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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丙奭不悦皱眉:“何人闯府?”
来者是节度使大人,朴永昌急匆匆的奔了进来,惊慌失措的喊道:“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
于成龙怔了怔,急问道:“朴将军,是不是发现了倭军?距平壤还有多少里?”
朴永昌气喘嘘嘘,一面抹汗,一面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是倭军,是倭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
闵丙奭的脸色沉了下来,不客气的说道:“朴将军,有话说清楚点,不要含糊其词。”
此时的朴永昌最为敏感,立马察觉到闵总管的不满,连忙喘了口气:“闵大人,有一些倭人、浪人凶悍野蛮,持有倭刀、洋枪,不但武力拒捕,而且闯入了怡红院,绑架了闵公子。”
“什么?”闵丙奭脸色大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惊道:“维儿不是在后堂吗?怎么跑到了怡红院?”狠狠的甩出手中的茶杯,铛铛几声,摔得粉身碎骨:“大胆奴才,竟敢违反老夫的命令,罪不容诛。”
闵公子被抓回府时,闵总管专门有过交代,没想到还是没管住。
其实,侍卫们也没办法,闵公子不是囚犯,连老主人的话也当耳边风,他们这些奴才哪里能看好,唯有紧紧跟随,寸步不离,希望老天保佑不要出事。
朴永昌双膝一软,竟然跪倒于地,哭丧着脸:“公子赖在怡红院,怎么也不肯回府,下官只好派了一哨兵保护,还有大人府上的部分护卫,没想到几个倭寇浪人闯了进去,打死打伤十几人,用刀枪挟持公子逃窜。”
闵丙奭妻妾成群,生育能力却差得出奇,只有一个儿子闵维章,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溺爱过度,无人管束,长大后成为纨绔子弟、平壤城第一大恶少,交了一大批狐朋狗友,酗酒、赌博、抽大烟、放高利贷、欺男霸女,五毒俱全,不知给闵丙奭惹了多少麻烦。
闵总管恨铁不成钢,但毕竟是独子,一向温文尔雅的他,很快就方寸大乱,咆哮如雷:“废物,一群白痴,维儿若是少一根毫毛,我杀了你们全家。”
朴永昌吓得浑身颤动,趴在地上哭泣:“下官有罪,罪该万死。”
于成龙拍拍桌子,叫道:“闵大人莫急,公子现在还活着,倭人不敢轻易下毒手,我们有的是时间,也有办法解救。”
闵丙奭眼前一亮,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走到于成龙面前,长揖道:“倭人凶狠残忍,肯定会狗急跳墙,维儿现在危在旦夕,望于将军出手相救,老夫必有重谢。”
于成龙连忙将他扶起:“闵大人不必如此,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于某一定竭尽全力。”搀着闵总管回座,然后转向朴永昌:“朴将军,闵公子现在何处?倭人提了什么苛刻的条件?”
朴永昌哽咽道:“倭人抢了一辆马车,带闵公子躲进一家药铺,下官询问过附近的百姓,这家药铺的主人形迹可疑,很有可能是倭人装扮,他们手里有枪,打死了不少围攻的士兵,声称要闵大人释放所有倭人、赔偿损失、提供车马送到汉城,否则就杀……杀……”
他不敢再说下去,偷看闵丙奭一眼,意思却十分明显。
闵丙奭坐在那儿老泪纵横,仰天悲切道:“这个不孝子,不争气的小畜牲,是闵家的耻辱,早就应该死了,闵家满门忠烈,却因他蒙羞,老夫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王锡祉赶紧跑到他身边,好言相劝。
于成龙想了想,继续问道:“店里有多少倭人?”
朴永昌也没弄明白:“也许七、八个,也许有十几个,反正不超过二十人。”
“我现在就去,闵大人、老王,你们在此等待佳音,朴将军,麻烦你带路。”于成龙当机立断,一把拉起朴永昌奔出大堂,叫囔道:“小李子,弟兄们,干活了。”
出事点在城东,靠近长庆门一带。
按朴永昌的讲述,杀倭令一下,倭人成为丧家之犬,人人喊打,半天时间抓了五百三十七人,这批倭人走投无路,试图强闯城门,被朝兵追杀,逃到附近的怡红院,无巧不巧抓住了闵公子。
四周的街道已经封锁,百姓们跑得净光,不少朝兵躲在墙角、屋顶,朴永昌的胆子更小,不敢再向前了,脸色惨白:“过了前面的拐角,第一个药铺,于将军小心点。”
于成龙不屑冷笑,接过小李子手中的毛瑟步枪,吩咐亲卫队分散开来,他自己脚踩马背,腾空跃上了屋顶,似乎想起来什么,低头补充道:“朴将军,让你的兵撤出战场,在外围封锁。”
亲卫队十二人,个个由于成龙精心挑选,要么是深山里的积年山匪,要么是夜行百户的江洋大盗,即便在藏龙卧虎的马营,个人功夫也相当突出,他们的脑袋瓜很灵活,迅速占据了各处的致高点。
那间药铺位于十字路口,墙体是巨大石块,坚固异常,大门紧闭,后面有个院落,围墙、窗台伸出黑洞洞的枪口,封锁了所有入口,街上尸体散落,鲜血斑斑,没人敢去收尸。
铺中传出一倭人的叫嚣:“闵老头,再给你一刻钟,否则就给你儿子收尸吧。”
“爹,救命啊,快来救我。”另一个凄厉的喊声,显然是那个闵维章。
一名朝兵稍一露头,“叭”的一声,脑浆飞溅,正好传来撤退的号令,其余的朝兵早就吓破了胆,连爬带滚,跑得比兔子还快,战场上一片寂静。
“叭”又是一枪,幸好于成龙身经百战,第六感应极其敏锐,及时缩回了脑袋,子弹插着头皮飞过。
好准的枪法,不是普通倭人,经过特殊训练,看来平壤有个间谍网。
于成龙心里有数了,做了个古怪的手势。
这是马队独有的暗号,简单有效,小李子一看就明白了,逐个向其他人传递,不一会儿,大家又回到了原地,根据各自的观察、多年的经验,画出药铺的地图,基本上七不离八。
不过,谁也没进过药铺,对里面的结构一无所知,于成龙叫来了朴永昌:“朴将军,立即找几个街坊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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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几位街坊的介绍,于成龙皱了皱眉头,暗自叫糟,亲卫队的弟兄也忐忑不安起来。
这是间老字号药铺,老板叫金存永,在老街坊的印象中,至少开了二十年,据说金存永是汉城人,又矮又胖,平时一团和气,生意公道,信誉极好,也经常性做善事,接济穷困的百姓、施舍路过的乞丐。
一直以来,邻居都没产生任何怀疑,只是从今年初始,店里陆续换了伙计,全部是身强力壮的生面孔,而且经常有倭人往来,甚至于夜间偷偷摸摸,最让人疑惑的是,外人只能看到售货的柜台,没有一个能到店里作客,谁也不了解店堂的结构。
显而易见,倭人很久之前就在平壤布点,估计这里是一个总站,药铺内部经过改造,或者建有特殊密室。
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怠,亲卫队不是超人,也不是神仙,在两眼一摸黑的情况下,谁也不敢保证人质的安全,一个不慎弄巧成拙,人没救到,反而损兵折将。
商量了许久,探讨了十几种方案,直到傍晚时份,这些老江湖还是一筹莫展,个个摇头苦笑,连于成龙也束手无策。
“大人,您怎么来了?”耳边传来朴永昌的叫声。
于成龙抬头望去,只见闵丙奭在侍卫的簇拥下,步伐匆匆的跑了过来。
独子身陷倭手,闵丙奭哪里能坐得住,不听王锡祉的劝阻,亲临现场督战。
他这辈子老谋深算,喜欢在幕后操纵、指挥,从来不轻犯险境,这是平生第一次,正所谓父子连心,这一门的血脉能否传承下去,就寄托在于成龙身上。
于成龙心中苦笑:“这个老头,尽给我找麻烦。”不过既然来了,于成龙不好怠慢,连忙迎了上去:“闵大人,子弹无眼,这里比较危险,倭人随时可能反击,你还是回府吧。”
闵丙奭急促的问道:“有几成把握?能不能保证维儿的安全?”
在闵府时,于成龙的大话说得太满,已经无路可退,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表面不动声色,故作一副稳操胜劵的样子,于成龙哈哈笑道:“闵大人放心,你看我的这些弟兄,个个是以一当百的好汉,我敢拿脑袋保证,绝对能救出闵公子。”
亲卫队众人得到龙哥的暗示,马上挺了挺胸膛,子弹上膛,肩抗步枪,散发出一股萧杀之气,小李子拍了拍胸口:“龙哥出道几十年,打遍东北、草原无敌手,闵大人不要怕,咱们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住闵公子。”
“救出维儿,每个参战的弟兄赏银千两。”
看到他们一身杀气,应该都是江湖高人,闵丙奭稍稍放下心来,为了激励众人,急不可耐的许愿,热切的目光盯着于成龙,拱手一揖:“于将军,拜托了。”
于成龙竖起大拇指,在胸前指了指,然后对王锡祉说道:“老王,闵大人身份高贵,赶紧带他回去,千万不可靠近里街,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手一挥,亲卫队纷纷蹿上屋顶。
凭借灵巧的身姿,众人在屋脊、勾檐潜行,四面八方包抄药铺,于成龙连越两间屋,进入药铺对面的那间房里,脚搭在横檐上,悄悄的探出半颗脑袋。
按照第五套方案,亲卫队中六人落回地面,趴在街角举枪,另六人隐于一街之隔的暗处。
各就各位,大家屏住了气息,默默等待最佳时机,等待于成龙的号令。
残阳如血,映得天空一片鲜红,这片街道空空如也,寂静无声,仿佛成了一片死域,地面的尸体、污血,空气中的血腥味,增添了令人恐惧的诡秘气氛。
于成龙再次扫视药铺,重点是各个枪口、估算人质的位置。
突然间,药铺中爆出闵维章的喊叫:“爹,你在哪里?啊,别打了,求求你们了。”凄厉、痛苦、哭泣,好像正在被倭人所折磨。
闵丙奭正要离开,到安全的地方等待结果,听到儿子的声音,浑身抖了几下,毫不迟疑的转过身去,发疯似的跑到街拐角,手住墙壁悲叫道:“维儿,你怎么样了?”
王锡祉没拦住,只有苦笑。
“爹,快来救我。”闵维章拼命的哭叫,然后被捂住了嘴巴。
“闵大人,听到了吗?你的宝贝儿子受到了很好的照顾。”倭人耳尖,不失时机的喊话:“我只数十下,如果不接收我们的要求,你等着收尸吧,大日本帝国的军队很快就要进攻平壤,为我们报仇,现在开始计数,一…二…”
闵丙奭脸色苍白,每数一下,都像一记重锤击在心头,更似死神的脚步,闵总管全身抖一下,木呐的看着街角,再转头瞧瞧王锡祉,六神无主:“王大人,你说怎么办?于将军怎么还不动手?倭寇要下毒手了。”
王锡祉也无计可施,想了想道:“不要怕,他们只是吓唬人,在讹诈你,不敢真的动手。”
闵丙奭急红了眼,吼道:“不,他们是一群魔鬼,不怕死的武士,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王锡祉只是一介书生,从没经历过这种事,同样惊慌失措,小声道:“要么,你先假装点头,为老于争取一点时间。”
“七...八…”倭人不慌不忙的报数。
“不要数了,我答应你们。”独子的生死就在一瞬间,闵丙奭顾不上太多,大声命令后面的侍卫:“快找几辆马车,把那些牢里的倭人也带过来,让他们走。”
王锡祉目瞪口呆,急道:“闵大人,你不能这样,倭人狡诈,从来不讲信誉,绝对不会释放闵公子的。”
闵丙奭甩开他的手,眼珠通红:“那是儿子,不是你的儿子,你们当然无所谓了,快让于成龙下来,行动取消。”扭头朝朴永昌狂叫:“朴将军,你耳朵聋了?快滚,执行我的命令,违抗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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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人很狡猾,时时刻刻在倾听外面的动静,闵丙奭失去了理智,扯着破嗓子冲王锡祉、朴永昌叫囔,清清楚楚的传入倭人的耳中,倭人马上猜到了,药铺四周还有人潜伏,及时发出了警告:“闵大人,我们只想撤回汉城,没有伤害闵公子的意思,如果闵大人心怀鬼胎,敢玩什么花样,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爹,救我。”闵维章配合默契,又哭喊、惨叫几声。
倭人又喊道:“闵大人,你先找五辆马车,牢里的其他人弄到大同门外,准备好船只,给你一刻钟时间,拖延一秒钟,我就剁下贵公子的一根手指。”
闵丙奭心如刀绞:“别,别,我放你们走,马车很快就到,耐心等待一会。”接着大声道:“于成龙,你们快撤,统统给我撤回军营,这里的事与你们无关,由我来处理。”
于成龙气坏了,这个老糊涂,为了救独子干什么都行,估计此时倭人要平壤,老家伙也会毫不迟疑的点头。
于成龙更奇怪,仅仅为了独子就乱了方寸,向敌人无止尽的妥协,不像一个久经风浪、忠贞不渝的封疆大吏,倒像一个幼稚的儿童,很难想象他能在政坛上左右逢源,也许这就是他的真面目,主要依靠闵氏家族的力量,才坐镇平安道。
从另一方面说明,闵老头不是一个紧守节气的文人,更不是意志坚定的勇士,而是左右摇摆的投机份子、极端自私的官僚,在梦中的历史里,投降日本做朝奸的可能超过九成,怎么会下达杀倭令呢?
杀倭令一出,意味着与日本真正决裂,再无回头之路,难道闵老头自恃有清朝撑腰,认为大清必胜、倭人必败,所以压下了全部赌注?
闵丙奭还在囔叫,王锡祉满脸慌张,一点办法也没有。
于成龙只好原路返回,落地后,一把抱起闵丙奭,使劲向后拖到远处,闵府的侍卫大惊失色,拔刀举枪对准于成龙。
淡然的看看周围的枪口、利刃,于成龙猛的厉声道:“滚!”一股杀气喷薄而出,目光如利箭一般扫视,那些侍卫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后退、垂下兵器。
王锡祉连忙打圆场,喝令众侍卫走开,然后拱手道:“闵大人,老于,咱们是自己人,千万不可内讧,有话好好说。”
于成龙松开闵丙奭,压低了嗓门:“闵大人,倭人居心叵测,不可能释放闵公子,你怎么能相信他们呢?”
闵丙奭瞪着血红的眼睛,目光略显疯狂:“维儿在他们手里,随时有生命危险,你没本事救他,我只能这么办。”长袖一挥,不客气的哼道:“你带手下回去吧,我的事我自有主张。”
于成龙跺脚气道:“你这个糊涂虫,倭人只要逃出平安道,第一件事就是报复,杀害闵公子,然后大军北上,不顾一切攻打平壤城,杀光你全家,闵大人,到那时无论你怎么辩解,都逃不出倭人的手掌,肯定死得很惨。”
闵丙奭浑身一震,吓得脸无人色,喃喃道:“怎么会呢?既然放了他们,他们不可能害维儿。”
心乱如麻,早就没有平时的冷静,失去了最起码的判断能力,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独子。
于成龙一看有门,趁热打铁:“倭人是一群恶狼,他们要的是朝鲜,想吞并你的国家,不惜让朝人血流成河,留下来的只有温顺的奴才,闵大人你呢,是一位忠心爱国之士,抗击倭人的中坚力量,他们的眼中钉,必杀的对象,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不是你死,就是他们败回小岛。”
王锡祉也是个聪明人,朝于成龙一瞥,闪过赞赏的目光,接过话茬道:“老于说到点子上了,汉城已经失陷,朝王、闵后、大院君、所有重臣都被囚禁,各道群龙无首,谁也不敢出头,唯有闵大人挺身而出,旗帜鲜明的抗击倭寇,成为朝人最后的希望,倭人当然是恨之入骨,重点铲除的对象。”
他故意将形势说得严峻一点,借机吹捧闵丙奭,正色道:“闵大人,国难当头,方显英雄本色,你是朝鲜的民族英雄,与倭人不是一家私仇,而是国恨,万万不可糊涂,一步走错将留下千古遗憾,大人一世英名尽丧。”
闵丙奭毕竟是个老政客,慢慢恢复一点理智,目光稍稍清晰,被王锡祉这么一捧,顿时飘飘然,但还是没忘儿子:“那维儿呢?倭人心狠手辣,真的会下毒手的。”
于成龙一挺胸脯:“我老于向你打保票,闵公子绝对安全,不会有生命危险,出意外我以命偿命,”
王锡祉惊异的瞧着于成龙,形势很明了,他这个外行也能看出来,救人的把握性不大,没想到于成龙还敢说大话,要么真有绝招,要么在赌博。
闵丙奭死盯于成龙的眼神,半信半疑,于成龙毫不示弱,重重的连点几次头,眼中看不出丝毫胆怯与心虚,只有磐石般的坚毅、令人无法怀疑的信心。
对视了一会,闵丙奭咬咬牙,抓住于成龙的手,狠狠的握了几下:“于将军,我就豁出去了,你若能救出维儿,闵某必有重谢。”
这是他第二次许愿,但情形有点不同,心中的砝码加重了很多,当然,一旦救人失败,闵公子遭遇不测,于成龙承担的后果也相当严重。
于成龙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背松开,回头道:“朴将军,赶快搞马车,速度快一点。”看着他们惊诧的表情,摆手道:“什么也不要问,听我的号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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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紧迫,于成龙来不及多解释,果断的发出一道道指令,大家分头行动。
朴永昌负责征调马车,小李子赶回军营,急调一批神枪手,于成龙叫来亲卫队的其他弟兄,抓紧时间商量方案,倭人那边一直在喊话、催促、威胁,就让闵丙奭前去对话,拖延一点点时间,分散倭人的注意力。
于成龙下了军令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给予闵丙奭巨大的信心,况且是为了亲生儿子,他不得不壮着胆,悄悄的回到街角,双手作喇叭状:“你们不要急,朴将军亲自去找马车了,很快就到,千万不要伤害维儿。”
倭人在平壤经营日久,了解闵总管的性格,抓住了闵维章就处于不败之地,那人得意洋洋,哈哈大笑:“闵大人,你是个识时务的人,放心吧,只要我们回到汉城,保证释放闵公子。”
闵丙奭稍稍扭头,朝后面的于成龙一瞥,暗忖道:“看来于成龙说得没错,倭人卑鄙无耻,毫无信用可言,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即便到了汉城,估计也不会放了维儿,下杀手的可能性不大,肯定作奇货可居,得寸进尺,无尽止的敲诈。”
想到这儿,闵丙奭不寒而栗,内心深处对于成龙感激不已。
本质上不是一个忠贞之士,但朝鲜的政坛最讲究门第出身,闵门招牌是他最大的资本,闵丙奭平时很注重自己的形象、声誉,刚才太危险了,若不是于成龙从中阻拦,在倭人的威逼与诱惑下,差点坠入万劫不复之渊。
正如王锡祉所说,即便保住了独子,这辈子也留下了洗不尽的污点,彻底沦为倭寇的傀儡,成为朝鲜的罪人,将遗臭万年。
王锡祉见他发呆,暗中一扯闵总管的衣襟。
闵丙奭回过神来,努力挥去脑中的杂念,大声说道:“怎么能到汉城释放呢?不,你们一出平壤,立即放了维儿。”
倭人有恃无恐,死不松口,闵总管借机讨价还价,试图让倭人放松警惕。
救人如救火,马营的弟兄火速赶到,共有七个神枪手,经过小李子的挑选,全部精通小巧功夫,不少人曾是绑架、勒索的惯匪,擅长在城市中走巷穿户。
没叫上王大力,因为这家伙嗓门太大、脾气太暴,只是冲锋陷阵的猛将。
途中,小李子已经介绍了事件的经过,于成龙不再废话,很利索的介绍初步方案,大家都是老江湖了,经验丰富之极,七嘴八舌点出其中的缺陷,补齐了所有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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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过去了,倭人开始不耐烦:“闵大人,马车呢?再不到的话,我可要对闵公子不客气了,我想,你可能对贵公子的手指感兴趣。”
“啊,救命啊。”每当这个时候,闵维章总要哭泣、喊叫。
闵丙奭慌了神:“不要打维儿,很快就到了。”焦急的转身,向远处的于成龙看去。
于成龙作了个放心的手势,脚踩墙壁,手抓屋檐,如灵猫一般窜上了屋顶,带领几个弟兄爬上药铺对街民居,潜伏在屋顶,这条街有三、四米宽,他们不敢露头,统统竖起了耳朵,倾听药铺门前的动静。
街头,传来马车的声音,闵丙奭向倭人通报。
五辆马车停在药铺前,车夫下地后返回,店铺门开了一条缝,走出一个中年倭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实空如一人,没做任何手脚,笑道:“闵大人,你很守信用,希望你继续保持善意,不要干傻事。”
闵丙奭紧张万分,抹去额头的汗水说道:“这位朋友,你们的同胞已经送到江边,船只也准备好了,趁天黑前快走吧。”
那倭人还是不放心,拔出一把手枪,朝四周的房屋、大街瞧了一会,没发现丝毫异常。朝兵撤得干干净净,这片街区已成死域。
中年倭人很小心的退至铺门,轻敲几下,门后冲出八个倭人,迅速爬上马车,架枪警戒。
抓住这一线机会,八条身影从左右两侧的民居跃起,纵身跳过街道,轻飘飘的落在药铺的屋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在马营中,他们轻功最高明,按计划找到隐蔽好各自的身子,凭借野兽般的直觉、超人的耳力,判断所有倭人的位置。
第二批出门的是三个女人、两个小孩,那个中年倭人相当老练,表面镇静自若,一面连做手势,示意妇孺们躲进车厢里,一面与闵丙奭说话:“闵大人,你是个正人君子,我们也不想与你为难,这次是万不得已,失礼之处请你谅解,到了汉城之后,我专门派人赔礼道歉。”
闵丙奭尖叫道:“不,你们在过江前,一定要放了维儿。”
那倭人笑道:“闵大人,我们也不想这么做,但身处险境,只能委曲闵公子了,呵呵,你不要怕,我们是最讲信誉的,绝不会为难闵公子,将来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又有四人出了药铺。
中间的正是闵维章,皱巴巴的衣袍沾满了鲜血,黑布蒙面,嘴巴被破布堵住,双手捆得严严实实,一个倭人紧贴身后,左手揽他的腰,一步步向前挪动,右手握着左轮枪,枪口顶住闵公子的后脑勺。
左右两侧还有两个倭人,毛瑟步枪对准闵维章的太阳穴。
这是最后一批,那个中年倭人随手关上门,笑嘻嘻的说道:“这间药铺是我的私产,希望闵大人手下留情,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还会回来的。”
突然间,于成龙站起身来:“打!”
“叭叭——”弟兄们全部现身,毛瑟步枪、左轮手枪齐响。
倭人始终保持高度警惕,几乎在同一时间尖叫、举枪,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反应不可谓不快,但还是比马匪们慢了一点点。
关键时刻,这0。1秒的差距足已致命,倭人还没来得及扳扣机,子弹已经打穿了他们的脑门、胸膛、手腕,惨叫声不绝于耳。
刚射出一粒子弹,众弟兄立即跳到地面,有的直奔马车,有的检查尸体,有的冲进了药铺,于成龙落在闵维章身边,抱去他的腰就跑,途中撕去闵公子脸上的黑布,大叫道:“闵大人,救出来了。”
“维儿——”闵丙奭从街头奔了出来,手脚之灵活令人瞠目结舌,根本不像一个老年人,连王锡祉也没追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