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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情发生得太迅速。
苏遮月还不及想明白,就一下成了众矢之的。
偏生那黑火明明窜烧在她眼前,却只烧了妙真,未伤及她分毫,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生出惊慌,是不是和自己身上的婚契,和魑族,甚至和姬离有关呢?
是他在护着她吗?
正在苏遮月手足无措、神思惶然的时刻,她面前的符咒灰烬忽然叫西风一吹,纷纷扬扬地向四周散去。
“啊啊!”
其他婆子婢女像是看着什么邪门的东西一般,东躲西跑,避之不及,谁都不敢沾染上一点。
场面一时又混乱起来。
有几个动作慢的,被这灰烬一扬,都嗷叫出声,以为自己也要沾上那鬼火烧死了。
谁知风尘过后,却一片寂静。
几个丫鬟狐疑地摸了摸自己,又互相打量,俱都好端端的,也没什么少一条胳膊腿,纷纷吁了一口气。
赵姨娘看这情形,眉间忽然一紧,叫丫鬟将她座椅上扶起,颤声说道:“还请老夫人为妾身做主。”
她话虽然是向老夫人说的,但那一双眼眸却盯在苏遮月的身上。
分明就是在提醒众人,这府中闹鬼之事就是出自苏遮月之手。
李老夫人定了定神,安抚地看了她一眼,表示会替她做主,又将目光移向苏遮月,面带厉色地质问道:
“是不是你做的?”
苏遮月方从廊下走出来,就被厉声喝问,本能地止步一颤。
但顿了一会儿,她又坚持走到李老夫人的面前,低垂下眼眸,柔弱的声音中透出一股倔强,
“老夫人明鉴,我从来没有过害人之心。”
宋姨娘上前几步插口道:“可是刚才我们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也看到了,鬼就在你的身上!”
左右现在赵姨娘已经不是她的威胁,这个时候该一起对付谁她看得清楚。
苏遮月攥紧了手指,咬了咬唇,泪光瞬时盈满眼眶,抬眸看向老夫人:“若我真有这样害人的本事,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李老夫人被她委屈的眼神看得一怔,顿时陷入沉思。
这话说的在理,苏遮月若真是个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也不会叫二房三房骑到她头上这么些年,可是刚才那一幕实在令人生畏,只凭这么几句,实在难以叫人信服。
苏遮月也是没了别的主意,才用出这样委屈讨饶的辩法,全因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事究竟和她相不相关,实在也难以否认得清白无辜。
若是玉荷青竹在她身边,她也能问个一二,可偏偏她将她们留在了自己院子。
眼下她只有阿香陪着,她不禁求救般地看向旁边的阿香。
阿香猛地一激灵。
她方才是怎么了?这是她陪了这么多年的夫人,怎么可能被鬼附身呢。
就算叫鬼附身了,也是她的夫人,夫人从来都是对她好的,她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里,阿香一下定住了心神,又见所有人都像看贼一样看着苏遮月,当即挡在苏遮月面前,怒气冲冲道:“你们这是什么眼神,闹鬼之事发生在赵姨娘的院子里,可我们夫人从未踏进去一步!”
她又瞥了一眼赵姨娘道,“便是我们想进,姨娘这样好的本事,能由得了我们夫人进去吗?”
宋姨娘旁边的周婆子不甘示弱地插嘴了一句:“那鬼又不是人,人进不去,谁知道鬼进不进得去呢?”
阿香张口就反驳道:“要真是鬼,怎么不先吃了你,容得你家夫人这些年的欺负,要钱没钱,到现在连口饭都不给……”
“老夫人面前,说什么鬼话,明明是你们自己嫌饭馊阿杂不要吃!”
两边你一句我一句地互骂起来。
苏遮月心想这样骂下去到底也不是办法,且她今日若是说不清,以后传扬出去只怕还有更多的麻烦。
正着急时,忽然有一张符纸被风吹到了她脚边,苏遮月看得一愣,应是方才那妙真走得太急,落下的。
她低下身子,捡起那妙真剩下的符咒,手指捻了一捻,忽觉有些异样,又放在鼻尖嗅了嗅,心中忽然冒出一个猜测来。
她抬眸向众人看去,大多人都光注意着争吵,少部分留神她的人有些困惑,有些余惊未消,唯独赵姨娘的眼神竟然罕见地躲闪了几下。
苏遮月心中一跳,一下就明白自己找到了症结。
“阿香。”苏遮月拉了拉阿香的衣袖,叫住了她,又走上前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
“刚才之事遮月也不知是为何,但遮月也知道游方道士自有法门,断头断手亦能复原如初。”
说到这里,她捏着符纸,用力地抖动了十几下,突然间,那符纸上就凭空生出了火光。
“啊!”
一旁看着的人又是大惊失色。
苏遮月向阿香道:“阿香,你去试试。”
阿香看着也有些怕,但听夫人叫她,还是鼓足勇气从地上捡了一张,她手劲大,都不用使出力气,没几下就出了火。
这下眼尖的都有些明悟过来了。
李老夫人向旁边的婆子示意了一眼,那婆子走过去,照猫画虎地也燃起了符咒。
扔到地上,成了灰。
阿香气道:“瞧瞧,瞧瞧,这就是个骗人的戏法!”
她目向赵姨娘和宋姨娘,叉着腰道:“我说就是你们专门找来诬陷我家夫人的!”
赵姨娘心虚,捏紧了佛珠,一时没说话。
周婆子替自家姨娘回嘴道:“小丫头片子,你少胡说八道!这事和我家夫人断断没有关系。”
阿香正待辩驳,被苏遮月止住停了下来。
“老夫人。”苏遮月一双烟眸看向李老夫人,声音冷静,“本朝禁论鬼事,便是婢妾真有鬼神附身,也上不了公堂,定不了罪责。且大爷是苍梧县令,本该以身作则,以正视听,若是传扬出去,叫州郡的大人知道了县令府中大行驱鬼之术,不知会怎样看待大爷?”
李老夫人听得一惊,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出。
这事闹出去了,损的怕不是名声,而是李祁的官运!
这可以是堪比子嗣的第二要紧的事。
但这等有远见的话,从李祁的属吏口中说出倒也罢了,怎么会从苏遮月这个平日里挨了欺负也不言语的大房媳妇口中说出呢?
宋姨娘和赵姨娘寻了说法,还待发作,却被苏遮月抢先一步道:“我知道各位还有疑心,那正好我也在今日说了。”
“我愿与大爷和离,让出正房之位,从此离开李府,与李祁再无瓜葛。”
这一句话她说得掷地有声,眸光不动,显然已是早已思虑,透着极强的决心。
这时别说两个姨娘了,连李老夫人都被她的话音震了一震。
李老夫人方才还怀疑她,现在已全然打消了念头,反而还生出了一丝愧疚来,问:“你真要和离?”
“是。”
苏遮月说得比刚才更坚决了一些。
她的语气还带着一些轻松。因她终于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和离上,刚才那妙真的确有弄虚作假,可是有一点,刚才那火的颜色并不是几近黑色的。
是以若再容旁人思量一会儿,恐怕就难以被她蒙混过关了。
赵姨娘听得她要和离,仍存不甘,因她小产之事实在是心头大恨,这事虽然和苏遮月无关,但她火气没地释放,就赖定了是她。
“老夫人……”她还要争辩几句,就被李老夫人厉目一瞪,摆手叫停。
李老夫人不傻,也琢磨出来了今天这出闹剧是谁的手笔。赵姨娘是一个,宋姨娘有没有份还不知道,但与那妙真一起算计到她头上,实在过了头。
现在苏遮月同意和离,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念在赵姨娘那失掉的孩子份上,李老夫人不打算追问刚才的事。
又听苏遮月道:“大爷不在,还请老夫人与我一封和离书,我即日便走。”
李老夫人这会儿对她有了些怜惜之心,温声问:“你可有去处?”
苏遮月道:“老夫人放心,我已寻得娘家人,自有去处。”
李老夫人点头道:“好,既然你同意和离……”
她话音刚落,院外突然跑来一个小厮,喊道:“老夫人,夫人,大爷回来了!”
宋姨娘和赵姨娘都是一惊,怎么就在这档口上。
李老夫人也是怔了一会儿,看向面色平静,毫无波澜的苏遮月:“既如此,便在今日一起了结了吧。”
苏遮月点了点头,李祁来不来,她都是要和离的。
现在他来了,正好。
他原先就厌弃了自己,和离也是称他的心,如他的意。
苏遮月并不太担心,反而还有些松快,就连身上的冰衣都仿佛没有那么冷了。
谁知李祁带着小厮来到堂中,听母亲说完这前后之事,却盯着苏遮月,来了一句:“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