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琉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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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金藏的视线没有办法从地板上的那些黑白子上移开,尤其是刚才被武则天踩过的那颗白子。

    “好一个弃子救局。”冷笑过后的武则天幽幽说着,这话的语气在安金藏听起来,可不像是表扬的话,“子是朕弃的,人是你救的。”

    “此刻宫中只有皇上与臣,外面只会称颂皇上的英明与宽仁,这事儿里,没有臣什么事……”

    武则天没有再和安金藏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来自语着:“哼,看来这下棋也不能使人愉悦,罢了!”说完,留下跪在一堆乱棋子中间的安金藏,自己大踏步离开了集仙殿。

    安金藏的膝盖都已经快要跪碎了,但是武则天走的时候,却没有叫他起来。

    刚才还是一股子不管不顾的气势的他,此时尘埃落定,却又诚惶诚恐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能站起来。

    这是武则天心里气不过呢,给他的最后的下马威。

    因为,他说得一点没错,他告诉武则天的,是她知道应该这么做,却不愿意做的事情。

    她还是想留着他的,但是又很讨厌他,所以,只能用这种“幼稚”的办法,让他吃些苦头。

    倒是高延福记挂着安金藏,看到女皇气鼓鼓从集仙殿出来去温泉了,而安金藏却没有出来,悄悄溜进来瞧个究竟,却看到安金藏还跪在那儿,立刻猫着身跑了上去:“我说安校书,这是发生了什么,皇上都走了,你怎么还跪在这儿呢?”

    安金藏疲惫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没事儿,皇上让跪着,就跪着,现在让我跪多久都成!”他这说的是实话,反正他的目的“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他甚至心底有一丝得意,刘幽求查了这么久的事情,他反其道而行之,让女皇自己交出那个“鬼影”。

    高延福对于安金藏这开心的样子有点摸不着头脑:“哎呦,人都说你有时候会犯糊涂,看来是真的,把皇上惹不高兴了,你倒是跟没事儿人似的。”口里这么说着,他还是去角落里找来了一个垫子,放在了安金藏的膝盖底下,一边放,还一边叨叨着,“杂家是跪得多的了,知道这直接跪在地上有多难受,也不知道这皇上什么时候能消气儿呢。”

    安金藏看着仔细地帮他垫好垫子的高延福,有些感动:“阿福,谢谢你,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杂家知道,安校书是个好人,这地方,好人很少。”高延福圆而微胖的脸上,绽开了笑容,是一个很亲切的太监。

    为了不牵连他,安金藏支走了高延福。

    留他自己一个人继续跪着。

    没有女皇的旨意,没有人敢来收拾这里的烂摊子。

    安金藏觉得肚子里空空的,才想起来,自己午饭前来的这里,这会儿已经是傍晚了。

    临近黄昏,太阳下山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开,他能肉眼看得到印在地上的花格的影子在默默地移动。

    纱幔是不是飘起,送来外面园中梅花的清香。

    安金藏觉得自己大约是最享受这罚跪的人了。

    天色渐暗,上官婉儿提着一盏琉璃灯,轻移莲步走了进来。

    柔和的灯光下,她站在他的面前,低头朝他笑笑,如同清莲初绽:“好了,皇上说你可以起来了。”

    安金藏听了,长吁了一口气,想要站起来,却一下子很丢脸地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因为膝盖以下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不听使唤了。

    上官婉儿放下了琉璃灯,一面笑着,一面扶起了他。

    怎么说安金藏现在也算是个西域来的大高个儿,上官婉儿有些吃力,好不容易把一瘸一拐的安金藏扶到了最近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你也真是的,这些人都和你有什么关系,总是做这种硬出头的事情。你可知道,白天的情形,你的脑袋离落地有多近吗?搞不好,这会儿你和徐有功的人头都挂在集市上呢!”上官婉儿有些责备。

    安金藏只能憨笑了,上官婉儿说得没错,这些人,和自己还真是和自己没有关系,但是却也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说不定哪个人死了,一千多年后的自己也就消失了。

    蝴蝶效应,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诡异地靠谱。

    他想起了女皇震怒,千钧一发的时候,上官婉儿想要求情的姿态。

    “话说,刚才谢谢你了……我知道你打算冒险替我求情的。你只要一开口,说不定大好的前途就都毁了。”安金藏真心地说着,心想着,她还责怪他为不相干的人求情,可是自己和她也不过是几面之缘,她还不是差一点要淌这浑水了。

    “是了,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婉儿此生还从未做过这么任性的事情。”上官婉儿看着他,宫殿外华灯初上,这偌大的集仙殿里,却只有一盏琉璃灯照着他们。

    琉璃灯映照中,上官婉儿如秋水般澄澈柔和的目光看着安金藏,让安金藏心底有了一丝愧疚——在和刘幽求商议着追查那个“鬼影”的时候,他还想过要利用她对他的感情打探寝宫的情况。

    “那个,既然皇上让我起身了,那我先走了……我一个大男人待在这个后宫里,好像不太好……”安金藏揉了一阵跪麻的膝盖,总算能自己站起来了。

    “我送你出去。”上官婉儿提起刚才放在地上的琉璃灯,说着。

    但是安金藏却摇了摇头:“不了,有件事,我上次没机会和你说,今天必须告诉你,你看到的那首‘一剪梅’,是在我家乡家喻户晓的歌谣,不是我专门写给你的,那时候我急着想要把狄公的陈情帛书给你,正好你在讲关于梅花的事情,手里拿了那一支梅花,我就想当然地写了那些歌词……”他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看着上官婉儿的表情,他说这些话,是真心,但其实又只是借口。

    而上官婉儿岂是一般好哄的女孩子,论面上的年纪,这时候的上官婉儿二十五六,比安金藏打了好几岁呢。

    果然,上官婉儿抬头看着安金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