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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似乎是被那两阵邪风吹感冒了,寺庙回去的一路上,陆云烟不停地打喷嚏。
这大夏天的,感冒就很离谱。
太阳落山前,她回了刘家院子。
便宜舅父刘元鹤是县衙里一个无品级的小主簿,先前靠着原主爹娘的补贴,才娶了媳妇养了娃,还盖了座一进一出的院落。
这家的生活说不上有多富贵,但比一般人家要殷实,起码家里还养得起一个看门的老苍头,一个做饭的厨娘、两个负责浆洗洒扫的仆妇,叫刘李氏在外能充一充主簿夫人的派头。
这边陆云烟下了马车,先往西院与刘李氏回禀。
不曾想这会儿刘李氏的院里热闹着,除了表妹刘凤儿,还有下值归来的舅父刘元鹤,以及县学读书的表兄刘文才。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陆云烟显得格格不入。
看到自家外甥女,刘元鹤心里有些愧疚,留着儒雅长须的清瘦脸庞露出个慈爱笑容,“烟儿回来了。”
陆云烟盈盈上前,与他们问好,“舅父,舅母。”
视线触及左手边那满脸痘疮的表哥刘文才身上时,她眼底闪过一抹嫌恶,淡淡唤道,“表兄。”
刘文才色眯眯的目光黏腻地落在陆云烟的脸上,“烟儿表妹。”
陆云烟尽量忽视那种恶心感,压低眉眼,跟舅父舅母聊了一会儿今日进香的事。
中途她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刘元鹤关心问道,“烟儿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后半句话刚出口,他就被刘李氏瞪了一眼,“打个喷嚏而已,请什么大夫。”
潜台词:请大夫不要钱的嘛。
刘元鹤被媳妇一瞪,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陆云烟拿帕子擦了下鼻子,露出个善解人意的笑,“劳舅父舅母关怀,可能是太久没有出门,今日在山上吹了点风,有些着凉,我回屋休息会儿就好了。”
刘元鹤忙道,“那你先回屋休息吧,等会儿叫春桃去厨房给你煮碗姜汤,驱驱寒气。”
陆云烟起身道谢,也没多留,转身告退。
夕阳西斜,烂漫红霞染遍天际。
陆云烟刚迈进自己的屋,贴身丫鬟就满面笑容地迎上前,“姑娘,奴婢给你留了好东西。”
扎着双丫髻的春桃献宝似的摊开白棉手帕,里面是两块有些变形的玫瑰豆沙糕。
“今早舅夫人吩咐奴婢去锦绣阁拿料子,奴婢顺便在街边买了两块。”
春桃小心翼翼把房门关上,黑眸清澈真挚,“姑娘尝尝,看是不是咱们姑苏那个味儿。”
看着眼前这小丫鬟,陆云烟心头一暖。
这大概是她穿过来后,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了。
陆云烟拿了一块吃,又将另一块递给春桃,“你也尝尝。”
春桃摆摆手,“奴婢不吃,姑娘你吃。”
这糕点可贵咧,她浑身的钱也只够买两块,为着讨姑娘高兴,她才咬咬牙掏钱买了。
“吃吧吃吧,这糕点太甜,我也吃不下两块。”陆云烟直接塞到春桃的手里。
春桃接过糕点,满心感激的吃着,腮帮子鼓鼓囊囊,“要不是舅夫人一早就把奴婢打发出去干活,奴婢也能陪姑娘给夫人进香。”
刘李氏精明得很,指使起陆云烟身边的丫鬟半点不客气。
陆云烟边吃着糕点边与小丫鬟闲聊着,大抵是糕点太甜,她吃了两口嗓子就发痒,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春桃担心地凑上前,“姑娘你没事吧?”
自从半月前,原主大病一场,险些没命,但凡陆云烟有个什么头疼脑热咳嗽的,春桃就紧张的不得了。
陆云烟摆摆手,“没事,着凉而已,等会儿你去厨房给我煮碗姜汤,我喝了睡觉,晚饭就不吃了。”
“奴婢这就去,姑娘您好生歇着。”春桃满口应下,把剩下的半块糕点重新包起来,立刻往厨房去。
真是个勤快的小可爱。
陆云烟感慨了一声,转而又叹息自己的身体状况。
锦衣玉食的官家小姐,像是精心培养的娇弱花朵,吹个风就感冒了。
这么虚可不成,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看来明天得开始锻炼身体了,跑不了步,在屋子里做个天鹅臂,打套太极拳总还行。
约莫半个时辰,春桃才端着姜汤回来。
小丫鬟眼睛红红的,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在陆云烟的追问下,小丫鬟嘴巴一撇,很不服气道,“奴婢熬姜汤的时候,遇到表姑娘,她嘴巴不干净,说、说……姑娘您干吃白食……还说姑娘您矫情……一碗姜汤就用两块老姜而已,他们家眛了姑娘你那么多钱财,竟还有脸说!”
一听又是被刘凤儿欺负了,陆云烟心里也冒火,却只能无奈安慰,“你也知道她们是没皮没脸的,何必还与她们吵呢。”
春桃闷闷道,“奴婢气不过嘛。先前老爷夫人还在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副嘴脸!”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咱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看凤儿每次找我吵架,我搭理她不?你就当她是小狗汪汪叫,你越搭理她,她越来劲儿,你不理她,她就自讨没趣了。”
春桃被陆云烟那句小狗汪汪叫给逗笑了,点头道,“姑娘说的是,奴婢下次不理她了。”
又将那热气腾腾的姜汤端到陆云烟跟前,“姑娘快趁热喝吧,喝了身上发了汗,风寒也就好了。”
陆云烟将那一大碗姜汤咕噜咕噜喝了。
春桃这边手脚麻利打了热水进来,伺候她洗漱,嘴里又嘟哝着,“表少爷也真是的,大黑天的在对门乱晃,吓死个人!”
听到这话,陆云烟眉头一挑,淡淡吩咐,“晚上把门窗都锁严实些。”
春桃一点就通,脆生生应了声,又朝地上啐了一口,“不知廉耻的贼囚根子!”
陆云烟心里给春桃鼓掌,骂得好。
原主病逝,除了家境突变的打击,还有很大的原因就是表兄刘文才趁着没人的时候,潜进屋子调戏她。
虽说没叫那狗东西得逞,可从小受礼仪规矩熏陶的原主哪里受得了这份屈辱,彻底断了求生的意志,只求一死清白。
这份仇,陆云烟心里替原主记着。
至于怎么报仇,她这会儿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暂时还没想到——
总之,先苟着吧,只要苟得久,迟早有机会的。
她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大抵是出门一趟,这虚弱的身子骨真有些累了。
春桃把灯光灭了,陆云烟很快就睡了过去。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防贼防盗,关门闭窗——”
两个更夫一前一后走着,一个敲锣,一个手执梆子。
忽然,走在前头的更夫惊讶的喊了声,“咦,今晚的月亮怎的这么圆了?”
后头的更夫闻言,抬眼朝天边望了眼,也怔住了。
只见那漆黑的天穹之上,一轮圆月在朦胧的云彩里,散发着猩红的光芒。
“真是奇了怪了,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初五的月亮这么圆。”
更夫们揉揉眼睛,还想再看,倏然一阵风刮过,俩人皆打了个哆嗦。
也没再欣赏月亮,缓缓收回目光,接着走街串巷的报时打更。
夜阑人静,偶尔只听得几声啾啾夏虫鸣叫。
陆云烟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她觉得有些冷,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身上有点重。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似的。
可她入睡前,身上就盖了一层薄被,怎么会这样重。
她睡眼惺忪地想去拉被子,细白的手指却触到一团又软又硬又冰冷的东西。
这触感,好像有人爬上床了!
不会是那色胆包天的刘文才吧?
陆云烟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睡意全无。
她尽量保持大脑冷静,努力忽视刘文才爬上身的恶心感,右手在漆黑中慢慢摸到枕头下。
穿过来的第一天,她就偷偷藏了一把剪刀,以防不测。
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陆云烟秉住呼吸,咬着牙,豁出去了,今天就跟这个恶心的死猪头拼了!
她陡然睁开眼,同时握紧剪刀,朝着身上之人狠狠扎去——
下一刻,她的手腕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扣住。
那触感的冰凉,激得陆云烟尾椎骨都发麻。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床帷里陡然亮起两团冷蓝色的火焰,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中。
陆云烟:“!!!”
卧槽卧槽卧槽,这什么情况?
这是鬼火是吧?!
她整个人吓蒙了,眼珠稍稍一转,见到幽幽蓝光之下,床边坐着的红袍男人时,更是惊到失声。
她既惊讶于大晚上房里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男人,又惊艳于这个男人绝美颜值。
他的皮肤冷白如雪,头发漆黑如乌木,长眉入鬓,其下是一双妖异又诱惑的桃花眸,眼尾微微上挑,似笑非笑。
一袭绣金线的精致红袍明艳如血,广袖宽袍,配着这幽幽浮动的蓝色火焰,更衬得他周身气质似妖似仙,妩媚昳丽。
这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吧,怎么能生的这么美。
可下一刻,男人的举动就把陆云烟从美色中拉回现实。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掀开她的牙色亵衣,又慢条斯理掀开她的粉色兜衣。
陆云烟:“!!!”
她想喊,想作出反应,可男人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指触及她纤细的脖颈,她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丝毫动弹不得。
深更半夜的,难道他是个采花贼?
不是,大佬你有这颜值,至于当采花贼吗?
谁采谁还不一定啊。
可是采花贼为什么会自带鬼火特效,难道是什么江湖把戏?还是什么武功之类的?
陆云烟的脑子里飘过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却见那男人的长指,慢悠悠捻起她脖子上的玉坠,看了一会儿。
少倾,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定定看向她,眼尾微弯,“找到你了。”
他的嗓音清冽又散漫,陆云烟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过?
还没等她想明白,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封红包。
在陆云烟极度震惊的目光里,他不慌不忙地把红包塞进她的兜衣里,懒声道,“下次别乱丢了,跟那些神仙打架挺累的。”
红包,神仙,打架……
“!!!”
陆云烟小脸惨白,嘴唇哆嗦,“大大大大佬,你谁……谁啊……”
红袍男人听到她这话,眉心轻皱。
旋即,单手撑在她的枕边,缓缓俯下身来。
距离逐渐拉近,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也有可能是陆云烟忘记了呼吸,总之,她浑身僵硬地看着这个男人朝她凑近。
他薄薄的唇瓣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脸颊,又贴在她的脖子上,气息冰冷,嗓音微哑,“没良心的,孤是你夫君。”
夫君?孤?
冥王?新娘?
路云烟呼吸一窒,满脑子飘过弹幕: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似是感觉到她的僵硬,男人直起身,静静看着她,“你收下孤的聘礼,就是孤的新娘了。”
陆云烟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不是不是,这个我没想收的,我拾金不昧,想找失主的。”
男人满不在乎:“你既捡到了,就说明你我有缘。”
陆云烟:“……”
还能这样强买强卖的么?
他又道:“以后你就是孤的人。”
陆云烟:“……”
嫁给鬼了,她还算人吗?
咽了下口水,她鼓起勇气,干巴巴道,“大佬,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早知道这是您老的聘礼,你就是打死我,剁了我的爪子,我也绝对不敢去捡的。您老发发慈悲,我……我凡夫俗子,啥也不是,哪里配得上您,要不你再找找别人,挑个好的?”
“孤觉得你配,你就配。”
男人淡淡说着,见陆云烟又要说话,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她立刻就发不出声音了。
“你话真多。”他正正经经评价着。
陆云烟:“…………”
你特么的强买强卖,还不让人多说几句捍卫婚姻自由吗!
咱就是说,从寺庙回来后来的一系列事,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她内心疯狂吐槽,男人忽然淡声道,“孤得走了。”
陆云烟:“……?”
压着尾音,男人那如玉雕成的修长手掌覆上陆云烟的眼睛。
“记住,孤叫钟离灏。”
那慵懒好听的嗓音渐渐地远去,陆云烟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很快,她又跌入昏沉的睡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