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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你的脑子里装着一件需要通过时间才能弄明白的事情的时候,就会感觉到时间的漫长,从这个层面看,人生最怕的不是直面现在,而是不可确定的等待。
乔晓静发现母亲春花很多时候对自己不闻不问,已经感受不到往昔那种暖暖的母爱,说话、做事总是冷冰冰的,甚至好像不再是自己的母亲了一样。
令她不解的是,母亲春花和刘麻之间倒是非常的亲近总是有说有笑,而且心有灵犀,当她在当面的时候,两人总用眼神交流,且眼神之中藏有秘密,为了搞明白母亲春花和这个中年男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隐瞒着自己,她每天装作心不在焉,心里却总惦记着。
乔晓静寻找过好多次机会想一探究竟,但白天大人们都在忙乎各自手头的事情,在一块儿相处的时间毕竟有限,很难有所收获。
于是她渴望时间能够过得快一些,能够以自己想象的那种速度往前跑,一直跑到深夜,让母亲春花和刘麻都闲下来,让她们有更多的时间单独相处在一起,这样也许通过他们的言谈能听到一些秘密,一些关于她的秘密,从中找到被冷落的原因。
这也许是任何一个年轻人,失去了那份宠爱之后都会表现出来的行为状态。
这一天的下午,天色变得有点儿凝重,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天上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伴随着狂风,雨点如同洒落的珍珠,稀里哗啦敲打起来。
乔晓静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眼前的雨点儿越来越大,有积水的地方都出现了一个有一个的水圈,她的心里有些喜悦,她母亲和继父出门时天空晴朗,根本没有想到带雨具,雨下这么大,他们肯定会很快回来---这样我就可以听到他们的声音,很可能会有收获。
想到这里,乔晓静心情大好,来到案板边,系上了围裙,转身到了锅灶边上,拿起木锅盖,往锅里舀了几瓢水,开始生火,准备给母亲春花和那个虽然令她厌烦男人却又充满了好奇的男人烧水。
在地里干活的春花和刘麻并没有太在意天色变化,他们看到天色阴沉,很可能要下雨,但都以为不会马上就下,想尽量多干几把活,谁承想人活在地里,雨便哗哗地泼洒在了他们的身上,眨眼之间,雨水便打湿了他们的衣服,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春花和刘麻操起农具,高一脚底一脚跑出了庄稼地,弓着腰往坡下跑来,越跑路越湿滑,晴天的黄土沫变成了雨天的黄土泥,粘在脚上甩也甩不掉,两个人的脚和腿都跟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下了坡,狂风和暴雨更加肆虐,张口呼吸都变得越来越困难,正好路道不远处有一座废弃的土地庙,两人不约而同、不假思索,便冲进了土地庙来。
“我的天呐,这老天爷真是跟人一样,说翻脸就翻脸了,出门还好好的,一眨眼的工夫就刮起了风、打起了雷、下起了雨来,看这雨大得似乎就像下不及了一样,让人喘不上气来。”刘麻一只脚搭在门槛上,不停地剐蹭着脚上的泥巴,不停地抱怨着老天爷。
“这衣裳都湿透了,粘在身上湿乎乎的,真叫人难受。”春花用手拧着衣服襟子。
“没有好办法,”刘麻回头瞥了一眼春花,擦着脸上的雨水,淡淡的说道,“只能先将水拧一拧湿穿着,等雨下了,回家再换。”
说话之间,破庙里又冲进来了一人,一位年轻的村姑,很显然,她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赶到这破庙来的。
这村姑浑身湿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弓着腰身,大口喘着粗气,站在庙门口。
母亲春花叫了声大妹子,急忙扶着她向前走了几步,让她坐在了土台子上。
只见这位村姑头发变成了一绺一绺的,贴在头皮上,就像任意挂了几条黑布。身上的水刷刷地顺着两腿流了下来,两脚所在的地方很快出现了一大滩积水。刘麻扭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村姑,看到她比他们还狼狈,活像个落汤鸡,“嗤,嗤,嗤”的笑了起来。
那女的清楚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正在取笑她,她略显害羞的捋了捋头发上的水,将头发甩在了后面,又开始拧衣襟上的雨水,并未抬头看刘麻。
刘麻看到湿透了的衣服紧紧贴在那位村姑的身上,女人的体态较为逼真和直观地展现了出来,他有点儿惊呆了,眼睛直勾勾盯着这位村妇的身体,眼睛都不眨一下。
母亲春花帮她将头发捋顺,无意间看到了刘麻那副猥琐的表情,顿时心生愤怒,但碍于外人在场,只是连着咳嗽了几下,刘麻回过神注意到春花那双有些愤怒的眼神,不情愿地将头扭了过去,看着外面的雨景,叹息了一下。
在这之后,春花和那村姑之间几乎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待雨小了一些,那妇人站起身来,向春花打了个招呼,便走出了庙门。
乔晓静早已给母亲和那个男人凉好了热水,每人一碗,放置在饭桌上。
春花和刘麻回到家,二话没说,端起桌子上的水碗,仰脖一饮而进。喝完水后,春花用手背擦了一下嘴上的水,疾步来到了厨房。这时乔晓静已经将玉米面擀开了,铺在案板上,正一刀一刀切成条状。
乔晓静看母亲脸色不好,想问候一下,终因害怕挨训没敢啃声,开始往锅里下面条。
乔晓静家吃饭虽很早,但绝非是最早的,当他们开始吃饭的时候,族长乔宝财就已经吃完了晚饭,嘴里叼着旱烟锅子,背着手在村里溜达了。
不大一会儿,乔宝财就溜达到了村西头,憨子媳妇红杏刚吃完饭,正站在院子边上遛食,乔宝财便走了过去,背着双手,一副族长的派头,严肃认真的问道“今天雨很大,你们家又在村边上,靠近地头,下雨有没有什么损失啊?”
“雨虽然很大很急,但我家四周水道都是通的,没有遭遇什么损失。”翠玉瞪了乔宝财一眼,在心里骂其真能装,回话的时候却很认真,一副族人面对德高望重族长的架势。
“你家院子地势低,可一定要做好排水工作,平时要多顺通水道,不能出现积水,不然进出很不方便。”乔宝财朝红杏家院子方向指了一下。
“哪有没什么积水?”红杏说道,“只是院子中间有一点,太阳晒上一晌午,应该就干了,再说了也不影响走路,谁没事干去院子中间啊?”
“走,看看去,不落实清楚情况,我还真不放心,你这也是村里重点关注的对象,男人不大在家,毕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外村来的。”乔宝财边说边走进了红杏家的院子。
这时候,乔晓静才刚刚吃完饭。
母亲春花忙活完了锅上的事情,坐在炕边上做起了针线活。她看着刘麻斜靠在被子上咂巴嘴抽着旱烟锅子,说到:“你这人怎么这么点儿出息,不能看到女人,一看到女人眼睛都直了,差点儿眼珠子都掉在地上,真让人心里不舒服。”
“你都说些啥,我就是看着你给她捯饬头发,感觉她的头发有点像掉水池中的鸡毛,多看了一眼而已。”刘麻不待考虑,便编出了一通看似合理的理由。
“看头发还能发呆了?不对吧!我咋看你死盯着人家脖子以下的地方看的,差点儿口水都掉下来了,我要不咳嗽,说不定口水都湿了脚面了。”春花明显生气了。
“不想跟你说这么多,都多大岁数了,还跟大姑娘一样,计较这个。”
“我是年纪大了,你看不上眼了,不像黄花大姑娘……”春花带着怨气。
“你有病啊?他娘的,闭上你的臭嘴,别在老子耳边叨叨,别惹老子翻脸。”刘麻坐起身来,在炕沿上磕了磕旱烟锅子,锐利的眼神瞪着春花。
春花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推门而出,来到了乔晓静跟前,陪着乔晓静对着潮湿的院子发呆。乔晓静心中的疑问瞬间消失了,她发现母亲和继父之间没有什么隐瞒自己,之所以感觉到自己受到冷落,是因为自己无法介入母亲和继父之间。
没过多久,天色便晚了下来,乔家村就像乔晓静家一样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待各家各户灯火熄灭,村子里出现了几个行色匆匆之人,他们手中都拿着黑乎乎的东西,彼此没有出声,行动指令都是通过头和手的动作传递的,但行动利索且高度一致。
当到了村子中央的时候,不知道谁家的狗叫了起来,他们中的一位抬起了右手示意停下来,其它的几位都很听话地站在了原地,目光都同时聚焦到了刚才举手示意的人身上,不难看出那人是他们的头儿。
当他们发现只有狗叫,并无人声(时值农忙季节,众人早出晚归,忙于地里的活,每天累得半死,晚上睡得自然很实),他们又继续朝前走去,快到了乔宝财家的时候,那个家伙又举手示意大家弯下腰、原地待命,这种情形倒是很有明朝锦衣卫的样子。
一会儿,最靠近领头人的那个人弓着腰贴近了乔宝财家的院墙,他先做了一番侦察,确定乔家院子周围和院中均无人,一跃而起,翻进了乔宝财的院子。
这个单独行动的人在所有门窗探听了一番,肯定所有的人都已睡熟,便发出了两声布谷鸟的叫声,这是他们传递消息的手段。领头之人向乔宝财家回了一下手臂,所有的人都如同刚才潜伏进院子的那人一样,熟练而轻盈地进入了族长乔宝财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