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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几位头领是如何交代的?”汉子问道。
“头领们说,让我们先按兵不动,然后打探朝廷要剿灭黄粱坡的消息是真是假。不管怎么样,都已经出来这么久,这笔买卖必须做成。不过,拿到银钱财物后先不急着回去,看官府下一步有什么动作。”回来的大鹏说道。
“朝廷剿灭黄粱坡的消息无论真假,这燕止郡肯定要有动作,不然那个北路什么使不就白死了吗?也不知道是不是隔壁郡跑来那两三拨人干的,现在屎盆子扣到我们头上,真是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小五有些气愤。
“那头领的意思是我们还像之前一样行动?”彪哥问道。
“头领说让彪哥你随机应变,能像原来计划的那样最好,不行的话也要把兄弟们平安带出去。如果城里的大户结亲有所变化的话,最好是能出城通知一声。”大鹏回答道。
彪哥不说话,静坐着思考。这按兵不动,四下打探消息还好说;可是要带着粮食货物,还要藏好刀兵,又要在三天后把兄弟们安全地带出城,在这个档口可不容易啊,除非官兵都去黄粱坡,城门口人手不足,说不定还能拿银钱打点一下混过去。不过要是真那样,连家都要没了,自己这些人又能去哪儿呢?
屋子里,一帮弟兄都等着彪哥发话。
“头领们的意思我懂了,既然这样的话,那咱们还是按之前的来。不过,二郎啊,这粮食之类的东西就不和他们磨嘴皮子了,之后讲好价钱,咱们就拉货,然后准备离开。其他人,之前怎么吩咐的,你们就怎么来。千万不能在咱们离开娄云城前出了纰漏,要是谁出了岔子害了兄弟们,下场自然不用我说!”彪哥恶狠狠道。
“明白!”
“放心吧,彪哥。”
几人小声回答。
忽然,屋外又是一阵动静,众人神色一凛,其中一个汉子轻手轻脚地起身出去探查,没一会就回来了,面带微笑:“没事,又是东边吵开了。”
“是那个拉皮……条的和无赖汉?”
“是那个徐寡妇和哭丧汉?”
几个汉子问道。整天躲在巷子里,这些家长里短的八卦事情,就成了他们的乐趣。
“咳咳……”彪哥咳嗽了两声。
众人也变得安静了,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二郎啊,既然定下来,那今天就由我这个掌柜再次出面吧,再走一遍,之后的拉货点数什么的,就由你来做。”彪哥说道。
“彪哥放心,这事情一定办好。而且我早在他们那儿把你说成一个大户人家只喜欢吃喝嫖赌舞枪弄棒旁的系子弟,说不定这次你过去,他们还想拉你吃花酒,你还能睡一个娇滴滴的花姑娘。”二郎调笑道。
“嗯,只要让那帮人觉得你可以替我主事就行了,和这些花花肠子打交道,心累啊。至于喝酒宴饮,我看就算了,咱们的事情这么紧急,喝酒误事。”彪哥摇头。
“也是,如果他们邀请的话,您推了也好。”二郎点头。
有时候喝酒误事,有时候,喝酒成事。
“老哥说得可是真的?”汉子两眼放光。
“嗯,看着确实像。只是这个死了这么久的,也不一定是。”那人有些醉意地说。
“哥哥莫要戏弄我。”汉子现在是百爪挠心。
“你非要我说,我也没亲眼见过啊。只不过,确实和我们郡张榜的通缉画像相似。”那人又喝了一口说道。
“那有什么办法确定是那个土匪头子呢?”汉子问道。
“我说,你这么热切干什么?不就是十两银子吗?再说,我听说草市上那颗人头可是一个驿卒和边军摘下来的,你个衙役就是确定了他是那个小头目胡汉四,恐怕到我们县也领不到赏钱吧。”那人边拿筷子扒拉萝卜丝边说道。
“这还不是因为我上官吗?他可是专门负责缉盗抓凶这事情,你说现在恶人都死了,一个多月了,还没弄清身份,他觉得丢人啊。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自然要想办法了。”汉子真真假假地说道。
“我就知道你心里有鬼。”男人面带跎红,笑着说道,“也罢,我瞧着二者有九成相似,这贼人也不是个善类,我看八成就是那厮。你就尽管放心告诉你家上官,我给你作保。只是日后长官赏识抬爱你,别忘了我今日这份功劳啊。”那人说道。
“这个自然,咱们兄弟,一心同体。有我的荣华,自然有你的富贵。咱们都努力上进,争取能做到郡府功曹。”汉子端起酒碗说道。
“别说郡府功曹,我要是有个功名出身,免去家里那几亩田的税赋就心满意足了。”那人也端起酒碗。
“哟,哥哥莫不是还想做个点绛,有才有貌?”
“哈哈!这话说得好,干了!”那人笑道。
两人吃菜喝酒,好不快活。之后,汉子和那人告辞,一溜烟跑到自己上官的住处。
“他跑来做什么?难道衙门又有事?”理正不快地想。这几天整个娄云城和追凶缉盗、治安管理有牵扯的官吏没一个能好好歇歇,好不容易郡守才给了众人半天假,这人却跑上门,八成是府衙里又有什么事情了,这帮该杀的土匪!
“见过大人。”汉子行礼。
“福贵,什么事情?”理正挥挥手示意私底下不用这么客气。
“大人,大大的好事。”汉子满脸笑意。
“好事?”理正奇怪,最近的好事大概就是郡守府又有钱了,还有威远军愿意派兵帮忙围剿土匪,还有什么好事?难道是朝廷没有追责?不应该啊,算算三百里加急,日子也没这么快啊。
“是的,大人,草市那颗人头是隔壁郡的土匪。”福贵笑着说。
“嗯。”
隔壁郡的土匪怎么了,难不成本郡的人还去隔壁郡领悬赏。等等,这土匪是在黄粱坡附近的驿站杀死的,这些土匪是隔壁郡的,胆子大到冲击官府驿站;那么同样是在黄粱坡附近,敢于袭击北路宣谕安抚使安大人的,未必就不是一同流窜过来的土匪啊。不是本州郡的土匪就好办,那郡府上下包括自己最多是个失察,算不上失职。毕竟几个州郡挨着,总有荒郊野岭,不可能把土匪能走的路全都堵死。
“嗯?!——你确定?”片刻后,理正的表情也有点小惊喜。
“错不了,这是我在隔壁郡,就是幽道郡当差的朋友说的,他见过那土匪的画像,几乎错不了。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召他前来问话,或者是找一张他们张榜贴出的通缉画像,对比一下不就清楚了吗?”福贵说道。
理正点点头,这好办,大不了派人带着匪首去幽道郡走一圈,这大冬天的,匪首还不至于走样变形。只要是见过的,都能认出来。不过……
“这匪首挂在草市的杆子上已经这么久了,幽道郡来咱们娄云城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之前没有听到消息。不会是你们二人喝酒,他眼花看错了吧。”理正出于职业习惯,问道。
福贵急忙说道:“大人,绝对不会错的。至于你说的事情,寻常人哪会去细看死人头,这不是自找晦气吗?咱们在草市悬挂,主要目的不也是震慑那些不法之徒,其次才是辨认尸首,您说不是吗?”
理正点点头,真相只有一个,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能借着这匪徒的事由,推卸掉一部分责任最好,不能推了,大不了继续扛着,反正人是死在燕止郡的,不管凶杀是哪的人,燕止郡郡守府上下都要承担这次北路宣谕安抚使遇害的主要责任。
“好,我这就去衙门,你先在此等着。”理正说道。
“是。”福贵回答,然后看着理正回屋去换衣服。心里不禁偷乐。面对问题,人们通常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大家的直接反应,解决问题;第二种就是大家思考之后的选择——甩锅,黑锅爱谁背谁背,反正自己是不能背的。这次北路宣谕安抚使被害,事关重大,这锅太沉了,咱们郡守和几位主官人老腰不好,怕是背不动,要是有机会能把隔壁几个郡的人也一起拉上,他们心里大概也是认同的,毕竟大家都是同僚嘛,祸福同享,没什么毛病吧。
而且即使大家没那么多心思,查出真相不是应该的吗?总不能让朝廷使者死的不明不白吧。既然上一拨在黄粱坡不远处袭击官府下属的土匪是幽道郡的,这一搏也有可能是,对不对?当然,听说杭元郡也剿匪来着,彼此都挨着,说不定是杭元郡流窜来的匪徒。一个合格的刑名人员,是不是应该考虑到所有可能,再负责任地一一去排除?至于会不会在此过程中造成甩锅的错觉?一个有良心的刑名之人是该重视自己的虚名还是该重视真相?死者为大,为了给死者一个公道,还享有生命的人难道不能受一点委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