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去往寝宫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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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金藏一听,立刻拉住刘幽求:“又闹鬼了吗?”

    刘幽求亦拽住他,朝前狂奔着。

    冷风拂面而过,但是之前吃的那几两新酒,加上身上的皮袄子,安金藏只觉得胸口后背呼呼地冒汗了。

    他起初以为刘幽求是朝着惊呼出现的地方跑去的。

    但是很快发现不是,经过一个十字路口,他没有拐到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而是继续朝前奔去。

    “咱们这是奔哪儿去啊?”安金藏一边狂奔着,一边问。

    但是脚程已经快要赶上刘幽求了。

    毕竟,从身体的年纪来说,刘幽求此时三十出头,而安金藏才二十岁。

    刘幽求一改之前不修边幅的作风,此时无比专注着,完全没有要回答安金藏问话的意思,只管朝前奔跑着。

    两人跑得快,加上冬天夜里风疾,耳边呼呼地掠过那呼啸声。

    在这声音之外,安金藏灵敏的耳朵又听到了另外的声音,类似风声又不是风声,让他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在老家山区的那所小学里,被迫和一众女生一起玩的跳大绳的游戏。作为一个男孩,他总是被安排成甩绳的那个,沉甸甸的粗麻绳,在用力的甩动下,冲破空气的阻力,发出“呼呼”的啸声,安金藏的神游又开始了。

    而拽着他跑的刘幽求,忽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一个石狮后面。

    安金藏跑得快,惯性太大,一下子整个人撞在了刘幽求的身上。

    刘幽求冲他做了个不要出声的动作,然后警惕地从石狮子后面看去。

    安金藏个子比刘幽求高,加上刘幽求猫着腰,安金藏踮起脚正好双眼可以越过他的头顶。

    又是一声那奇诡的“呼呼”声,一个黑影在距离他们几十米的地方,从一个屋顶,飞到了另一个屋顶。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比那天夜里,在太医署的病房里,隔着窗户看得真切多了。

    两个人都全神贯注,似乎连呼吸都憋住了,只见那身影轻巧地站定在屋顶上,用手一甩,一根绳索飞向了另一处檐角,紧接着,如同长臂猿一般,拽着绳索,飞跃而下,就这么荡了过去。

    安金藏终于知道一直以来莫名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那个词“钟摆”的意思了。这个所谓的“鬼魂”是如同钟摆一般,把自己挂在屋顶,飘荡来去,不明真相的宫里的人见了,就以为是见到鬼了。

    也就十几秒的功夫,那“鬼魂”已经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果然。”刘幽求低语着,仿佛印证了什么长久以来的推测,直起身,“咱们回去吧。”

    “就这样了?”安金藏心有不甘地说,“这是有人捣鬼啊,得抓到他才行!”

    “人当然要抓,但他去的地方,咱们进不去。”

    “嗯?我们这里一路过来也没人拦我们啊?”安金藏这些天最大的感触,就是这大唐的皇宫,真的氛围很宽松,完全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有人喊抓刺客的地方,难怪有人装神弄鬼那么久没有被抓到。

    还是后世的统治者比较知道保护自己,搞得禁宫里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亏你还是宫里的人,你不知道过了这明堂,再往北穿过第二横街,就是这大内的寝宫了吗?刚才我们还算在朝区,自然可以随意走动,寝宫之内,我们两个大男人如何去得?”刘幽求说着。

    “那怎么办,那人去了寝宫了?是不是应该报告给警卫处什么的?你们管这个叫啥来着?”

    “你这胡人说话着实有趣,你是说告知北衙禁军么?”

    “啊,对对对,叫禁军。”

    “他们那群窝囊废如果有用,还至于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此事只能暗查。”

    安金藏思量着刘幽求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莫非,此人就是这寝宫中的?”

    刘幽求咧嘴一笑:“怂货算你还有点脑子。走吧,此人意在宫外,不会对这宫里的人做什么,我们今日总算是捞到了点东西。”

    身在朝区,又有令符傍身,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着回去了。

    对安金藏来说也是real神奇的一件事情了。

    “你怎么对宫里的情况这么熟悉?如果你常进来,今晚何必让我帮忙呢?”

    刘幽求听了,只是神秘兮兮地笑笑:“我从未进过这皇宫,万象神宫果然名不虚传。”

    安金藏知道他算是不打算告诉自己为什么知道,但是他心中还是有疑问,必须问:“刚才,我们听到有人受到惊吓,你为什么没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就好像你知道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会往寝宫去一样?”

    刘幽求挑了一下眉毛,看着安金藏:“狄公是怎么受得了你这样啰嗦的?这地方说话不便,还不如回你那暖烘烘的茅草屋子好好聊,你说是不是?”说着手搭着安金藏的肩膀,笑呵呵的。

    安金藏一听,也笑了。

    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像刘幽求这样和他勾肩搭背地了。

    很有意思,同样的路程,出宫回程比入宫时候要快了许多。

    马蹄哒哒,飞驰过了那汉白玉栏杆的桥。

    刘幽求如数家珍地在马上对他说着:“过了这天津桥,咱们可算又从天上到了人间了。”

    “这桥原来叫天津桥?天津不是个城市么?”

    “呀,怂货又糊涂了,天津,乃天之津渡,这前面的大道,名曰天街,昔年皇上为天后,与天皇大帝二圣临朝,咱们身后这地方可不就是天庭了么?”

    “原来是这样,门道还真多。”

    “我见的胡人也不在少,大多虽样貌有异,但其余已和我们汉人无甚区别。你倒是说话举止全像个异乡人。”刘幽求说着。

    安金藏心里暗笑着:我反而是胡人的外表下一个十足的汉人,只不过比你们晚出生了一千多年。从时间上来说,确实是个十足的外乡人了。

    刘幽求这么想他也好,这样,他就可以尽情地向他提问了。

    奉贤坊里,他的赁宅,昏黄的灯光从窗户中漏出来。

    刘幽求忽然勒住了马:“我记得出门的时候,已经吹灭了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