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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抬眼望去,却见从内屋徐徐走出来一个白衣男子,黑发如墨,眉目似画,红唇胜血,说不出来的婀娜风流,却偏偏身姿如松,步履坚实,眼神里还偶尔流转着几丝俯瞰苍生的清傲。
这张脸,有些熟悉,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一般。
沈棠竭力在脑中搜寻,却不料那男子轻启朱唇,柔声说道,“在下花满,给两位小姐见礼。”
花满……他竟是花满,聚雅集的花魁花满!沈棠心中大震,但脸上却丝毫不敢露出分毫,她嘴角一弯,笑着说道,“原来是花公子,小女姓沈,这位才是保国公府的金大小姐。”
金玉萱轻轻颔首示了意,便将头撇到了一边,倒不是她高傲,实在是脸皮太薄,一见到陌生男子就浑身不自在。
沈棠见容觉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但眼中却似有不安,心中一动,便笑着说道,“我幼时曾去过云州,记得那里有一家花记酒楼,里头做的马蹄糕最得我心。阿觉,这位花公子,是不是云州花家的人?”
聚雅集是个隐秘的所在,行的又是特殊的交易,京中知晓之人并不多,而自己虽然在沈家独具地位,但终究是个女子,便是知道了聚雅集这个地方,又未必能知道花满这个名字,容觉不想自己认出花满的身份来,自己便就当作一无所知得好。
果然,容觉的神情略有些放松,他细细地打量着沈棠的神色,见她确实没有异样,这才笑着回道,“棠儿好眼力,花满确实是出自花家。”
花满闻言眉头微挑,但嘴角的笑容却始终不曾落下,他状似了然地点头说道,“啊,原来是沈大小姐,幸会幸会,阿觉他时常说起你呢!”
容觉忙对着沈棠解释道,“在云州的时候,我最快乐的日子便是你和榕儿来看我,所以时常对花满提及那时。”
沈棠并不以为意,笑着问道,“说来我也好久不曾去过云州了,容伯父也有三四年不曾见过,不知道最近容伯父可还安好?”
容觉笑笑说,“父亲与素日一般,不过就是为了族人奔走,处理些族中事务罢了,他上回来信中,可还问起了你,听说你订下了亲事,他还好生欢喜了一阵,说方叔叔若是地下有知,也必然会为你得了好归宿而倍感欣慰的。”
沈棠双目微凝,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轻抿了下嘴唇,柔声说道,“若是阿觉也早日将亲事订下来,容伯父定会更欢喜的。”
她转头看了看时辰,见已经到了晌午,便扯了扯金玉萱的衣袖,笑着说道,“本来该多陪你玩一会的,但我忽然记起郡主还有事让我去办,所以……”
金玉萱微微撅起嘴来,“才刚来,又要走。”
沈棠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旁的倒还罢了,但郡主交待的是件急事,等改日我再来看你,或者你若是得了闲,也可来侯府看我,横竖咱们两家住得又不远,也不过是半个多时辰的事。”
金玉萱想了想,勉强点了点头,“也好。”
容觉在沈棠面前倒甚是老实,不敢有所动作,怕被她看穿,他笑着对金玉萱说道,“表妹不急,等改日我和你一块去侯府叨扰棠儿去。”
沈棠笑着道了辞,又请了金玉萱向金太夫人告罪,然后便带着碧笙匆忙离开了保国公府。
她一路沉默不语,碧笙便有些迟疑地问道,“小姐可是在想世子爷?”
沈棠微愣,自从瑞王回京之后,赵誉便没了踪影,便是订亲那样的大事,都不曾来找过自己,与从前的紧贴追大相迳庭。大周朝倒确实是有未婚男女最好不要见面的习俗,但赵誉又岂是遵行习俗之人?
她曾揣度他可能是又陷入了什么麻烦,可严知近来却常常与碧笙约会,虽然自他口中探不出什么来,若是问得急了,也不过就是请沈棠放心,世子爷平安得很,只是最近事务繁忙,王妃又看管得严厉,因此没有溜出来大机会。
严知既然这样说,至少证明赵誉并没有又去做危险的傻事,不然严知也不会那么清闲,三不五时还能到侯府来爬个树。
沈棠想着便摇了摇头,自己对赵誉的了解颇深,他不出现,定然有他不出现的理由,但绝不会是得到了手就不再重视的缘故。
她低声说道,“我在想那个花满。”
碧笙细细地念着这名字,忽然惊诧地问道,“是聚雅集的那个花魁?他们……是一个人?”
沈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应该是,但我不曾见过花满,所以不能肯定是。”
容觉既然有和花满的传闻,那么花满在容觉的屋子出现就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另沈棠奇怪的,是花满这个人。
他长得纤弱窈窕,那张脸也有说不出的妩媚风情,若果真是聚雅集的那个花满,那无疑是有着做花魁的条件和本事,只是他通身上下的气质,却一点也没有服侍人的卑躬屈膝,倒像是自小就锦衣玉食,将芸芸众生踩在脚下的那种。
可若是好人家的儿郎,谁又愿意去做这服侍男人的生意,为世人所不齿?
最让沈棠不解的是,花满的那张脸,总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她不由问碧笙,“方才那位花满,你也见着了,你有没有觉得他像什么人?”
碧笙低头想了想,忽然说道,“方才我立得远,看不太真切,但细细地想,花满的身形面貌,倒有几分像从前的贤贵王。”
沈棠闻言静默良久,脸色有着从未有过的凝重,“你这般一说,他确实很像赵熹,也很像……先皇。”
先皇所出的几子,当今和威王都酷似太后,面貌身材多承袭的是沈家的基因,罗贵妃所出的五皇子也更像乃母一些,倒惟独是被先皇厌弃的赵熹,容貌上更像他一些。
碧笙大惊,“小姐是说,这个花满,难不成还是先皇的子嗣?”
沈棠摇了摇头,“不是先皇,是恒王。”
她还记得曾经追查过赵熹的身世,得到了先皇厌恶赵熹不过是因为受了罗贵妃的挑拨,从而怀疑赵熹是恒王的子嗣,她当时不解,因为赵熹长得与先皇甚像,是先皇子嗣中最像他的一个。
后来荣福却说,因为先皇类父,瑞王类母,所以这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长得并不想像,反倒是恒王,与先皇眉目相似,也正因为长得那样相像,但无论能力才华,恒王却都处处压着先皇一头,这才使得先皇对恒王那般忌惮。
碧笙张开小口,轻“啊”一声,“我记得舅老爷曾说过,当年恒王谋逆,被当场斩杀,先皇当夜便赐死了恒王府大小三百多口,从上到下,一个不留,一夜彻底被灭了门。这花满的年纪看起来有十五六岁,若他是恒王之子,难道是那夜虎口逃生的小王爷?”
沈棠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只是胡乱猜测罢了,作不得准。也许只是人有相似罢了。”
九月初一,威王和莫伊汐大婚,在皇上的执意安排下,声势浩大,堪比从前赵熹大婚的场面,以示皇上对胞弟的恩宠。
还不止如此,新修的威王府是从前廉王府的原址,乃是先皇登基之前的所在,皇上将之整修得富丽堂皇,赐给威王,这份隆宠,已经到了让威王不安的地步。
他连夜乔装跑来安远侯府,要向沈榕讨个主意,在西疆那吃苦受累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那半年,威王和沈榕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过命的交情,因此他一有难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沈榕。
沈榕思来想去,还是请他放心,“珉哥身上没有实职,手中亦无兵权,西疆的功劳也尽数都分给了镇西军,皇上对你,实不该有所忌惮。更何况,皇上春秋正鼎,而后宫刘贵妃也已经怀上了龙嗣,珉哥的身份不再微妙。所以,皇上对珉哥的恩宠,虽然有些过于沉重,但珉哥大可坦然地收下。”
威王想明白后,不由笑着说道,“榕弟说得很是,我不如坦然接受皇兄的隆恩,从此做一个富贵王爷罢!”
沈棠得知此事,很是感慨了一番,自去了西疆历练了这半年,沈榕的变化惊人,他的想法更成熟了,对朝局有着独特的见解,她开始相信,他终于长成为一个优秀的男子,能够独当一面,替他未来的家人遮风挡雨,带领沈氏屹立于大周。
威王大婚过后不久,便显示出赵氏皇族的专情来,一心一意宠着莫王妃,因为莫王妃喜欢花艺,便令人将后花园好好的一座院子铲了,盖了一座硕大无比的花房,植入了各种珍稀花种;又因为莫王妃爱古玩,便将大笔金钱拿去购置稀罕的宝贝,前朝的屏风插座,百年前的花瓶玉盘,都是威王喜爱购入的宝贝。
但仅凭威王的俸禄,渐渐难以支撑这巨大的花费,因此他时常便向大臣们去借,大臣碍于他是皇上宠爱的亲弟弟,不得不三五千地借出,但却从来不曾收到还款,时间久了,埋怨声四起。
对威王的挥金如土,借钱不还,京城百姓津津乐道,酒肆茶坊之中常常将之当作趣事轶闻拿来说笑,御史的奏折更是堆了老厚一叠。
但皇上却并不发怒,被逼得急了,也就将威王和莫王妃请进宫里,训诫两句,但那些欠款,却从不提起,那些被借钱不还的大臣,也只能自认吃了个哑巴亏,从此朝臣遇到威王,无不退避三舍。
此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九月二十六除服日,很快便就到了,老侯爷沈谦的孝期自这日起便算是过了,侯府内重又将艳色的绸绫挂了起来,又恢复了公卿之家的富丽堂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