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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回府的时候,已是戌时。
车停了下来,她下了车,门外有守门的侍卫,瞧着里头的大堂倒是灯火通明。
没等怜筝进了府,门口就迎来了一位管家,候在门边,恭立一旁,见了怜筝便行礼。
“恭迎大人回府。”
怜筝皱了皱眉,“我不兴这些,十三,这些可有可无地全都给我撤了。”
管家一脸茫然,瞧着怜筝面上不悦,转身拂袖进了府内。
怜筝撩开暖帐,推了门就朝大厅里进,正想找风因算账的她,倏的怔在了原地。
大堂里冷不丁地坐着三个人,卫风因、卫处尹和一位不曾见过的男子。
只见他面色冷淡,眉峰暗压,一副喜怒难测的神情。
“木兰大人回来的巧,还是二哥赶得及时。”
风因正懒在椅凳里,支着下颌,悠悠用茶盖拨了拨刚沏好的茶面。
二哥?二皇子?晋王卫宗纪?
好端端的,晋王怎么会突然屈尊来了她这儿?
“本王倒看这提刑府的茶叶并非多上口,皇弟们倒是爱喝得很。”
卫宗纪轻抿一口茶,将茶盖轻巧地落回了茶杯。
卫处尹面上沉静着,淡淡抬眸道:“木兰大人自是由父皇照料,更为我东苑朝的栋梁之才,茶叶更是由父皇亲手御赐,这样的茶旁人怕也喝不上,皇兄倒是说笑了。”
“四弟的口才真是一年如一日的好。”卫宗纪含笑不语,正撞上怜筝打量的视线。
若说卫处尹心思深沉,可卫宗纪的眼眸彷如毒蛇一般,看得人心里直发凉。
“下官叩见各位王爷,不知王爷们深夜来此有何指教?”
她可不相信全都赶来这儿吃个晚饭。
“下官连便服都不曾换过,一身尸臭,怕污了王爷们的眼,不如改日再来。”
说归说,客气归客气,赶人赶得倒也挺实在的。
没等她再说上几句话,风因忽然发现十三已经不留痕迹地朝前头站了站。
一股腐臭味沿着炭火炙烤,那股子尸臭味朝前头悠悠飘了过来…….
风因和卫处尹自是闻得清楚这股味儿,倒是卫宗纪只抬头望了一眼,看似并未有异。
“今儿人本王是见着了,至于旁的,本王改日再来与木兰大人好好讨教。”
卫宗纪不动声色地凝了一眼怜筝,这才缓缓起身。
怜筝淡道:“下官平庸之辈,不敢当。”
卫宗纪眯了眯眼,再没多说什么,等着怜筝福身一礼,这才垂袖而去。
风因和卫处尹紧跟其后,大厅的热闹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怜筝微微扬眉目送三人离开后,不由得想起自己身上还有臭味,先安排洗漱再用膳。
等香汤沐浴后,怜筝换下了十三的衣服。
她打开柜子,只瞧了一眼,便发现了异状。
柜子里的衣物被分做了三拨,贴身之物一拨,女装一拨,另一拨……
是谁将她的衣物稳稳当当地理好了?
想法只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怜筝的脸莫名地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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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怜筝换了衣物出来,大厅依旧是灯火通明。她蹙眉,刚跨出门,便闻见了一阵饭菜香。
怜筝朝大堂里望去,只瞧见一黑衣少年正朝桌上摆着碗筷。
见他去而复返,怜筝怔道:“你没回去?”
风因转过身,手上的碗筷还未放下,眼神便深了几分。
她倒是难得穿了一身女衫。
虽是在屋子里,她却没有披上那件莲蓬衣,单薄的素白衣裙美得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亭亭玉立在大堂中央,尚未干透的青丝披散两侧,水珠儿湿了几分肩膀。
“怎么穿成这样便出来了?”风因搁了手里的碗筷,轻叹一声,取来一旁的大氅。
将大氅披在她肩上,摸着那未干透的发丝,经不住有几分着急。
“元九,取条干帕子来。”
元九很快从外头送来了帕子,他递到风因掌中,垂首退了出去。
风因用帕子绞住她的发尾,蜷了几圈,来回擦拭,将青丝的水珠儿拧干了几成。
怜筝伸手拦了拦他,语气轻柔:“烘一会儿就干了。”
“仔细日后头疼。”
怜筝敷衍道:“不碍事。”
“碍事的很!”
怜筝抬眸,瞧着风因眉宇倒生了几分怒,无辜道:“何来碍事?”
“碍我的事。”
风因拉着她坐在饭桌边上,盛了饭端到面前,将筷子递给她,“你先吃着,别饿坏了。”
说罢,他拿着帕子又鼓捣她的头发去了。
怜筝是真饿了,捧着碗就开始吞饭,他时不时还给她夹上几口小菜。
等她吃完了饭,头发也基本绞干了。
怜筝坐在火盆边上,想起一事来,她侧眸看他,问道:“云娘可是醉仙坊的人?”
“嗯。”风因坐在她边上,顺着她的发凝到面上去。
“云娘不会武功?”
风因沉默片刻,“会。”
“那她如何会死?”怜筝想不通。
“死的不是云娘。”风因微微收起笑意,顿了顿,“那只是云娘的替子,云娘还在醉仙坊。”
怜筝皱起眉来,思忖上一会儿的功夫就想明白了。
“你可得了什么?”怜筝抬眼看他。
风因意外挑眉,“为何这样问?”
“这样好的棋子为何不用?”她反问。
风因觉得有理,并无反驳:“于世镜并非中立之派,郭贺也并未于世镜之流。”
短短一句话,道清了局势的复杂。
“你已决断好了?”
风因淡淡挑了挑眉,转头看向怜筝,深吸口气,“嗯。”
“我有何能帮你?”
风因一怔,抬眸瞧她。她眼波流转,只一眼便让他生了暖意。
他只身一人,区区兵权随时可被褫夺,想要在长京城站稳脚跟,已是极为不易。
“你不必替我操心。”风因浅浅一笑,伸去握了怜筝的手。
风因瞧着怜筝的清姿卓色,笑道:“你不是有话赶着问我?”
“你不是知道我想问为什么?”怜筝学着他的模样挑着眉。
风因好气又好笑,抬头道:“郭贺的夫人名为紫衣,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听闻与郭贺私奔,与家中断绝了关系,两人才结成了夫妻。”
“我有一事不明。”怜筝静静朝他仰头。
“杀害云娘的人似乎不止一人,可云娘被郭贺藏在城郊的宅子,那样隐秘,谁会知道?”
“你既来问了我,你便知了,又何须再问?”风因笑道:“你所想的便是答案。”
“十三告诉你了?”怜筝没好气道:“我还真是带了个顺风耳在身旁,日日要交代你也不嫌自己事儿多。”
“筝筝的事就是头等要事。”风因亲昵地勾了勾怜筝的鼻,“不嫌多。”
两个人说着话的功夫,元九敲了门。
“婢女小菱带到了。”
险些忘了正事。
风因的手挪开,朝桌上斟了一杯茶递进了怜筝手中暖着,这才淡道:“进来。”
元九和十三带着当日于文鸢身旁的丫头小菱进了大堂。
小菱怯生生地跪在面上,不敢抬头看。
“小菱,我只问你,夫人失踪前究竟去过何处?”怜筝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面。
茶盏落在桌上,‘啪’的一声,吓得小菱浑身一颤。
小菱瞬间趴倒在地,全身颤抖,“不关奴婢的事情,我什么也没做,都是夫人一手安排的,我什么也没做,我什么也没做!”
“你可知,尸首已经被发现了,你若还是不说,其罪当诛!”怜筝冷声而斥。
风因淡淡一笑,笑得凉薄,“你若敢撒谎,当心本王割了你的舌头。”
“大人饶命,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陪夫人坐着马车转悠了几圈,等夫人回来的时候便弄脏了衣服,我只是遵了夫人的命令洗了衣服,才离开的房间,大人饶命…….”
小菱连连磕头,头叩在地面嘭嘭响。
当日小菱撒谎自己困乏得很,只是睡着了,怕也是得了责罚,不敢说实话。
“路过何处,见过何人你可还记得?”
小菱略作犹豫,脖颈之上忽的被元九架了一柄刀刃。
“大人饶命,奴婢跟平日坐的一样的马车,只是陪着夫人在城郊逛了一圈,但是……但是……奴婢在马车上看见了……见了……鬼……”
话音刚落,小菱脸色煞白如雪,双唇惊颤,“就是见了那人之后,夫人后来……后来就不见了,再然后就死了……”
见了鬼?
“是她……她回来了……她回来索了夫人的命……”
怜筝蹙眉,正诧异着,却见小菱的神情不像有假。
“你看见的可是紫衣?”
小菱紧咬下唇,唇皮都要咬破的时候,才哆哆嗦嗦道:“好像是又不是……”
“十三。”怜筝朝十三伸手。
十三将那副画卷取了出来,展开来,“你看到是画中人?”
小菱抬眸,只看了一眼,双眸惊恐大睁,“……是,是她…..”
看来,着紫衣与云娘似乎有点瓜葛,难不成……
怜筝正蹙眉,没等心里拿个主意,小菱古怪地又拼命摇了头,“不是……不可能是她……”
“何意?”怜筝有些不明,“究竟是不是她?”
“紫衣……自已不可能是这副相貌……”小菱强压着心下的慌乱,六神无主道:“她的脸,她的脸绝不可能是这样……”
“为何不能?”
“紫衣的脸……被夫人……被夫人用刀毁了容貌…..”小菱双眸惊惧,仿佛那画面还在眼前留着,“夫人用刀划了一下又一下,紫衣……紫衣满脸都是血……”
于文鸢竟是这样毁了郭贺夫人的容貌?
“那紫衣又是如何死的?”
小菱还跪在地上,听着这话慌了神一般死死咬住了唇。
“若是不说,便将你丢进那院子,好见一见你说的鬼。”风因轻嘲,朝元九看了一眼。
元九立刻拎住了小菱的衣领,试图将她拖拽出去。
小菱拼了命地挣扎,哭着求饶:“我不去,我不去!”
任凭小菱挣扎,又如何逃得过元九的手。
眼看被拖出了大堂,小菱哭喊道:“我说!我说!紫衣是被夫人活活钉进棺材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