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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滕侯会用的手段,袁家自然也会用。所以庞掌柜当铺外边也是一群人虎视眈眈,为了显出气势,庞掌柜让赵步三继续擦门。而赵步三明白,再擦下去门上的油漆都要没了,这是庞掌柜对自己的报复,让自己在大冷天泡冷水,被外边的无赖虎视眈眈地盯着,做无意义的事情消磨志气。他出来讨生活很多年了,掌柜的这些小手段他很清楚,再说他也不是傻子,即使没有过往的经验,他被折磨了这么些天也能品味出来。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侯爷夸了他两句就忘掉了这个伙计,即使记得,现在这个时刻,侯爷会为一个伙计处理庞掌柜吗?形式比人强,他可是私底下听说了,侯爷的好几个掌柜都被对方的计策搞得摇摆。这时候自家丢了一个老掌柜,那形式很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赵步三有点想那个被自己射了的王五姐,他是个读书人,是个好汉,也是个重情义的人。因为抢劫的事情,赵步三去了衙门和他认识了。本来以为双方会结仇,可没想到王五居然主动给自己赔不是,在听了王五姐的故事后,赵步三差点稀里哗啦地哭出来,多好的人啊,而前几天王五姐送宝玉分文不取的事情传入赵步三的耳朵后,他更是觉得这人是个真壮士。
和这样的人一比,庞掌柜那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败类里的败类。赵步三这两天已经起了离开店铺的心思了。只可惜,一是契约时间还没到,贸然离开,不仅没有工钱,还要倒贴;二是赵步三目前还没找到什么好行当,一下没了生计可不行;第三嘛,就是赵步三打算跟王五姐这样的人合伙,这样日后也有个心安的帮手,可是王五姐现在伤还没好,能做苦力活儿怕得到下个月。
所以赵步三现在只能忍。但是在忍耐的时候他也在琢磨,琢磨如何找营生,琢磨日后如何报复庞掌柜。空闲的时候,他也会找陆大嘴聊聊天,顺便商量一些有的没的。在终于结束了一天的破事儿后,他偶尔也会绕个圈,去那个传说中的杜行首院子外边瞧一瞧。不一定非要进去,有时碰见王五姐就说个话,拉拉家常,培养培养感情。赵步三坚信,只要自己有心,王五姐这样重情重义的汉子一定会和自己成为朋友的。到那时,他再找到活计,可是如虎添翼,报复庞掌柜也是易如反掌。
不过呢,有时候报复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比如现在正在东边劫掠的某伙燕止郡出来的土匪,他们在李姓魁首的带头下作恶,而这恶事细微地影响到当初毁了他们寨子的那个少年,让他最后选择了来京城这条路。
而被影响的少年,此刻丝毫没有被报复过的觉悟,他正在翻书、阅读。周希夷借着职务之便,从里边拿了几本志怪小说,高克明顺便借过来一本。
“呵呵,这前朝宝藏的线索居然是一本破经书,荒谬绝伦。《太上感应正德心经》,这书怎么这么耳熟啊。”高克明嘀咕着。
“克明,你在吗?”一个柔柔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高克明把那边珍贵的古籍随手一丢,而后兴高采烈地跑去开门。不出意外,门外是高克明的宝贝未婚妻。
欧阳怜儿进屋坐下之后,拍开了高克明的咸猪手,认真道:“这次找你是有事儿。”
“你说。”高克明又死乞白赖地往上靠。
“马上就要到冬天了,家里要做棉衣。母亲想到你这一路远来可能没有棉衣,即使带了如今身体又长了,也未必能穿。所以让我来给你量一下尺寸,今年给你也做一身。”欧阳怜儿红着脸说。
高克明一边动一边说道:“岳母大人真是太贴心了,你得替我好好谢她。”
“你再不规矩我就生气了!”欧阳怜儿觉得这坏家伙手都伸到衣服里去了。
“好好好,别生气。”高克明嬉皮笑脸地把手缩了回来。
“来,站起身,我来给你量一下。”欧阳怜儿说着去取皮尺。
高克明按照怜儿的要求,任她摆布,在欧阳怜儿用毛笔记下尺寸的时候,高克明瞧见了屋角的一样东西,突然问道:“你说,冬天真的会来吗?”
欧阳怜儿抬头好奇地看了高克明一眼:“这是自然啊。”
“凛冬将至啊。”高克明感叹,“既然冬天来了,我也应该准备过冬的东西了。”
……
“公子,到了。”马车外的人说道。
“哦,这么快?”李君虞有些惊讶。
“你以为是去城外的道观吗?在城内自然花不了多少时间,下车吧。”杜樊川说着起身。
二人下车之后,整理衣服。而奴仆则去敲门。
“吱呀——”门开了,一个丰神如玉的道人从里边探出头来。
“你是?”他疑惑。奴仆身后的杜樊川赶紧上前打招呼:“道长,是我啊。”
“哦,杜公子啊。那旁边这位想必就是李公子了?”道长很是客气。
“在下李君虞,见过道长。”李君虞很客气。
“李公子不必多礼。”道长看向杜樊川,“杜公子真是信义之人啊,恐怕古之侠士也不如啊。”
“唉,道长过誉了。”杜樊川笑道。
“我听说李公子也和杜公子一样,出身名门,博学多才,擅长音律,无数少女为您着迷,如今某个楼阁的花魁月练姑娘也是对您万分爱慕。”道长笑着说道。
“哎,没有的事,都是众人的夸奖,不是事实。”李君虞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道长,这些话进去后再说也不迟。”杜樊川在一旁说道。
“说的是,你瞧我这……来,二位公子请进。”道长道了个歉。
“来,这边请。”道长边带路便说道。
李君虞和杜樊川互相谦让之后,李君虞走到了前边,这让他多少有点开心。
“李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我听说当初李公子可是用一篇诗歌压倒了京城才子,引得无数佳人折腰。当时的李公子真是风头一时无二啊,后来又外出游学,好男儿志在四方啊。”
在道长的夸赞下,几人进了后堂。
“李公子,里屋请。”道士笑道。
李君虞点点头,大步迈入,而后愣住了。
屋子里,那勉强坐立的少女惨然一笑:“李郎,不,我应该称你为李公子。这几年你过得很好啊。”
“笙笙,我……我……”李君虞突然结巴了。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真是好诗啊,我想那个月练姑娘一定很感动吧。”笙笙呵呵道。她旁边的芸婶婶怒视着青年。
“……”李君虞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呵呵,我居然信以为真。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话是你与我对着我病重的母亲一起说的,可她的骨肉未冷,你就消失不见了!李公子啊李公子,我当时真以为你是大丈夫志在天下四方,没想到是去品味四方佳丽。你家嫌弃我,所以你就几乎三年都不管我了是吗?哪怕当初我大着肚子上门,你事后都不理不睬!”
“什么?母亲没和我说这事儿啊!”李君虞心急之下说道。
“哈哈,哈哈,您真是个孝顺母亲的孩子啊。真是母慈子孝!可我呢?九泉之下,若我不成为孤魂野鬼,该如何去面对我的母亲!该如何去寻找我那未出世的孩子!”
笙笙忽然来了力气,挣脱了芸婶婶,端起桌上的药碗,将药汤一洒而尽,决绝道:“从今以后,你我二人,如同这覆水,再无关系!愿您富贵长久!而我终此残生,咳咳……”
笙笙突然无力瘫倒,咳嗽起来。
芸婶婶慌忙保住她,本来在帘子外的慈念师傅这时候也匆忙进来,一把推开了想要靠近的李君虞。
而后他扶住了笙笙姑娘,侧耳听她说了两句话,转身以完全不符合自己身份和气质的怒气道:“笙笙姑娘让你滚!”
这是允常也进屋了,他一把抓起李君虞,就把他往外推。
“嘭——”大门关住了,把李君虞和里边那个嘘寒问暖的世界完全隔开了。
屋内,杜樊川立侍一旁,允常焦急地瞧着,芸婶婶则是流着泪抱着笙笙,慈念师傅神色不好地切脉。
良久,笙笙姑娘睁眼,她瞧了一眼身边的慈念师傅,轻声道:“让师傅费心了。”
随后又看向芸婶婶:“婶娘,今后你要自己保重,别再委屈自己了。笙笙对不起你,怕是不能在陪伴您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芸婶婶边哭边说。
笙笙虚弱地笑了,瞧了一眼要开口的慈念师傅,细声说道:“师傅不用骗我,我知道您要说什么。可是有句老话,叫作久病成医,我自己是什么情况,我清楚。从小的病根,加上后来的调理不当,病重后我又不洁身自爱,,寻常大夫根本治不好。本来靠着您和神医有了一线生机,刚刚好转,如今这么一气,怕是大罗神仙都回天乏术了。”
允常一听,眼睛立马红了,带着哭腔道:“都怪我,是我怂恿师傅和高公子这么做的。本来是想给你出出气,没想到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这是我造的孽,怎么能怪允常师傅呢?咳咳……”笙笙又开始咳嗽了。
在众人一阵忙碌后,她又安静了。
当天晚上,笙笙姑娘忽然说了一句:“今天的风儿真是喧嚣。”而后便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