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钭星宇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地微笑,他的目的快要达到了。
如果是在一连,如果把孙康健换作是梁荆宜,他大概率地会说,桌子是老同志冀颂承收拾的。因为在梁荆宜的潜意识里,他认为新兵给老兵“背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而且新兵可以通过“背锅”,让老兵对你另眼相看,觉得你这个人忠实又可靠。
万一钭星宇追问他,那你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
他也可以找一个上厕所的理由,来进行强行掩饰。所以说,眼下就看孙康健能不能主动往身上揽责了。
显然这些孙康健都不会做,在他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
“军人以什么为天职?”钭星宇问。
“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宿舍里的人纷纷回答。
“冀颂承,你不知道吗?”
“知道。”
“知道就好。”这就是钭星宇想要的结果。
自从摸底考核那次跑五公里被冀颂承放了鸽子后,他也在找机会修理这小子,可碍于一直没有抓住把柄,这次被他逮了个正着,那还不大做文章狠狠来一把。
哔,一声长哨,队值班员通知准备训练。
冀颂承放回凳子,从床上拿起武装带。
“你不用训练了。”钭星宇冷冷地说。
“为什么?”冀颂承望向他。
“一个不服从命令的士兵,还有什么可训练的。”
“我没有不服从命令,我是没有明白你当时说话的意思。”冀颂承还在为自己找理由。
他是不肯乖乖就范的,在他的字典里,就写的是你钭星宇一个一连的排长,在这里当区队长只是代管我而已,何必那么锱铢必较!
可在钭星宇的字典里写的是,你一个鸟兵平时鸟不拉叽的,我没有抓到你的把柄我认了,但是今天你落到我手里了,我不仅要让你丢面子,而且也让你脱上一层皮,长点记性。
队里集合,冀颂承没能参加,钭星宇让他在宿舍里反思,不过报人数的时候区队值班员给他报的是休息。
“休息”这两个字,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教导队的训练时间和训练内容都是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周一至周六原则上一律不允许请假,你这休息是唱得哪出戏?
带开训练后,副队长钟飞现找到钭星宇了解情况,他料到这个休息的背后必有隐情。
钭星宇实话实说也不隐瞒,他先把早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然后又把摸底考核冀颂承当众弹蹄子那次拖出来说了,最后陈述了这个鸟兵身上的一些坏毛病。
“这鸟毛要是在我手底下,你看我不两拳头擂得他喊救命!”钟飞现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当即气就上来了。
他没想到第二年兵居然仗着身体素质好,敢跟排长顶牛,这不是典型的以下犯上嘛!
要是放在以前他当班长那会,像这种鸟兵他早就采用暴力手段,三拳两脚干趴下再说话,那像现在这个德性,犯错的人还在宿舍里安逸地休息。
他让钭星宇把这个鸟兵交给他处理,说不管发生什么事由他负责。
在二营当排长的时候,排里也有个牛皮闪闪的班长,自认为身体素质很强悍,不把他这个排长放在眼里,可他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把那个班长搞服了。
怎么搞服的?
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你不是身体素质很强悍嘛,那行啊,我们就来比一比,看到底是谁强悍多一些。
当然他是有这个底气的,要是拿钭星宇来和冀颂承比身体素质,怕是没什么战胜的把握,但是换成了钟飞现,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十分钟后,两个戴帽子扎腰带扛着八一杠的人,从大操场边上飞速跑过,那是钟飞现和冀颂承。
钭星宇望着他俩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拍起了小手,他知道钟飞现可能又要收小迷弟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他去团大门口瞅了两眼,可没看到人。
他问负责站岗的哨兵,那俩背枪出来的人跑哪里去了?
站在外面的哨兵说,一圈早就跑过了,钟参谋问那个上等兵还比不比?上等兵说还比,于是俩人又出发了。
他问俩人谁快?
哨兵说,钟参谋比上等兵快了将近一分钟。
我考,赢了比赛,你还跑一趟,五公里搞成十公里武装越野了啊!虽然他对钟飞现有信心,但是要论耐力,有线班的冀颂承那也是一台小型的“永动机”。
这鸟人专业训练的时候,也是五公里、十公里扛着线拐经常跑啊跑的。而且在年龄上,冀颂承占了巨大的优势,他比钟飞现小整整五岁。
半个小时后,俩人还没有回来,他按捺不住了,说你们自己练习,我去外面看看。
一区队的人个个心如明镜,众人知道钭星宇是两头担心,一是担心钟飞现比不过,在冀颂承面前丢了干部的面子;二是担心冀颂承会不会被钟飞现整得太惨。
还是没见到人,他只好继续问站岗的哨兵。
哨兵说,俩人又跑了,这次钟参谋把那个上等兵甩了足足有两分钟。
他又问,跑了有多久了?
坐在值班室里面的那个哨兵说,十八分钟了。
十八分钟,这是要下狠手的节奏!钭星宇恨不得给自己的后背装上一对翅膀,他想在空中看看那俩人是不是疯了。
他决定在这里等,他担心会搞出什么事来,连队出的三个事故,让他每每想起来,都会心有余悸。哪怕钟飞现跟他说,出了什么事不用他负责。
他紧张地在原地走来走去的,低头看表,时间又过去了两分钟,他估计应该快到了。
心里有事,等待那就是一种痛苦的煎熬,时间好像蜗牛在爬一样,他不由自主地往服务中心的方向走,他想去接一程......
汽车连转弯的位置突然出现两个穿迷彩的人,貌似还有点像,他跑起来,可不等跑近,他发现那根本不是当兵的人,而是两个扛着锄头的老百姓,只不过人家也穿着一身迷彩服而已。
他笑自己简直是有点神经过敏了。
“嘿嘿嘿,跑啊,怎么不追了。”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了,而此时刚拐过弯的钟飞现也发现了他,“你们一区队最狠的鸟兵,也不过如此嘛,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人呢?”钭星宇神色焦急地问。
“后面。”钟飞现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可能还要来一圈。”
冀颂承果然在后面,目测在一百米开外,正常情况下不出半分钟,应该可以追上前面的钟飞现。
“马上追到了,你还跑得动吗?”钭星宇听到钟飞现说还要来一圈,当即心里咯噔一下,现在又看到冀颂承追得这么近,他担心钟飞现第四圈会跑不过这个鸟兵的。
“我是故意放水的,呵呵。”大口大口喘气的钟飞现,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可见他没有骗人。
团大门口。
第三圈还是钟飞现的速度快,就像他对钭星宇说的自己放水了,这一圈他只是比冀颂承快了半分钟。
“还跑不跑的?”钟飞现拉了拉胸前的子弹袋,他这是在为下一圈作准备。
钭星宇注意到他的子弹袋里鼓鼓的,那是四颗木柄的教弹袋,重约八斤。
“不跑了,跑不动了。”冀颂承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他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嘴里吐出的唾液,连在一起有一尺来长,这小子今天跑惨了。
“回去了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钟飞现过去拍拍冀颂承的肩膀,好像他俩之间有什么约定一样。
“是。”冀颂承解开了胸前的子弹袋,他是热得不行,现在需要给身体降降温。
钭星宇看到他的子弹袋里空空如也,啥也没有,也就是说钟飞现比他多负重八斤。
三个人是一起走回去的,由前至后依次是钟飞现、钭星宇和冀颂承。
这段路完全是在听钟飞现回忆过去的艰苦岁月,他说,今天跑的这点距离算个球,想当年他在师教导队集训时,经常和那些步兵团的狠人们,上午来四趟五公里武装越野,下午继续接着跑。
他还说,带枪算个毛,他曾经扛着步兵团六零迫击炮的座板跑过五公里,而且速度比今天扛个八一杠,还要跑得快。
冀颂承好奇地问六零迫击炮的座板有多重?
他轻描淡写地说,也就三十来斤吧!
天啊,一砣三十斤的铁疙瘩就是扛在肩膀上也难受啊,还要跑五公里,想一想就是一件细极思恐的事。
钭星宇在师教导队集训时,可没钟飞现那么猛,今天有人替自己出气,他安安静静地当个听众就好了。
在宿舍分开的时候,钭星宇去了操场,而钟飞现让冀颂承把枪和子弹袋交给他。
冀颂承有点不解。
钟飞现说,我让文书张子宣擦枪,反正这小子闲着也是闲着,给他找点事干,不至于人太寂寞。
上午训练结束返回宿舍,冀颂承当着整个一区队人的面,诚恳地向钭星宇道歉,他说自己太自以为是了,集体荣誉感不强,希望区队长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给机会那是肯定会给了,冀颂承还不是钭星宇一手带出来的新兵,况且这次预提骨干集训,作为带队干部,他必须要对这十七个人负责。
“写检查,一千字的检查,明天早上交给我。以后但凡有不服从命令的人,这是最低的惩罚。”钭星宇表情严肃,态度坚决。
他的目的达到了,而且超出了预期,他本来是准备先把冀颂承晾在一边,打打心理战,让这小子最终服软的。不料冒出个钟飞现,以绝对的硬实力将心高气傲的冀颂承碾压得心服口服,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检查写了,而且是写了两次才过关,因为中午休息写的那份没过关,他的第二份检查是晚上熄灯后,借着路灯光写的。
有了这次教训以后,冀颂承变得老实多了,在他的影响下,付伟平也改邪归正了,像抄小路这种行为,在一区队再也没有上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