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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狱警我之前没见过，以阴间的物质极大丰富，估计最起码也得是六小时工作制。
阳间就不行了，我和陈光干活的厂子名义上也是八小时工作制，但是普通工人的工资低的离谱，想赚钱养家只能靠加班费。
每次劳动局来检查的时候，副厂长都会一脸无奈地解释：“不是我想让他们加班，是他们求着我非要加班的，不让他们加班他们都快跪地上求我了……”
上次我用流浪猫吓唬乌鸦，让乌鸦感恩戴德带着我们去找西装男，就是从副厂长这里学到的智慧。
也幸好是这样，否则要是上送我进来的那个狱警，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这狱警晃悠到我们身边的时候，有点奇怪地看了我和叶子一眼，问道：“你俩怎么没骂？”
“骂累了，歇口气。”
趁着和他胡扯的时候，轻轻碰了一下叶子，叶子摇摇头用极小的声音说道：“这狱警此时正是精神紧张的状态，我刚学不久，很难让精神紧张的人陷入幻境。柱子哥，想办法让他放松一点。”
眼看这狱警就要离开，我赶紧喊了一声道：“唉唉，你知道他们为啥骂人吗？”
那狱警一听，神色紧张地靠近到我身边，狱警最怕的就是犯人共同的行动，偶尔一两个骂的很正常，但如果一群人都开始骂人，那就是暴乱的前奏。
我神秘兮兮地说道：“主要是因为你们这都是双人间，还不放风，犯人没有聚在一起的机会。”
那狱警原本十分紧张的神情变为了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见这狱警已经放松了一些，接着说道：“你们这关了个文艺青年你知道吗？”
“知道啊，说话文绉绉的，时不时来两句诗词，谁能想到这样的人做出那么大的案子。这次骂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厮进监狱是为了体验生活的。”
“不能吧？进来可是要送轮回池的。”
“文艺青年嘛。”
“那倒是。”狱警顿时醒悟，任何不合理的事，放在文艺青年的身上就十分契合了。
狱警脸上紧张的神情也放松了许多。我见叶子还没有动静，便说道：“那厮说要在临死前，编写本《国骂大全》，可惜不放风，他就没有采风的机会。”
“怎么说大家也都是狱友，这不就帮帮忙吗，他说等下辈子变成蛆虫，他不和我们抢吃的……”
那狱警嘿的一声笑了出来，道：“妈的搞文艺也得遵守监狱法规啊，要不说你们这群人没有同情心嘛，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原本他以为是场暴乱，如今听我这么一说，不再紧张，松了口气正准备和我再聊几句的时候，叶子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接着那怪异的歌声开始在周围回荡。
瞬间，我感觉眼前一晃，出现在一片梦幻般的色彩当中，四处都是彩虹围绕，各种颜色化为云朵在空中飘荡，我和叶子化为一团彩色的云雾，感觉不到一点的重量。
“这就是梦境？怎么全是彩虹云彩啊？这狱警动画片看多了？”
我看不到叶子的形体，却能感觉到叶子就在我身边。
“不是的，这些彩虹啊，云彩啊，其实就是梦的碎片，而做梦的人用这些色彩化为他想看的东西。咱俩要是进入一个天生盲眼的人梦中，那四周就都是黑色的了。”
说话间周围的色彩开始发生了变化，各种色彩的云雾糅合在一起，化为各种各样的事物。
我想叶子现在肯定能看到这一切，果然，叶子轻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进入到人的梦里呢，麻雀只能分辨黑白两色，它们梦中的世界像是老纪录片。你说……这人的梦里会不会有我？”
我奇道：“你不能控制别人梦到什么？”
“不能控制，只能引导。如果能控制的话，那很多事就简单多了。”
说话间，四周的一切变得金碧辉煌，我和叶子仍然躲藏在半空中，就像是航拍一样，但没有任何阻碍能够挡住我们的视线。
很快，那些半空中飘荡的色彩纷纷凝聚，地面上竟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一切都按照电视剧里皇宫的样式，虽然有房顶瓦片，可这些东西根本阻挡不住我和叶子的视线。
宫殿内，那狱警打扮的跟阿拉伯王子似的，坐在龙椅上，下面跪着一群的人，一个个瑟瑟发抖。
“这是什么意思？”
“梦这东西，其实就是人的欲望和道德互相博弈的结果，也是人内心潜意识的表象。这个狱警一直将自己当成掌控这些犯人命运的帝王，你看到那座宫殿没有？其实那是监狱和制度的化身，他知道成为掌控这些罪犯命运的权利，源于制度和监狱，所以在他的梦里，这宫殿就是制度和监狱，符合他梦中逻辑的具象表现。”
“嘿，可以啊，都会解梦了？你这以后可以摆摊算卦了，可比在地下街唱歌赚钱多了。”我听的半懂不懂，不过仔细想想似乎很有道理，以前还不知道叶子有这个能力。
叶子叹了口气道：“没办法，进了咱们有关部门，就必须得加强自己的知识和能力。”
“咱们的很多前辈，到后来在很多领域都成了顶尖的存在。还有个专门负责抓鬼的，还在咱们省的运动会上蝉联好多年长跑冠军呢；还有个专门负责用科学解释不合理的，为了能圆的过去考的麻省理工，在sci20+的期刊上发了好多文章，后来三观崩溃自杀了。所以从那以后咱们部门不要名校理科生，因为无神论和咱们冲突，容易三观冲突崩溃自杀，幸好陈光哥哥只是肄业，要是顺利毕业，那就只好抹去他的能力了……”
我心说你陈光哥哥虽然没自杀，可是他却精神分裂了。幸好我只是二本毕业，可见我还是有先见之明的，以后就可以为我考不上好大学找一个骗自己相信的借口了。
说到陈光，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叶子，我以前还梦到过你陈光哥哥死掉了，我在梦里好伤心……这是怎么回事？”
我记得那次我在梦里哭的哇哇的，醒来后吓得哇哇的，我以为我有同性恋倾向，这心结在我心里装了好几个月了。
“简单，因为你潜意识里觉得陈光哥哥有一些你所没有的优点，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嫉妒了。梦里很悲伤，但那也只是因为道德已经植入了你的潜意识，你觉得不悲伤你就是个坏人，即便在梦里你也要当个有情有义的人，为朋友的死掉几滴眼泪，但实际上你朋友是因为你的嫉妒才死在你的梦里。”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叶子却以为我在叹息，轻笑一声。
“柱子哥，不用担心，因为现实中道德有加成完全可以压制罪恶和欲望；但在梦中欲望和罪恶有加成会压倒道德。人没有天生的好人，好人只是在现实中，道德一直获胜而已。”
我无语半天，缓言道：“一些坏人，道德不能获胜的时候，你用恐惧来帮道德获胜？抢劫要剁手、贪财的放火烧他的店，而你陈光哥哥则是想着治病救人思想教育，直接增加坏人内心道德的重量来获胜，这就是你俩的分歧？”
“一点没错，知我者柱子哥。你说哪个更有效？”
“清官不断家务事。”
我很洒脱地装了个逼，但实际上是因为他俩境界太高，我跟不上节奏，这特么要不是叶子解释清楚我都理解不了。
心说以后我还是别掺和讨论这事，麻痹的回去就买几本书看看，再这么发展下去，过两年我就成有关部门的落后分子了。
正在那琢磨回去看些什么书能快速提升逼格，最好能让他俩也听不懂我的话的时候，叶子小声道：“柱子哥，往下看。”
我顺势一看，那狱警高高在上地坐着，那些瑟瑟发抖的人面容也逐渐清晰起来，各色的云雾幻化出人的模样，跪在地上的那群人应该就是关押在这里的罪犯。
我就在里面，样貌有几分相似，但那副脸孔怎么看都像是一副奸臣的模样，脸上挂着奸笑，气质跟秦桧似的。
叶子笑道：“看，在梦里的一切抽象的东西都可以具象化。你刚才嘻嘻哈哈的和他打小报告，所以在他的梦里，你嘻嘻哈哈和打小报告的形象就用那些色彩具体成你，相由心生这东西，只能出现在梦里。”
我仔细看了看，虽然很真实，但却有卡通风格，好人坏人一下就能看出来，我就差脑袋上跟网游一样写个名字——爱打小报告的王铁柱。
宫殿中，我身边的是个女人，看身高像是叶子，但是一副瞎子专用的盲人圆镜挂在她的脸上，而她的脸是模糊的，不仔细看的话我能感觉到那是叶子，但要是仔细看的话却又发现什么都看不清楚，就像是一张像素极低的照片，一旦放大就只剩下像素点了。
“那个带着盲人眼镜的女人就是我，因为他只是刚才瞥了我一眼，所以我在他的梦里就剩下两个符号——瞎子、女人，剩下的都是模糊的——这是我这几年第一次看到我自己，没想到是这个模样。”
叶子自嘲地笑了一声，却不在意，因为我在身边，她知道可以在我的幻梦中看到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