间都花在工作上啊,人家不也都干得好好的。”
何征说,“我这不是刚被提上来不久吗。很多事情都需要适应。我这么拼也是为这个家,咱们不能总住在这个地方啊。现在我当组长了,和领导有了见面的机会,我得把工作做好,为以后的生活铺路啊。”
苏涵没再说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何征有着那么正式的理由,苏涵能做的似乎只有自己多承担家务来支持他。苏涵很明显地感觉到,何征的世界里现在只有工作,其它的都提不起他的兴趣。他也很久不看书了,当然也不看球不看电影不出去玩。现在就是和别人出去吃饭,也都是同事,或是别的组长,用何征的话来说,都是应酬,都是为了工作。何征对苏涵,关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聊天的机会了。何征经常那么晚回来,苏涵和儿子都休息了,早上又走得早,可能连着几天都没怎么见面,没能说上两句话。苏涵想,现在何征唯一能照顾自己的地方,就是在自己上舞蹈课的时候带孩子,这是何征之前答应的,也是苏涵一直坚持的。虽然能感觉出何征不是太乐意,但也算勉强做着,在自己回来之后赶紧把这任务还回来,像是已经尽了义务帮了大忙。最近就连周末,苏涵下了舞蹈课之后,何征有时候也会把儿子交给苏涵就背着包出去,不愿在家里待着。苏涵问自己,家里就那么影响何征的工作吗,如果是那样的话,都不如搬出去住,那该多省心啊。
何征也没再和苏涵说什么,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他觉得苏涵一点儿都不能体会他当组长的不容易。他和苏涵解释过,他的工作内容变了,需要给整个组分配任务还得应付组员之间的人际关系。结果苏涵很轻松地说,可以把活儿给组员多分一些,自己反而轻松呢。苏涵也不想想,何征他一个资历浅的人现在在指挥他们全组,以前都是干活儿最多的那个,现在当领导想什么都不干,全甩给下面,他的同事们能愿意吗。而且他领导的是一群女人,事儿那么多,处理不好他的组长能当得稳当吗。何征想到这些,觉得苏涵完全不能理解自己面临的压力和困境。连自己想有些零散的时间还不高兴,都不愿意让自己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她也不想想,她自己出去学舞蹈,玩得那么开心,把孩子丢给有那么多工作的自己,这样合适吗。何征问自己,苏涵在忙着自己去跳舞的时候想过老公为这个家的付出吗。如果连这点都想不到,相互之间怎么能够好好地交流呢。
周六中午,苏涵从舞蹈课回来,还没进家门的时候就听见了儿子的哭声。她赶紧快跑两步,把门打开。儿子坐在地上哭得正委屈,看见苏涵回来,跑过去抱住苏涵的大腿哭得更用力了。
苏涵抱起儿子,看见儿子的额头有一个包。“这是怎么啦?”
儿子摸摸头上的包,哭着说,“疼,疼,妈妈,妈妈。。。”
何征在笔记本电脑前打着字,头也没抬。
苏涵压着怒气先去哄哭闹着的儿子,安慰他说“明睿不哭”,然后抱着他去厨房待会儿,去卧室待会儿,分散他的注意力,等他不哭了,把他放下来,又拿了个玩具给他玩。
接着苏涵走到何征坐着的桌子旁边,把笔记本电脑一下子给合上了。
“你要干什么!”何征赶紧把合上的电脑拉开,点掉屏保,快速地点击保存。
苏涵把电脑再一次合上。
何征站起身,瞪着苏涵。“我在写报告,你知不知道!”
“儿子磕到头了,你知不知道!”苏涵也瞪起了眼睛。
“我知道!我都看了,没什么大事儿!”
“什么算大事儿?得磕晕过去才算大事儿?你去看看他头上的大包!一会儿比一会儿大了,你在家就看他这么一会儿,你都干什么啦?”
“我一周带孩子带好几回呢,怎么就叫一会儿啦?我要出去写报告了,周一还得用呢。”何征一边说一边把笔记本电脑放到书包里。
“哪有当领导当成你这样的!”苏涵见何征又要走,心里着急起来,“哪有领导自己加班加点儿的干活儿的!你到底有没有能力当这个领导?”
“我能力强着呢!”何征被苏涵说得更加愤怒起来,“比你当妈的水平好多了!”说完,何征背上书包,拿件外套,换上鞋就走了。
儿子这会儿听到动静,跑到门口,说了句“爸爸走了。”苏涵掉下了眼泪。她蹲下来搂住儿子,泪水落在了儿子身上。儿子学苏涵的样子给妈妈擦着眼泪,说“妈妈不哭。”苏涵苦笑了一下,站起身去给儿子准备午饭。
下午的时候,原计划出去采买,何征又不在家,苏涵只能等儿子睡过午觉后,自己带着他出去买东西。带小孩出去买东西很麻烦,得找些小玩意儿吸引他的注意力,还要时刻看着他以防丢失。苏涵这时候多希望何征能在他身边看着孩子。苏涵想过要不要同何征联系一下,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一起去买东西,或者一个人带孩子另一个人去买。但苏涵想着何征临走前和她的争吵,何征那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就没有打电话联系他。苏涵于是不得不在商店里一边买东西一边盯着小孩,看着孩子不惹事,还得提防着四周是不是有人想在孩子身上打主意。买了东西,苏涵一边拽着孩子,一边背着东西,提着东西,上公交车,下公交车,一步一挪地把东西弄回家。途中有好几次孩子非要她抱,她不得不停下来去哄孩子。好不容易到家,已经是六点多了。苏涵顾不上收拾买回来的东西,赶紧去厨房做晚饭,再和孩子一起吃饭。等所有的事情都弄完,孩子也玩过洗过到了该上床讲故事的环节时,苏涵听到了何征进门的声音。苏涵继续念着故事,搂着着越来越困的儿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13
苏涵第二天早晨去上舞蹈课的时候,心情仍旧不好。她想着何征这会儿在家带小孩儿肯定还会不耐烦,一个看不准,说不定哪里又会受伤。儿子现在越来越淘气,好奇心也强,什么都想摆弄一下,也爱爬上爬下地折腾。和这个年纪的小孩在一起,如果不小心,就会经常出乱子。苏涵还发现,何征带小孩的时候总给小孩看电视,要不就是平板,苏涵和他说了好几次,要少看,不是必要的时间比如去做饭,尽量陪着孩子玩儿。不过苏涵知道,何征只是敷衍地答应着自己,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肯定会没少给孩子看。苏涵在舞蹈课上想着这些,时不时地走神,还有两次迈错了步子,踩到了许逸峰的脚。
“不好意思啊,今天我总是错。”苏涵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许逸峰说,“谁都有不在状态的时候啊。”
下了课,许逸峰送苏涵回家。苏涵一路上少言寡语,看着窗外。
快到苏涵家附近的时候,许逸峰把车开到了一条小路上,靠边停了下来。
“怎么停在这儿啦?”苏涵问。
“看你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没什么”,苏涵苦笑了一下,“心情不大好,一直想着孩子,他爸不太愿意带他。”
“带你家那么大的小孩确实不容易呢。看你这么惦记着孩子,平时都是你在带他吧?”
苏涵点点头,“大家不都认为,这是当妈的活儿么。”
“那是过去了。过去当妈妈的也不用上班啊。现在什么都要做,没有老人帮忙的话,就是会很忙乱。其实有没有老人带,爸爸参不参与,当妈的总是要更操心一些,经常被牵绊着。你在这方面做得还真不错,家里安排好了,自己可以出来学习跳舞,丰富自己的生活。”
“也不像你看着那么好的,”苏涵摇摇头,“安排不好的时候总是有的,这时候就觉得跳舞这件事会影响生活,弄得家里有矛盾。”
“婚姻生活并不是靠一味的自我牺牲就能够和谐的”,许逸峰说着这些,握住了苏涵的手,“自己幸福是很重要的。”他看着苏涵的眼睛,笑中带着温柔,“在我看来,婚姻生活里满是挫折,能坚持下来就很不容易了。”
苏涵揣摩着许逸峰的话,一时间她竟然分不清他握着她的手是为了鼓励她还是有别的东西在里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许逸峰能够理解她,理解她的处境,理解她面临的问题。苏涵想着这些,昨日的不愉快在心里面竟突然间褪去了许多。
这天以后,苏涵再和许逸峰跳舞的时候,能够感觉到些许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之前两个人都是在技术层面做配合,进行讨论,至少苏涵自己这么觉得,完全没有掺杂进别的东西。苏涵记得,许逸峰从一开始跳舞就对她有吸引力:他的舞跳得好不说,那种从跳舞中体现出来的精神状态也很能打动她。但苏涵一直没有多想。不过自从许逸峰那天在车里握过她的手之后,苏涵发现他们跳舞比之前更有感觉了。两个人之间好像起了化学反应一样,每个眼神,动作,都有感情在里面。苏涵甚至能够体会到许逸峰对她那种火辣辣的热情。许逸峰平时并不太善于表达,但是他能够把这种热情恰到好处地、自然而然地放进舞蹈里面,让苏涵没有回避的理由。在这种情绪的燃烧下,苏涵更喜欢和许逸峰一起跳舞了。她把心中的压力,对生活的负面情绪在舞蹈当中通通扔掉,当音乐声响起,她的眼里只有舞蹈,只有眼前的许逸峰,只有和他一起舞动的这个美好的瞬间。跳舞重燃了苏涵对生活的热情,也在压力如此之大的社会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苏涵和许逸峰在跳舞方面的进步引起了老师的注意。他经常表扬他们俩的动作做得到位,两人之间的配合有默契。有一天,老师下了课,把他们找了过来。
“虽然你们跳的时间不长,但是你们的舞蹈中有吸引人的地方,让别人想要继续看下去。下个月有场表演,我考虑带你们上场。你看你们想参加吗?”
许逸峰没有表态,他看了看苏涵。
苏涵的心情很激动,开心都写在了脸上,“我挺想参加的,但我还没有正式的服装呢。”苏涵不好意思地说。
“服装好说,可以找朋友借,也可以租。”老师回答道,“你们想好了尽快通知我啊。”
14
许逸峰送苏涵回家的路上。苏涵问许逸峰,“你想去参加表演吗?刚才丁老师问的时候,你什么也没说。”
“当然想去了,我也从来没去过。不过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时间,得出去一天吧。”
苏涵犹豫了一下,“我是得和家里商量一下,应该差不多。你的服装怎么解决?”
“我早就订做好服装了,都在那儿放了一段时间了。”许逸峰笑着说。
“原来你做足了准备工作。”苏涵吃了一惊。
“是啊,喜欢嘛,就一早准备了,知道以后肯定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苏涵兴奋地回了家,同何征说了老师要带他们表演的消息。
“我是很想去的,我还从来没有去过。我看过他们之前表演的视频,没想到才学了这么短的时间老师就会带我们去。”苏涵激动地对何征说。
“你自己的事儿,自己安排吧。”何征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不过表演得需要一天的时间,一般都是周末。你能不能看着明睿一天啊?”
“要一天吗?”何征皱了一下眉头。
“是啊,要去现场,要准备,还要化妆,得等出场顺序,他们说都得一天。不过我看时间安排,表演一结束我就回来,不会在外面耽搁的。”
“行吧。”何征算是勉强答应了。
“谢谢。”苏涵感动地说。
苏涵第二天问林姐服装的事儿。林姐说她有两套,可以借苏涵一套穿着。林姐告诉苏涵,老师也和她说了表演的事儿。林姐说但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苏涵就可以和她一块儿参加表演了,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儿。表演的事情订下来了之后,苏涵练习得更勤奋了,经常思考着怎样让自己的舞姿更优美,舞步更娴熟。她经常和许逸峰,林姐,老师探讨,对舞蹈的理解越来越深刻,收获也越来越多。
一个月后,到了现场表演的那一天。苏涵在前一天晚上就被紧张和兴奋包围着,没怎么睡好。她早早地起床,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好了等许逸峰过来接她。苏涵接到许逸峰在楼下的短信后,把何征叫起来,简单交代一下,就出发了。第一次表演,她还不会化舞台装,不过林姐告诉她不用担心,让她提早两个小时到那里,她会帮她准备。苏涵不得不承认林姐真是个全才。盘头,化妆,什么都会。她也给苏涵带来了表演用的服装。当苏涵把这一整套东西都弄到身上,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真的是完全变了一个:那么漂亮的全身镶钻的裙子,盘起头之后露出的雪白的脖颈,还有精心修饰的妆容。当她这个样子站到许逸峰的面前,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许逸峰就那么瞧着她,苏涵低着头更害羞了。
“是不是换上这身服装有些不适应啊”,许逸峰开口说道,“很漂亮的。”说着,许逸峰抬起手臂,示意苏涵和她跳几下。
苏涵在舞蹈中伸展开了自己。随着苏涵的舞动,身上大摆的裙子也飘动起来,太能带动情绪和气氛了。两圈下来,苏涵恢复了往日的神态,而且信心满满。
现场首先进行的是比赛。从青少年组开始,之后是成人组,最后是长青组。苏涵这下子看到了很多专业的表演,不停地赞叹他们的水平和功力。她觉得很多小朋友都跳得那么好,现在的家长也是从小就开始培养,小小年纪都有了专业水准。还有一些年龄大的舞蹈者,有的听说已经六十几岁,但当他们跳起舞来,完全看不出岁月在他们身上的痕迹,他们的舞步一样是那么轻盈,动作是那么漂亮。苏涵在这天里一次又一次地惊叹着,感觉不到时间过得有多快。比赛过后是表演。苏涵和许逸峰,还有其它一些学员,一组七八对左右,一起上场了。虽然不涉及到名次,但苏涵第一次站到场地中央,有那么多人在四周看着她,她还是很紧张。许逸峰看起来似乎比她好得多。他微笑着,当音乐响起,就向苏涵走来,摆出了邀请的架势。苏涵深吸一口气,迎过去,在许逸峰的带动之下飘舞着。此刻她来不及多想,舞蹈像是自己有了灵魂一样,指引着苏涵的身体,让她完成每一个动作。韵律好似从她身体中流出一般,她无暇思考,几乎是下意识地跳完了每一支曲子。曲终,苏涵和其他的舞者做停止和谢幕动作,台下爆发出一阵阵掌声。苏涵的心里激动无比。她感激地看了看许逸峰,心想如果没有他,自己会不会紧张得连舞都不会跳了。许逸峰的脸色微红,此刻应该也在激动之中。他和苏涵一块下场,虽然没有言语,但两人因为共同的经历,能够完全地体会到此时对方心里面的、和自己一样的兴奋和感动。
表演结束后已是下午,老师和学员们准备一起出去吃饭。苏涵有些犹豫。时间已经不早了,她一早从家出来就是何征自己带着孩子,如果她和大家一起去吃饭,就说不好什么时候能结束了。许逸峰看出了苏涵的犹豫,问苏涵是不是惦记家了。苏涵说有点。许逸峰说我们和丁老师说一声,咱俩先走。苏涵说那可不行,这么长时间都饿了,不能耽误你和大家的聚餐,我自己回去。许逸峰没说什么,直接去找了老师。
“我都说好了,咱们现在就走。我送你回去,能快很多。”许逸峰拿起东西往外走。
“你这样做,我心里会很不好意思。这样太影响你了。”苏涵跟在后面说道。
“和你一起表演是最重要的,这种感觉多好啊”,许逸峰感叹道,“吃饭和这比,都算不上什么,来,上车吧,快点回去,家里人都等着你呢。”
“真是谢谢你。”苏涵感激地上车。许逸峰把她送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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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涵一路跑上楼,心里依然很激动。好像在梦中的一场经历啊!苏涵突然间很想念何征,她想拥抱他,和他分享今天现场表演的经历。她的手机上有一些照片,老师那边应该还有录像,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自己的镜头。何征还没见过自己穿着这么正式的服装呢。当时林姐帮她拍了照片,她觉得何征看到一定会很吃惊,连她自己都那么惊讶呢。
苏涵一边想着一边跑着,到了家门口。拿钥匙开门进去,里面没人。他们一定是出门了,苏涵想,两个人的拖鞋留在门口。苏涵换鞋进了屋子,把表演用的东西拾掇一下,去了卫生间。她走得匆忙,妆还没来得及卸,正好趁这个时间洗把脸。卸妆正卸到一半,听见门响了,还有孩子的声音。苏涵加快了洗脸的速度,拿着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走出卫生间。
儿子看到了妈妈,一下子扑了过去,乐得不行。苏涵一通亲一通抱。
何征看见苏涵,没有什么表情。等苏涵和儿子亲热完了,他问苏涵,“你都回来了,怎么不打电话联系我?”
“我进家才一会儿,刚刚卸妆洗了脸。”苏涵这时想起了自己的洗脸步骤还没完,都没擦柔肤水和面霜就急着出来了。
何征没再说什么,看样子心里还是挺不高兴的。
苏涵本来想给何征讲讲她的表演,但是何征的脸色让她的心里凉了半截,没有心情去说什么。突然间一阵饥饿感袭来,她想起自己挺长时间没吃东西了。苏涵转身去了厨房,厨房里没什么好吃的,就随便抓起孩子的零食咬上几口。
这时何征走进厨房,对苏涵说,“我要出去了,你看着孩子。”
“我才刚到家,你就要走?”苏涵说,“这都快吃晚饭了,你还出去干什么?”
“我有事儿,明天还得开会,带孩子一带就是一整天,没时间想正事儿。”
“和孩子一起不是正事儿吗?”
“我工作不是正事儿,你跳舞是正事儿!”何征大概在这一天里累积了不少的怨气,“你出去跳舞把孩子扔给我,你做好当妈的本职工作了吗?我一边带孩子一边还得写报告,你整天都想什么呢?你不能把心思多放在孩子身上,多关心孩子吗?”
苏涵被何征这么数落,气得发抖,“你好意思这么说吗?你上班工作,下班工作,你带几回孩子?你加那么多班,周末还经常出去,不都是我自己带着吗?要不是我上课,你带两回孩子,孩子都快不认得你了!”
“儿子和我关系好着呢!这你放心好了,儿子将来也会理解他爸为他的付出!但是我就不知道了,儿子如果知道他妈在外面跳舞一整天不管他,他会怎么想!”何征说完,径直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涵再也止不住眼泪,哭了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同何征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是因为自己学跳舞吗?如果自己不学跳舞,天天在家带孩子,或许不会有现在的矛盾,但那样能幸福吗?从自己的角度来看,答案不会是正面的。正是学习跳舞给了自己很多积极的影响,这是不容置疑的。那么是因为何征当了组长吗?也不是。何征没当组长的时候看着也挺愁的,心情总不好。现在当了组长,是从忧愁的状态转为繁忙而已。也就是说,有一些东西在没学舞蹈之前,没当组长之前就已经变了味道。或者说,也许没有舞蹈,没有组长,生活中也会出现别的障碍。就算是什么障碍都没有,他们也不一定就会幸福。想到这儿,苏涵突然间悲伤起来。在她决定同何征在一起的时候,当她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时,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她和何征会到现在这个地步,无法相互理解,无法交流,只有埋怨和无奈。同何征初在一起时美好的感觉好像是被岁月埋葬了一样,再也拾不回来了。苏涵被一种孤独感包围起来,透着丝丝凄凉。儿子这会儿正在叫她。她想起了很多母亲都是把自己的孩子当成唯一的寄托,从孩子身上排挤寂寞,甚至通过教育孩子找到成就感。但苏涵不想。她觉得孩子是孩子,孩子是将来之后的别人,而自己是自己,自己可以为孩子付出,但不能丢失自己。她学了跳舞之后更坚定了这份信念。儿子又在叫她了,是催促。她恍惚间觉得自己都没有时间去感伤什么,自己正不得已地被巨大的现实推动着,只能擦干眼泪,赶紧回到母亲的角色,看看时间安排晚饭和其它一系列事务性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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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两天,何征和苏涵都没怎么说话。苏涵觉得很委屈,很压抑,但何征一点儿没有和好的意思,每天还是早出晚归,该加班加班。到了周三,是苏涵该上舞蹈课的日子,她不知道何征还会不会像往常一样下班就回来照顾孩子。苏涵好希望何征可以给她发个短信,告知一声,这样她就可以安心去上课了。但是到了下午也没有何征的任何消息。苏涵犹豫来犹豫去,非常不情愿地给何征发了短信,“今天晚上你早回家吗?”
过了半个小时,何征回过来短信,“今天不行。下班你回家看孩子吧。”
苏涵看见短信,非常生气。一个男人,就这点儿气度吗,苏涵这么想着,心中满是失望。她不想求何征早点回去,于是和林姐说了一声今天有事不去舞蹈课了。
苏涵下班直接回了家。陪孩子的时候苏涵想着大家都在舞蹈课学习,心里怪难受的。她想着许逸峰这会儿得一个人跳,没有舞伴了。想到这些,她给许逸峰发了条短信,“今天很抱歉,没去成舞蹈课。”
许逸峰给苏涵回短信的时候苏涵正在给儿子洗澡。等把儿子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了,苏涵躺在床上时,看到手机上的短信回复:“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了,很惦念你。”
苏涵的心里一酸,写到,“谢谢你的关心。家里的事情很难说得清楚。”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好好聊聊。难过的事情总憋在心里不好。说不定从我的视角,能给你些启发。有时候男人和女人想的东西确实不一样。”
苏涵看着许逸峰关切的话语,真想和他聊一聊。她知道许逸峰能理解她。她现在也需要向一个人来倾诉她的委屈,最好能够帮她梳理一下现在的困境。苏涵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九点四十了,儿子在旁边睡着,何征说不定哪会儿就回来了,这会儿说话不是很方便。
“现在太晚了,就不打扰了吧。但是真的谢谢你。”
许逸峰很快回了短信,“明天找个时间聊聊?你上班的时候方便出来吗?”
苏涵犹豫了一下,“这样会耽误你的工作,不好吧?”
“我上班的时间很宽松的,你放心。看你的时间吧。如果你上班时间不方便出来,我们换个时间也没关系。我都好说。”
“我那儿还行。上午去和领导说一声临时有事,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那好,我十一点钟去找你,你把你们公司的地址告诉我一下吧。”
苏涵给许逸峰发了单位的地址。刚写完短信,听见了何征回来开门的声音。苏涵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她想着今天因为何征的不配合,舞蹈课都没有上成,心里越发的怨恨起来。这时手机的屏幕亮起,是许逸峰地址收到的短信回复。苏涵看着短信,觉得难受的情绪减弱了一些,同时心里也升起了一丝希望。
17
第二天,许逸峰十一点的时候给苏涵发短信,说他已经到了。他还说他没有把车停在苏涵单位门口,而是停在了距离单位两百米左右的马路边,并对附近的环境作了简单描述。苏涵暗暗赞叹许逸峰的周到。被公司同事看到会比较尴尬,而且何征办公的地点也不远。苏涵按照许逸峰的描述很快找到了他停车的位置,上了车。
平时许逸峰载着苏涵,都是和跳舞有关。现在突然之间只是为了见面而见面,两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带你吃点东西去吧,”许逸峰打破了沉默,“你喜欢吃川菜吗?”
“喜欢”,苏涵答道,“这是全中国最流行的菜系了吧,很多地方都有川菜馆。”
“那倒是,北京就有挺多的,不过大部分川菜馆做的川菜不是很地道。以后你去我那儿,我给你做些地道的川菜尝尝。”
“这么说你挺会做菜的?”
“还行吧。自己生活,总得有点儿本事才行啊。”
许逸峰把车停在了一个饭店门口,这会儿还早,停车位都空着。他们俩下了车,走进饭店找了个角落坐下。许逸峰叫了服务员来,让苏涵先点菜。苏涵说你对这些菜熟就你点吧。许逸峰也没客气,点了几个家常菜,又要了一个小包装的牛栏山,还有两瓶啤酒。
川菜色泽艳丽,味道浓郁,看着就有食欲。许逸峰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问苏涵喝什么。苏涵平时不喝酒,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也挺想喝点。她说都行,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许逸峰给苏涵倒了一瓶底的白酒。
两人吃了点菜,许逸峰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白酒。他对苏涵说,“你随意啊。”苏涵把一小瓶底的白酒给喝了,胃里一下子好像着了火一般,嗓子,呼吸道,全部都有灼烧感。苏涵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许逸峰笑了,“你还是喝啤酒吧。”接着他给苏涵倒了一杯啤酒。
当酒精在身体里蔓延的时候,神经细胞都跟着活跃起来,情绪也容易被带动,苏涵开始和许逸峰说起何征和她的争吵,最近的,还有之前的矛盾,想不开的烦恼。苏涵不知道她讲得清楚不清楚,也不知道许逸峰听得明不明白,反正喝着酒说出来之后就是痛快。
等苏涵讲得差不多了,停下来望着许逸峰的时候,许逸峰问苏涵,“你们是不是很久没上床了?”
苏涵听到这个问题愣住了。她垂下眼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夫妻之间结婚久了,都没有感觉了,这很正常,你也用不着不好意思。我和我前妻生活了八年。当两个人之间没有爱,只剩下责任的时候,生活就不是那么有意思了。在一段婚姻关系里,如果有人告诉你爱她是你的责任时,你一定会恨死这个人。这是一种被强迫的感情,不是那种自然的真实的感情。”许逸峰侃侃而谈,和平时不喝酒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也许很多夫妻大概都是这样的”,苏涵说,“但是如果能够和谐相处,也没什么。人生经历到现在这个阶段,等着慢慢变老吧。”苏涵一脸的惆怅。
“不,还有很多精彩的地方。”许逸峰的眼睛里闪现出光芒,“你如果努力去探寻,就会发现很多东西都是在变化的,包括你自己。你想想,现在的你,和几年前,十几年前的你,是有多么的不同。有时候我自己往回看,觉得从前的自己离现在的自己好远,模糊得像是在灵魂深处的一个影子而已。所以我们要有义务去找到现在的、此刻的自己,面对此时此刻的自己,面对自己真实的需求。这应该是个毕生的责任。”
苏涵思考着许逸峰说的话,“现在我的生活中有家庭,孩子,工作。我想尽到做母亲的责任,照顾好家庭,和家人之间能够和谐共处。除此之外,我还需要有自己的时间。能有时间跳舞。这是我想要的生活,也是我现在的需求。”苏涵想了想,又继续说,“那你呢?你选择的生活方式和我不太一样,你的时间也自由。你对这个问题是怎么想的?”
许逸峰看着苏涵,目光严肃而认真,那种只有跳舞的时候才能看见的气宇轩昂出现在他的眉宇之间。他的眼睛正在捕获着苏涵的心,“现在,此时此刻,我想要你。”
苏涵被许逸峰的目光震慑住,也被许逸峰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不知所措。慌乱中,她说道,“我已经生过小孩,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美好了。”
“你相信我,你的美好才刚刚开始。你的一颦一笑一举手投足都渗透着美,我无时无刻不在欣赏。我想你在舞蹈中能够感觉到我对你的感情。”
苏涵在动摇。
许逸峰站起身来,到苏涵旁边,伸出手来,“跟我走吧。”
苏涵抬头望着许逸峰,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在学舞蹈的教室,在表演的舞台上,许逸峰伸着手,邀请苏涵过来。苏涵每次都是欣欣然地迎过去,和他共舞,经历着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时刻。而现在,在人生的舞台上,许逸峰向她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苏涵握住了许逸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