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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笑着点了着头。
“功名都是自己个儿挣出来的,他老子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战功都立了好几回。”
太夫人脸上挂着笑,仍旧是那么慈祥,声音却透着几分一家之主才有的睿智和冷静。坐在席中的庄魅颜观察很是仔细,心中暗暗钦佩--老人家已经过了八十高寿,心里可一点也不糊涂。
管夫人只得继续说下去,道:“世藩身子骨不行,不是习武的材料,按理说,也该去考场恩科取个功名,可如今世上就有那么起子小人,专门看着大家的公子哥儿眼红,便是真材实料考出的功名,他们也硬是不信。老爷如今这个位子,不知多少人看着眼馋,有些事还要避嫌才好。”
庄魅颜暗暗好笑,她人虽不在京城,这几年生意早就开到这里,因此京城的消息她比谁知道的都更清楚。这个曾世藩是个出了名的花花胡公子,不学无术,分明是学武不成,学文不通的家伙,他母亲却硬是给他掩饰成了韬光隐晦的典范。
管夫人拿眼睛望着老爷,期望自己的丈夫能帮他再说一下,好早点把长信侯的爵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要知道长信侯可不止这一个儿子啊,虽说按规矩该传给长子嫡孙,不过看太夫人的态度却很不明朗,万一……夜长梦多啊。
管夫人这点小心思不但庄魅颜看到出来,在场很多人都瞧出来了。长信侯眉头微皱,看了一眼母亲,终于没有开口。管夫人十分失望,但是她今天打定主意,一定要太夫人表个明确的态度,她不想放弃,又要开口婉劝。
太夫人却先开了口,笑道:“说起功名,易凡那孩子如今大有出息,已经做了副将之位,如今也没听谁在背后嚼舌根子说是得了舅父的荫蔽。他战马从戎,那位置是从一个小小的岗哨统领做起,一步一步,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如今你看年轻的将领中,有谁立的军功比他多?对了,今日怎么没看到楚易凡那孩子过来给我拜寿呢?”
太夫人记起此事,环顾全场数落道。场中人交头接耳,显然没有人清楚状况。庄魅颜微微诧异,太夫人说的楚易凡,也是她的老朋友,以前是驻守在“曦阳岗”的岗哨统领,后来因为剿匪有功,连连升职,如今是驻守在祁阳镇的守军副将。只是,她却没想到楚易凡竟然是长信侯的外甥。
身边的丫鬟附耳低声说几句,太夫人笑着点头道:“这孩子就是鬼机灵,我倒要瞧瞧他待会儿送我一份什么大礼。”
太夫人忽然想起一事,又偏头对自己的儿子长信侯曾雄信笑道:“你瞧我这记性,真是年纪大了不中用,原就想跟你说的,齐老将军家里的那孩子今日也来给我拜寿,自打那孩子落地我就没见过她的面,凤红,去把三小姐请来,让老爷见一见。”
“是。”
庄魅颜心中一跳,知道太夫人说的三小姐是自己,太夫人如此重情重义,许多年来仍旧不忘她们母女,虽然以前与这位太夫人素不相识,庄魅颜还是心头一热,觉得那张苍老的面孔格外慈爱。
庄魅颜来到太夫人身边,大大方方地给太夫人和长信侯等长辈行过礼。长信侯已经是一名年纪六十多岁的老人,一张国字型方脸不怒自威,多年的军旅生涯使得他坐姿端正,不显任何苍老之态,无奈岁月不饶人,两鬓已然苍白。
曾雄信扫了她一眼,见她从容自若,丝毫没有闺中女子惯有的羞怯之态,不禁微微颌首。
“多好的一个姑娘家,可笑世人喜欢以貌取人。”太夫人轻轻摇头叹息,“颜儿啊,如今你父亲可曾为你订下亲事?”
庄魅颜察言观色,她觉察出庄家姐妹易嫁这件事情似乎已经得到庄曾两家的首肯,至于皇帝更不可能为了一桩儿女婚事,而追究堂堂长信侯的责任,此事已成定局。
她注意到太夫人说起这番话时,曾雄信面上露出一丝愧疚之意,她立刻笑着接口道:“回太夫人话,魅颜不曾定亲。五年前,魅颜生了一场大病,大夫说说必须静养几年才能恢复,不宜婚嫁。当时婚期在即,父亲觉得有约在先,毁之不祥,因此让姐姐进门孝敬您老人家,大家都是一番好意,是为了老祖宗开心。”
这番话既挑明了事情的缘由,又帮各方做了掩饰,曾雄信不由多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而曾世藩庄美玉夫妻更是坐如针毡。
太夫人本来为此事十分恼火,甚至迁怒于曾世藩,执意不肯让儿子把爵位传给他。如今听庄魅颜帮儿子回护,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们都知道糊弄我老婆子。”
曾雄信坐不住,他最为孝顺,知道母亲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便跪了下来,道:“让母亲忧心,是儿子不孝。当初儿子也是因为母亲身体不好,一则想让藩儿尽快完婚为母亲冲喜,二则也让母亲高兴高兴,庄家三女又生了病,儿子不想母亲失望,因此顾不了许多。”
庄魅颜推说自己当时生了重病,曾雄信就着这个话茬说了下去。看到当家人跪在地上,他的夫人儿子等诸位晚辈也坐不住,纷纷跪下求情。
庄魅颜也跪下,劝道:“今日是太夫人八十寿诞,子孙欢聚一堂,自古常言道,平安就是福,如今您全家团聚便是最大的福分。我朝崇尚孝道,凡事孝为先,儿孙们总有什么不是,看在孝义的份上也该说得过去。”
太夫人皱了皱眉,吩咐丫鬟把庄魅颜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拍着她的手背低声道:“傻孩子,只是委屈你了。”
她又和颜悦色地对众人道:“都起来吧,今日家宴不必约束,你们只管好吃好喝,你们都平平安安的,就是对我最大的孝敬。”
众人齐声称谢,纷纷起身回席。
看到太夫人如此喜欢庄魅颜,陪席的女眷们都与她搭讪,太夫人又念叨着为她寻一方佳婿之类的话,弄得她面红耳赤,俄而又絮絮问起她母亲的近况,庄魅颜少不得一一作答。
众人陪着太夫人一边吃酒宴,一边说笑着。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一名老管家步履匆忙走进亭间,他本来想悄悄地给长信侯曾雄信递句话,不料想太夫人先把他叫住,问道:“外边怎么了?这么热闹。”
老管家嗫嚅了两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众人纷纷看向湖间,只见从远处飞身而来两个男子,各自手持宝剑,在湖面上激战起来。两人武功高强,只凭一口气息,纵身提气,在湖面上盘旋,刀来剑往,两个人出招速度都很快,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觉得杀气逼近,寒气凌人,人们看得眼花缭乱。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已经离着亭子越来越近,曾雄信心中惊疑,今日是他老母亲的八十大寿,京城中谁人如此狂妄,竟然在他的府中大闹起来,心中不禁有些恼火。他站起身挡在母亲身前,同时喝令道:“卫士何在?”
侯爷府的侍卫已经沿着湖边围了过来,只因这二人在湖面之上,他们根本接近不了。曾雄信勃然大怒,道:“弓箭手呢?”
老管家面露忧色,上前附耳低声说了一句。曾雄信眸中精光大盛,浓眉紧皱。
“哈哈哈!侯爷切勿动怒。”随着温和的笑声,人已经来到亭子外。
众人一见此人便纷纷起身,曾雄信也转过身来,面露惊愕之色,拱手道:“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来人一身素白广袖长袍,英姿翩翩,缓缓走来,行动间带有王者之气,俊脸上露出恬静的笑容,整个人笼罩在正午的阳光下,给人一种强烈的眩目感,在场之人,没有人敢正视他的眼睛,纷纷低下头。
瑞祥王爷,先皇最小的儿子,也是先皇最宠爱的儿子,落地就封王,天下第一公子,是无双国最有权势的男人。
端木皓面带微笑,平伸双手制止了人们的跪拜。
“今日是老太君的寿辰,本王也是来拜寿的,众位且请随意。”
尽管如此,许多人在他王者风范的折服下,还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长信侯也不敢怠慢,急忙迎了上前,他想要行礼,被端木皓抢先一步托住手臂。
端木皓和蔼地笑道:“万万不可,今日是你们的家宴,如此惊扰却是本王失礼了。”
说完,他又郑重地向太夫人行了礼,道:“端木皓给老太君贺寿了!老太君身体可好?”
太夫人不敢坐受他这一揖,在丫鬟和庄魅颜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起身,答道:“谢王爷挂怀,老身还算硬朗。”
端木皓温和的眼睛扫过庄魅颜,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庄魅颜心中怦然,静静地回复了一个微笑。
这时,忽然有人闯进亭子里,一阵旋风似的卷了进来,侯爷府的侍卫神情紧张围了上来,由于那人站在端木皓身侧,他们投鼠忌器,不敢擅动。长信侯也是惊疑不定,对来人的身份不明就里,不敢贸然下命令。
那人身穿黑色长袍,袍角用绚烂的彩线绣着怒放的蔷薇,一头乌发只用带子松散地系住,飘逸轻垂,腰间佩着长剑,剑柄镶着一块硕大的红宝石,世间罕见,上襟的衣衫微微敞开,露出古铜色的皮肤,更显得整个人洒脱不羁,风流倜傥。他脸上带着一副蝴蝶面具,罩在鼻梁之上,只露出下颌坚毅的线条,唇角弯弯翘起,露出迷人的微笑。这样的装扮给他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更让人对来的来历产生好奇心。
就在他冲进来的同时,另外一个人也无声无息地进入亭子里,他站在那名带着蝴蝶面具男子对面,没等主人开口询问,那人抢先跪倒在地,向太夫人磕头,朗声道:“孙儿楚易凡给老祖宗贺寿!”
太夫人道:“这就是你给我送来的贺礼?好一个惊天动地,与众不同!”
话语虽然是在责备,但是太夫人面带微笑,眸中带着温情,分明是一位老人看到孙儿顽皮时的宠溺。
楚易凡了解太夫人的脾气,也笑道:“遇到一位老朋友,一时手痒,就与他比试一番,不想惊动了太夫人,孙儿有罪,自当罚酒三杯!”
“你这猴儿!我这些孙儿里面就属他最乖滑,你瞧瞧,我没说罚他,他自己倒给自己找了台阶下,罚酒三杯,是不是太轻了?。”太夫人丝毫不以为忤,反而眉开眼笑,扭头对庄魅颜说道。
庄魅颜也会意地笑道:“太夫人说的是,罚酒三杯怎么够!”
她故意一顿,然后加重语气说道:“罚酒一坛才行!”
“哎哟!那可不正中他的下怀,本来就是个小酒鬼!也罢,就依着颜儿,罚酒一坛。”
“谢老祖宗罚酒!”楚易凡笑嘻嘻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本来气氛有些紧张,听她们祖孙几个人一番调笑,众人不禁露出笑脸,连太夫人身边的丫鬟也忍不住侧脸偷笑。
“老祖宗,孙儿给你的贺礼是这个。”楚易凡笑嘻嘻地来到太夫人身边,搀着她的另一只胳膊,同时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铠甲。庄魅颜这时才注意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是一身戎装,金色的亮片铠甲,腰间的玄铁重剑,整个人英姿威武,极有气势。
太夫人有些疑惑地道:“这身铠甲?你可是升迁做了牙将?”
金色铠甲在无双国只有大将军才有资格穿戴,楚易凡不过是副将,就算是升迁,也不可能一步到顶。
这时,端木皓在一旁答道:“牙将怎么配穿我无双国的金衣铠甲,楚兄今日被封做镇北大将军,官拜一品。”
一语惊四座,连一向沉稳的长信侯曾雄信闻言也是神情一震。
“太夫人府上又出了一名将军,实在是可喜可贺。”端木皓道。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向太夫人和长信侯道喜。曾雄信一番应酬之后,赶紧请端木皓上座,楚易凡如今身份显赫自然不能按照辈分坐在下席,曾雄信使了个眼色,管夫人连忙带着女眷退下,腾出位子。庄魅颜也想跟着众人一同离开,无奈她的手被太夫人紧紧攥住,因此只好留下。
亭子里的上席只剩下他们六人,曾雄信看了一眼那名带着蝴蝶面具的男子,向端木浩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远方来的贵客,吴阳国的太子萧轩宸。”
吴阳!听到这两个字,庄魅颜眉头一挑,迅速抬头望了对方一眼,又不着痕迹地低下头来。对方感觉非常敏锐,似乎是觉察到她在偷偷打量他,立刻也把目光集中到她身上,庄魅颜感觉到对方炙热的眼神毫无顾忌地,甚至是有些放肆地望着自己。她暗自庆幸,还好不用抬头与他对视,否则庄魅颜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招架。
这时萧轩宸开口说道:“晚辈无礼,刚才只顾着与楚兄打得痛快,忘记今日本是与端木兄一同给太夫人贺寿的。不过,晚辈听说太夫人乃是女中豪杰,年轻的时候曾与曾老英雄并肩作战,想必不会因为刀剑之事怪罪于我吧。”
此人语气极为狂放,不过最后这句话恰到好处地夸了太夫人一番,叫人很难对他着恼。太夫人微微一笑,道:“那都是什么时候陈芝麻乱谷子的事情,老喽,记不那么清楚!”
萧轩宸大笑起来,拍案道:“太夫人,果然是性情爽快之人,晚辈情愿献舞一曲,为太夫人祝寿。”
此人行事荒诞,刚才进门就打架,已经够无礼了,现在又要献什么舞。在无双国,歌舞都是女子所为,男子跳舞的话,难免被人耻笑。众人碍于他是堂堂吴阳国的太子殿下,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萧轩宸似乎没注意到人们异样的眼神,他兴致勃勃站起身来,环视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在庄魅颜身上。
“这个舞晚辈自己跳着不够尽兴,想跟老太君借一个人用用。”
太夫人对他的率直并不介意,含笑道:“殿下请随意。”
萧轩宸狡黠地一笑,腾然伸手握住庄魅颜的右手,邀请道:“请小姐与我共舞一曲,可否?”
庄魅颜猝然不防,已经地被他拉出席间,身不由己跟着他往亭外走去。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陌生男人拉着手,庄魅颜不禁大窘,用力挣脱,但是对方的手牢牢紧攥,以自己微弱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挣脱。
萧轩宸忽然抱住她的纤腰,纵身一跃,庄魅颜只觉得犹如腾云驾雾一般,轻轻一晃就来到亭外的空地。
两人贴得很近,当庄魅颜发现这个尴尬的场面时,她甚至来不及推开对方,她只是看到男子的嘴角露出一个惫懒的笑容。骤然间,他手臂轻轻一抖,庄魅颜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好像飞扬起的裙角迅速飘向世界的尽头,没等她回过神来,左手一紧,那个把自己抛出去的手臂又重新把她绕了回来。
盘旋,打转,飞升,或者是落地,尽管很多动作惊险无比,但是在那个男人的掌控中,庄魅颜感觉自己好像是插上翅膀的鸟儿,自由飞翔在无尽的苍穹中,说不尽的快乐畅意。仿佛在一瞬间摆脱了所有的束缚,仿佛又回到祁连山,阳光灿烂,草地幽绿,野花芬芳,无拘无束。
她的百褶裙自由地散开,好像飘逸的红云,上下翩舞。那男子的力量恰到好处,刚柔并济,准确地带动着她的每一步,她不需要用力,更不需要思考,只要随着他的手臂转动就可以--
就可以飞了!
庄魅颜快活地大叫起来,笑声穿透云霄。
“飞了,我要飞了!你可要抓紧我啊!”
她睁开眼睛,忽然发现自己躺在青绿色的草海中央,四周都是高大的茅草,自己四肢摊开,无比舒适地伸展着身体,自由,是自由。
她歪了歪头,偷偷看了一眼躺在身边的家伙。
没错!就是那个家伙!
“小白!”
“嗯!”
“小白!”
“嗯!”
“小白!”
“嘿嘿!”
“笑什么呀?傻子!小白我问你,你刚才教我跳的这是什么舞?”
“斗牛舞。”
“斗牛舞是什么?是你家乡的舞蹈么?”
“嗯……是吧。”
“在你的家乡人人都会跳这种舞蹈么?”
“嗯……也不是吧。”
“到底是不是?”
少年的脸上忽然浮现出狡黠的笑容,慢吞吞地说道:“斗牛舞当然是斗牛的男人才会跳的,通常的舞伴都是大笨牛。”
她终于醒悟过来,这家伙竟然是变着法子在取笑她。
可恶!她跳起来,追着打他,在草丛间穿梭,奔跑……一直到,她睁开眼睛。
她睁开眼睛--她再次睁开眼睛,从梦幻中的感觉清醒过来,此时的她已经是大汗淋漓。庄魅颜发现自己又回到最初那个姿势,与他脸贴着脸,他的大手紧紧贴着她的腰部,两人如此接近,超过一般的亲密距离。
刚才的一切好像是一场幻觉,庄魅颜都弄不清楚方才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场梦?她跳过舞么?面前这个男子是真实的么?
“啪!”
有人轻轻击掌,赞赏道:“刚柔有度,来自大草原的舞蹈果然与众不同,太子殿下好舞姿。”
众人也觉得这个舞蹈花样新奇,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好看虽是好看,只是未免太过狂放不羁,恐怕惹起非议。不过既然瑞祥王爷领头称赞萧轩宸,大家也自然是跟着连声赞扬。
场外许多女子已经被这名带着蝴蝶面具,又兼有异域神秘风情的男子所折服,心里暗暗羡慕庄魅颜的际遇。
庄魅颜轻轻挣脱萧轩宸的手,默默站到一旁。刚才跳的这个舞,让她觉得头脑发晕,连思绪也不太集中,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场外的情景,她更不知道,在她跳舞的时候,亭子里已经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位吴阳的太子身上,津津有味地欣赏异域风情的舞蹈时,在“月满亭”里,围坐在太夫人身边的三个人却丝毫不为所动。
“王爷这趟前来敝府,不知所谓何事?”长信侯率先发问,他当然不相信这位瑞祥王爷不请自来,只是单纯地给母亲拜寿。
端木皓仍旧平静地微笑着,温声道:“老侯爷果然是聪明人,本王这次是想来跟您商量个事请,边关祁阳的守兵不够,朝廷想增派人手,因此想调您的‘曾家军’驻守边关。”
长信侯两代为将,一直驻守在西南方的关隘“桐阳关”,“曾家军”是他们家族的嫡亲部队,也可以说是最精锐的部队,一共五万人马。端木皓说得轻松,一句调用就想抽走长信侯最精锐的部队,等于是在变相收回他的兵权。
曾雄信听了端木皓的话,浓眉一挑,脸上隐隐生了怒气。
“王爷,调动兵马这么大的事情,请恕老臣不敢擅自做主。”
端木皓微微一笑,这条老狐狸,是想用皇兄来压制他。他温柔地说道:“此事容易,只需本王向皇帝奏请一道圣旨即可。”
“既然如此,王爷何必来与老臣商议,直接到军中中宣布圣旨便是了。”
曾雄信的话里带了点强横的味道。
端木浩非常清楚,这支队伍其实只有曾雄信才能指挥得动,无缘无故换将,必须有能说服大家的理由才行。否则即使有了圣命,恐怕也很难服众。
“近日来吴阳境内兵马调动十分频繁,虎贲营十万大军调了将近一半驻扎在祁阳山北麓,虽然意图暂时不明,但是防备为上,祁阳镇的守地必须调派兵马才能预防万一。说起虎贲营的实力,举目整个无双国,恐怕只有曾老英雄亲自培养的‘曾家军’才能与之匹敌。北关的大将军之职,本王已经奏请圣上,赐给令甥男楚易凡,将门虎子,‘曾家军’在他的带领下,想必与老侯爷亲自出马是一样的吧。”
曾雄信看了一眼坐在太夫人下首的楚易凡,后者正襟危坐,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常。他沉默了一瞬,这是令人窒息的一瞬。
打破这个可怕沉默瞬间的人是太夫人,她老人家笑呵呵地说道:“吴阳的这个舞倒是很有趣的,在咱们无双国从没见过。”
一句话巧妙地化开了桌面上越来越紧张的气氛。
“信儿。”
“母亲。”曾雄信毕恭毕敬。
太夫人含笑道:“信儿,今日颜儿那丫头为我做了一道粥,我特意留了些给你尝尝。”
在太夫人的示意下,身边的丫鬟端上来一碗海菜苦味粥,另外还有一小碟子黄饼子。曾雄信一震,依言尝了一口粥。味道的清苦让他情不自禁微皱眉头,而玉米面做成的黄饼子更是涩得让他咽不下去。
这道菜实在没什么特别的,这是海边渔民最常用的家常菜。海里捞出来的海菜,山上挖来的苦菜,掺上少许大米熬成的稀粥,这道粥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节省粮食,除此之外并无特色,玉米饼子更是贫穷的渔民的家常饭食。
曾雄信有些痛苦地咽下这些东西,他已经吃不惯幼时赖以充饥的饭食了。
“……想当初我与你父亲守在海边小渔村,每日就是依靠这些饭食度日,这些都是我们当时惯吃的东西,如今吃起来恐怕已经不再是往日的香甜。先皇慧眼识英雄,将你父亲从兵卒提拔成将军,皇恩浩荡,今日曾家能有这一切都是皇家恩赐,信儿却要谨记在心。”太夫人语重心长。
曾雄信将粥碗喝得干干净净,恭声道:“儿子谨记母亲教诲。”
他离开座位,双手作揖,竟是要行跪拜之礼。端木皓赶紧拦住,道:“老侯爷!”
曾雄信道:“烦请王爷奏请皇上,老臣年岁已高,愿意卸甲归田,陪母亲回海边居住,颐养天年。”
端木皓微微一笑,道:“老侯爷说哪里话,古时名将廉颇年八十时,尚食斗米肉十斤,诸侯畏其勇而不敢犯赵境,无双国西南边境还需要老侯爷镇守呢。老侯爷放心,调走的兵马本王会命兵部给您补齐的。”
端木皓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始终是祥和的微笑。转身之间他与楚易凡的目光迅速对接,两人心领神会。
一舞完毕,萧轩宸回到座位间,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庄魅颜仍旧呆立在一旁的花丛间,指尖温度犹存。这是真的,舞蹈是真的,人也是真的,只是--
恍惚间,她终于记起来了,这个舞有个男人也会跳的,就在祁阳山的温泉旁边,青绿色的草地上,他带着她翩翩起舞。那一次比酒大赛,她获胜之后,因为太开心了,就跑去与他一同分享,当然还有一些别的情愫,无法描述的情愫。
私心藏蜜意,却不觉流于颜色。
迷恋伊人矣,我只自如常。
他那时候还取笑自己,那个笨笨的家伙啊,痴痴傻傻,有时说的话也是蛮有趣的。他看自己心神不定,就硬是拉着她说要教她跳一种舞,说是很快乐的舞。
那种感觉果然很畅意,狂野奔放,无拘无束。
小白,你还好吗?
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庄魅颜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原来是七弟庄容熙。他如今长得十分高大,足足高出庄魅颜一头,穿着青色布衫,头戴方巾帽,已经是个儒雅的翩翩少年书生。
庄容熙疑惑地望着姐姐,道:“姐姐,您没事吧?席间开始敬酒了。”
庄魅颜定了定神,原来自己只顾着发呆,却没理会酒席的晚辈们已经开始给太夫人轮流敬酒,不由暗怪自己大意,差点把这次来的目的忘记了。她与庄容熙步入亭间,此时敬酒已经接近尾声。
庄魅颜与庄容熙敬过酒,太夫人笑吟吟地望着他们俩,问道:“这个俊俏的哥儿是谁?”
“他是颜儿的小弟庄容熙。”
太夫人惊喜地道:“你母亲原来还有一个儿子,快过来我瞧瞧。”
庄容熙依言跪到太夫人身侧,微微仰脸看着太夫人。太夫人摸索着他的脸,感叹道:“瞧这眉眼,跟他祖父齐将军多像啊!齐家也算是有后了。”
接着老人家又絮絮问起他的年龄,有没有考取功名之类的琐事,庄容熙一一作答。两人说了几句,庄容熙瞥见席旁的端木皓一直微笑地望着他,不禁踌躇,端木皓与自己有师徒之谊,他不知自己是否应该上前拜见。
端木皓轻轻开口道:“怎么连老师也不认得了么?”
庄容熙赶紧跪倒在地,十分郑重地行了叩拜大礼,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学生怎敢忘记师恩。”
两人说话平常,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众人很快得知这位国子监的少年书生竟然师从瑞祥王爷端木皓,不由刮目相看,争相打听这是谁家的公子。此后一段时间内,庄容熙这位默默无闻的少年才俊转瞬间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京城有女待字闺中的大门大户都争着打听他的生辰八字,暗暗留意他的前程发展。
此事在侯爷府的寿宴上就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庄美玉更是震惊,庄容熙也来拜寿的事情,她之前完全不知道,现在看着太夫人对这姐弟两个十分热情,问长问短。太夫人尤其提起齐老将军,已经把庄容熙看成是齐家的后人。庄美玉的脸色越发难看,母亲和她原本算计着借口齐氏疯癫,把庄容熙过继给母亲刘氏,可是看今天太夫人的态度,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庄美玉再也坐不下去了,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席。
寿宴散后,庄魅颜婉言谢绝太夫人的挽留,与丫鬟小默赶回庄府。
一路上,庄魅颜似有心事,怔怔地望着车厢的一角发呆。她忽然撩开帘子对车夫喊道:“去驿馆。”
“是!”
放下门帘之后,庄魅颜缓缓闭上眼睛。
不管怎样,她觉得自己必须去见一见那个人,否则她的心就不会安宁。事实上,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她的心为什么这么不安宁。
吴阳国的太子住在驿馆的后院,无双国财倾天下,驿馆修建的也很是奢华,一点也不次于大家门户的宅院。
后院一个单独的小宅院就是萧太子的临时居所,听说皇帝为了表示隆重,也曾邀请这位吴阳国的太子殿下进宫居住,但是被萧太子一口拒绝,声称受不了宫里的拘束,不如在宫外还能随便陪着美人玩耍。只是这一件事情就在京都传出了“风流太子”的美名,此人风流不羁的行径可见一斑。
庄魅颜在驿馆随从的指引下,缓缓走进这个院落。一路上,这位得了不少赏赐银两的随从十分巴结,一个劲介绍萧太子的风流韵事,他大约是把庄魅颜看成是前来献殷勤的女子吧。
庄魅颜微笑不语,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不搭话茬。她并没有让小默跟着自己,走到门口,她又塞了一锭银子给那位话痨随从,随从十分乖巧,立刻转身离开,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院落门口。
透过敞开的院门可以看到朝南修建的二层小楼,院落里种了参天的柏树围在院子四角,枝叶茂盛遮蔽天空,环境清幽。院落里面却一点也不“幽静”,不等进门,庄魅颜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女子的娇笑之声,而且还不止一人。
她站在门口踌躇起来,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这时,笑声越来越近。几名穿着鲜艳衣衫的女子嘻嘻哈哈往门口跑来,脸上蒙着手帕的萧轩宸在她们后面追逐着,伸开手臂四下抓摸。几名女子时而躲避,时而上前挑逗,她们十分机灵,总是小心地不让萧轩宸抓到她们,萧轩宸扑了几个空,越发高兴,嘴里喊道:“你们不乖,等我捉到你们,挨个打屁股。”
女子们娇嗔起来,有名穿着红衣服的女孩子抗议的声音有些大。
“爷你好坏呀!”
萧轩宸精神一振,顺着她的声音糅身而上。那名穿红衣服的女子左躲右闪,最后慌不择路,竟然朝门口跑来,萧轩宸紧随其后。红衣女子临到门口时,灵巧地转身跳到另一侧,张开手臂的萧轩宸便将站在门口的庄魅颜紧紧搂在怀里。
庄魅颜一愣,下意识想要推开对方,然而在对方强而有力的怀抱中,她的力气就像帆船对抗暴风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手臂用力收紧,把自己的脸贴近他的胸口。
“小东西,我叫你逃!”
他的声音微微有点暗哑,带着磁性感的低沉,同时轻轻笑了起来,唇角弯翘。
庄魅颜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冲动,她很想解开对方的面具,好好看看面具下的那张脸。
“不许再逃了,再逃就要打屁股。”他越发得寸进尺,把嘴唇靠近她小巧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更加扰乱她的心绪,让她没法集中精神。
“太子殿下!”狼狈不堪的庄魅颜终于开口抗议道,“请您自重!”
她的语气很生硬,带着明显的不快。
萧轩宸“咦”了一声,笑意更浓,他并不解开蒙在眼睛上的手帕,只是微微歪了头似乎在凝神思考。
“这声音好像不对呀?你们这些小丫头捉弄我,故意变了腔调骗我对不对?是谁?你们不许说,本太子自己就能猜出来。”
他猛地低下头,用力嗅着怀中女子的气息。
“这味道……不是蘅芷轩,不是闻香斋,也不是桃花居,哈哈,告诉爷,你在哪里买来的胭脂?味道好生清香。”
后面半截话声音低沉,一直沉到人的心底,潜入灵魂。
庄魅颜眉心紧蹙,眸中隐隐升起怒气,她有些后悔没带小默进来,不然就可以给这个登徒浪子一点教训,最起码也可以保护自己不受轻薄。如今她受困在他的怀里,像是掉进网里的猎物,越是挣扎他就抱得越紧。
她知道自己的力气不可能与这名男子相抗衡,心生一计,故意说道:“太子殿下,您误会了,小女子是受瑞祥王爷之托特来问您一件事情的。”
萧轩宸听了这句话,果然一愣,手臂不由松开,庄魅颜趁机挣脱他的怀抱,后退两步,抚胸喘息着。
萧轩宸伸手解开蒙在眼睛上的手帕,明亮的眸子盯着庄魅颜看了一眼,他忽然笑了,笑容带着捉弄性地狡黠,眸中的神情有了几分暧昧。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