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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奴面色灰白,望着铜镜中替她绾发的少女,再次问道:“闰月,你是说,殿下此时正待在谭侍卫的房中?”
“没错啊,谭侍卫作为殿下的近身侍卫,夜夜都在太子寝屋守着殿下。今日不知怎的,又去了偏房......”
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
念奴记得那日宴会,她像往常那般随舞姬们候在偏殿,一帘之隔,她分明看到太子拥住了自己的属下。两人同是男子,怎会有如此暧昧的举动。
而不久前,殿下招遇刺客夜袭受了刀伤,她送膳粥去景仁宫时,便打探到殿下居然是为护住自己的侍卫而受伤。
大家都说殿下仁慈,以身犯险保护属下。起初她也是这么认为,可他看向谭侍卫的眼神,比看任何人时来的更加真切。
她来东宫两年,未曾见过任何人在太子寝屋与殿下共度一晚。宫女太监没有,前侍卫宴池更没有,却偏偏这新来的谭侍卫与众不同。
如今倒好,竟能让堂堂储君屈尊降贵,待在偏房去见区区一名侍卫。
如果他喜欢的真是这位少年,想要证明太子的心意,并非没有办法。不过,她得不到的,旁人休想得到!
“闰月,去将膳房做好的冰镇酸梅汤用贡瓷呈上来。”
“是,念姑娘。”
待宫女走后,念奴取出一包油纸,小心翼翼地展开,染着鲜红豆蔻的指甲挑出些许粉末。听到脚步声渐近,她含笑接过,不动声色地将药粉撒入汤碗。
“念奴这样冒然打扰殿下恐生厌恶,不如将谭侍卫唤来,由他呈上更为稳妥。”
“念姑娘说的极是,奴婢这便去传唤。”小宫女福了福身,又匆忙离去。
景仁宫内,昙萝和白泽、夙染在书间忙碌不停,时不时用晒书尺翻页让潮气散发。
不远处,一名宫女向湖畔走了过来。
“谭侍卫,我家主子有请。”
那宫女峨眉杏眼,声音圆润,昙萝定睛一看,甚是眼熟。
“你家主子是谁?”
“正是司乐阁的念姑娘。”
“哦,你是闰月!不过在下跟她一无交情,二无眼缘,她突然寻我可为何事?”
“叫你去就利索点,问那多做甚!”小宫女柳眉倒竖,对这种不识时务的人向来不喜。
“谭侍卫,不如我陪你一同前去。”白泽虽未见过那叫念奴的女子,但他见昙萝此番神情,应是并无交情。
昙萝在两人关切的目光下,摇头笑道:“不必了,想来那念姑娘是为了太子之事,我去去就来。”
“谭侍卫,随我前来。”闰月径直走上前带路。在她眼中,这谭侍卫同别的宫人一般,见念奴被赏赐给了齐王,故对她心生轻慢。
进入司乐阁后,梧桐树下,一身形玲珑姣好的美人十指纤纤,拨弦抚琴,见回廊那走来两人,起身凝望。
“念奴见过谭侍卫。”美人微微福身,想必是觉得自己作为舞女的身份被送出东宫,磨平了锋芒,不敢造次。
昙萝颔首,只要对方对她没有敌意,她也并非是惹事生非的主。
“不知念姑娘突然找在下,可是为了太子之事。如果是,在下不过是区区侍卫,又不得太子爷欢喜,恐怕会让念姑娘失望了。”她先说明事实,对她抱太大希望最终只是失望。
念奴含笑摇头,将手中的酸梅汤呈上,揭开盖展示于昙萝。
“谭侍卫误会了,念奴让膳房从冰窖取来碎冰,熬了这碗酸梅汤给殿下消暑解乏。”
“酸梅汤?”她瞅瞅贡瓷中散发出阵阵清凉酸爽的汤品,很不争气的嘴馋了。
待会她从狐狸手中讨要几口,他应该没这么小气吧。其实她也不是真的那么容易嘴馋,无非是今日整弄了许久的古书,闷热烦躁,急需这么一碗冰爽酸甜的汤品消暑解乏。
念奴见谭侍卫双眼胶着般黏在那碗酸梅汤上,嫣然一笑,染着豆蔻的手指执起托盘旁的汤勺和瓷碗,笑而不语地盛出一小碗,递予昙萝。
“这酸梅汤不知火候如何,不如谭侍卫试试口感。”念奴煞是贤淑温和地说道。
既然对方都主动开口,昙萝也不客套地双手捧过,一饮而尽。
汤品酸甜可口,饮下的同时透出阵阵凉意,火候正好,口感绵和。
“不错,想必太子爷也会喜欢,念姑娘真是有心了。”昙萝和颜悦色地笑道,正欲取过贡瓷给太子送去,却被念奴旋身避开。
念奴站在昙萝面前,勾起猩红的朱唇,眼神阴鸷。她定定凝望,笑容诡谲,声音蛊惑的开口,犹如深夜海面随风传来的呓语般飘渺,若有似无。
“谭侍卫当下感觉如何,这汤,好喝吗?”
昙萝诧异,她此番故弄玄虚实属何意。
恰在此时,体内生出一股内火,以燎原之势迅速向四肢蔓延。为何在喝了这冰镇酸梅汤后,浑身燥热不已,眼之所及,皆像蒙上一层薄雾般看得不甚真切。
识海混沌中,身体起了奇怪的反应,急需有个宣泄口让她缓解燥热。
“谭侍卫,这特地为你准备的娇声颤不知滋味如何?”念奴轻声嗤笑,“没有女人替你泄火,憋坏了身子可不好,丽娘,还不快过来服侍公子。”
昙萝努力睁开眼眸,看向不远处浓妆艳抹的女人。这念奴,居然给她下药,还是无色无味的高档货。从前她作为魂体飘荡时,便知道青楼里的男人会特地用此药助兴。
没错,这是专给男人准备的助兴之物,可保整夜雄风不倒。如今这卑劣的女人却用了在她身上,还找了一名红尘女子供她泄火。但她毕竟不是男人,此药让她如置火海,欲.火焚身的同时,几尽昏厥。
这丫到底起的什么心思,居然大费周章的对付她一个假男人。紧要关头,她首先想到了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随时会被人发现,不行,她得离开这里……
昙萝咬紧牙关,泛红的双眼狠狠瞪向那两位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
“丽娘,算你运气不错,这少年样貌俊秀,还是个未开苞的雏,待会温柔点。”
“念奴,咱俩多久的交情了,这小子我必会好好伺候着,让他终身难忘。”
昙萝试着用御风术逃跑,无奈脚步虚晃踉跄,身体重似千斤。不行,此时决不能暴露身份,无论如何,她现在必须离开。
“丽娘,还不快拖他进房!”
那名叫丽娘的女子显然是对付男人的老手,但见她衣衫不整,凹凸有致的身子轻缓贴上,在昙萝耳边吹着热气。
带着脂粉香的气息靠近昙萝,她迷蒙浑噩的意识渐渐归拢,不行,不能让她们发现。
“别碰我!”她大吼一声,强睁着眼眸,一掌拍向扑来的女子。然而动作虚软缓慢,丽娘娇笑着侧身避过。
“这位公子看来不仅没尝过女人,还难驯的很,奴家就喜欢这种带刺的。”丽娘再次贴近,欲拥住少年的楚腰。
“给我滚开!”昙萝怒急,卯足了劲踹向那风骚的女人。
这一脚,用尽她全身的气力,快准狠地踹中对方小腹,趁那女子倒地痛哼的同时,循着来时的方向竭力狂奔……
景仁宫偏房,眼见太阳西斜,景耀起身望向窗外。
如果那丫头服下软,说句属下知错了,往后再也不敢违令不遵,他便会温言相哄,道出他其实已然知道她隐瞒身份潜入东宫的事情。
然而昨晚她直截了当的拒绝,言外之意是她对自己不喜?
这女人,两次三番拒绝自己,毫无愧疚之意。意识到这点后,景耀既郁闷又失落,被拒后的郁郁寡欢化为恼怒羞愤,他暗骂一声,这女人,眼光有问题!
世人皆说玉兰公子名动洛京,争相一睹其风采。然他每天都在这女人面前晃悠,她不仅不动心,反而还嫌碍眼。甚至不及一条亵裤来得稀罕,当宝贝疙瘩似的被她私藏床底。
对于此,他既窘迫又怨愤,难得对一女人上心了,奈何明月照沟渠,无处话衷肠。
景耀踱步到湖畔,他决定,今晚再看看对方表现,哄女人他不会,胁迫威胁应当更为适合。
堆起的书册间,唯有白泽和夙染两人,景耀见此眉头拧起。
“谭侍卫呢?”
白泽头也不抬地随意应道:“被念姑娘的宫女请去了。”
“念奴?”景耀更为诧异,这两人平时并无来往,突然唤走昙萝,莫非……
他急急转身离去,以昙萝的身手他倒是不惧,但万一念奴发现她假扮男人目的不明,恐怕又惹纷争。
一路上宫人都见到太子形色匆匆,往日的温润谦和全然不复。
司乐阁附近,侍卫们见太子步履如风,遂迎上前抱拳行礼。
“别碍事!”景耀拂袖,在那些人出声前严厉制止。他绕过那些宫人,心急如焚地闯入司乐阁。
当夕阳被晚霞淹没,徒留一道刺目的红。
凉风贴着湖面徐徐拂过,水面波澜骤起,鸾鸟惊飞,在碧波上扑散出阵阵水花,如玉飞溅。
前方人声嘈杂,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男子勾起的唇角再次绽出笑意,眉头舒展,嘴唇翕动,他来不及开口,下一瞬,那人却在他面前纵身跃起,跳入湖中。
宁静的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那人跳湖的身影与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情景诡异融合。下一瞬,伴随着落水声响,水面再次激起水花,远方,是宫人们的疾呼。
“殿下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