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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景文就把晚上要和郑岩石一起去附近云溪乡,看望受伤职工王立平的事情告诉了蒋玉萍。
蒋玉萍当然知道王立平受伤一事,上午上班后,就是她和魏红帮王立平处理和包扎的伤口。
丈夫作为车间主任,去看望手下受伤职工,也不是第一次,以前也有过。
蒋玉萍没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然后让秋景文帮他将面从盆里拿出来,用刀将面切开,再揉成一小团,按压成饼状。
这边秋景文帮着将面压成饼块状,那边蒋玉萍开始生火。
蒋玉萍烙饼用的是平底锅,一锅最多烙四块,除了秋阳不在家,秋月今天上中班,家中还有五口人吃饭,一个人照两块饼计算,也要烙上十块饼。
等烙好了一锅饼之后,蒋玉萍抬头望了眼秋景文。
“景文,你有事,先吃吧,吃了饭,和郑岩石去乡镇上,早去早回”。
秋景文也不客气,就着咸菜和萝卜干,吃了稀饭和两块饼。
他甚至都没有脱下工作服,直接拿着一串钥匙就准备出门。
腰间系着围裙的蒋玉萍,立马走出厨房,冲着丈夫吩咐起来。
“哎,他爸,一二十里路程,晚上路黑,骑车慢点啊,看望一下就回来,我在家等你”。
秋景文望着蒋玉萍应了一声,并低声地对妻子说:
“玉萍,你就放心吧,我和郑岩石两个人呢,对了,秋收和秋蝉回来,晚上让他们别到处乱跑,省市县三级领导到我们厂开了会,附近有两家军工厂都发现了敌特分子搞破坏,会上还通报了敌特分子杀人和偷走枪支的事情”。
蒋玉萍听罢,立马愣在了原处。
她似乎本能地啊了一声,也突然间明白丈夫为何昨天要对孩子们发脾气,不让孩子们出去玩耍。
原来,传言中附近有两家军工厂发生了特务搞破坏一事,真的存在?!
见妻子被自己的信息吓坏了,秋景文又继续补充解释。
“玉萍,晚上回来,我再跟你说说今天会议内容,你先回去烙饼,记住,秋收和秋蝉回来之后,晚上别让他们再出门,有些事情你以后就会知道的”。
蒋玉萍清楚,类似的提示,丈夫不是第一次这样跟她说过。
什么叫你以后就会知道的?
丈夫心里,到底藏着什么心事?
想到从昨晚到现在丈夫身上表现,尤其是现在提出要三千块钱,蒋玉萍就感觉,丈夫秋景文心里隐藏着特大事情。
毕竟,这是七十年代,三千块钱,是他们夫妻俩许多年攒下的积蓄。
她也没有再问什么,丈夫说晚上回来,那就等他回来再问就是。
这边蒋玉萍,怀揣着种种疑惑回到家中,继续在厨房里烙饼,那边秋景文却骑着自行车,出了宿舍区大门,来到厂区供销社门前。
他和郑岩石说好了,吃过晚饭,在这儿碰头。
此刻,郑岩石已经提着两大包东西,站在供销社门前等他。
见秋景文过来,郑岩石上来与他打了招呼。
秋景文望着郑岩石两手提着大包小包,便朝对方笑了笑。
“郑岩石,你车篓里放不下吧,丢两包东西放我前面车篓里”。
八样东西,分装在两个塑料袋里,一包放在郑岩石自行车车篓里,一包放在秋景文车篓里,然后两个人骑上自行车,并排朝着云溪乡方向骑去。
红旗厂坐落在大雨山深处的橘子沟里,走出山区,附近有两个乡,其中一个是大雨乡,另一个是云溪乡,云溪乡与大雨乡在不同方向,两乡距离红旗厂路程差不多,都在十五六里路程。
一九七七年,
城乡之间道路,有很大差别。
在市区,许多地段已经铺就了柏油路,而乡村道路,基本上还是石子路居多,就是用一些碎石子铺成的路,有些地段还是泥土路。
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在石子路上丁丁咣咣地响个不停。
到了云溪乡街道上,秋景文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表,对郑岩石说:
“郑岩石,我们这一路上骑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解放初,被刘砶寒用几块大洋入坑特工组织,参加军统,后来在培训班培训时,秋景文就养成了干什么事情都注意时间的习惯,也可以说时间观念特别强。
郑岩石回应:
“秋主任,我们从红旗厂供销社出发时,你就开始计时了啊?”。
秋景文点头承认:
“是呀,这样可以算出我们来回要多少时间,心里有个数”。
说到这儿,他侧脸再次望着郑岩石。
“对了,我记得王立平父亲病世时,你和厂工会高干事来过,你应该知道他家怎么走吧?”。
“知道知道的,前面拐个弯就到了”。
说话间,两个人拐过一条街道,走进一个小胡同。
胡同里很狭窄。虽然天还没黑,但在胡同里玩耍的孩子们很多。
其中有两个男孩,比赛似的,滚着铁环朝着秋景文和郑岩石这边跑过来,他们一边跑,一边嘴里嚷着:
“快让开,快让开”。
秋景文和郑岩石双双从自行车上跳下来,靠边推着自行车,望着两个男孩推着铁环从身边滚过。
一个爆米花老者,正在差不多二十米远地方,一手扯着风箱,一手给爆米锅里添加煤炭,那风箱拉出的呼呼声响,秋景文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受过专业训练的秋景文,瞧上一看,便能记住许多特征和信息。
老者看上去差不多七十来岁,偏黑偏瘦,头顶上一圈没了头发,不算秃子,是掉光了头发那种,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下巴尖尖的,胡须至少有半个月没有理过。
一些孩子和大人,差不多有七八个吧,都围在爆米花老人面前。
他们有的人手中端着干瓢,有人手中捧着大瓷缸。
干瓢也好,瓷缸也好,里面不是装着玉米,就是大米。
大家在排队等着老人给他们爆出米花。
爆米花是乡村孩子喜欢吃的零食,香喷喷的,有时候都能当饭。
秋景文和郑岩石路过爆米花摊位,刚走出去不远,就听‘嘭’的一声巨响。
推着自行车行的秋景文,吓的身子一阵哆嗦,身体差点没站稳。
他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条黑皮做成的长筒里冒出一股股烟雾。
烟雾中,
爆米花浓郁的香味朝着他扑鼻而来。
别看秋景文曾经接受过训练,可是听到突然声响,总是心里紧张,好像自己特工身份随时被人揭发了出来。
郑岩石也回头望着爆米花那边,笑道:
“哎,早知道,带点玉米,也爆一锅带回家给孩子香香嘴”。
秋景文稳定了紧张情绪,想了想道:
“这还不简单,等会儿让王立平拿点玉米,来给你爆一锅带回厂里就是了”。
王立平家就在胡同尽头。
两间红砖黑瓦房子,房子圈在一个小院里面。
院门开着,从外往里看,一个中年妇女,正在院子里,弯腰给一片小菜地浇水。
王立平父亲去年冬天病逝时,郑岩石代表车间,和厂工会高干事一起前来吊唁,所以,他一眼认出,那弯腰给菜地浇水的女人,是王立平媳妇赵清荷。
于是,冲着里面叫了一嗓门。
“王立平,王立平”。
赵清荷一听有人喊她丈夫,便立马抬头应了一声。
就像郑岩石认识赵清荷一样,赵清荷也同样认识郑岩石。
毕竟郑岩石来过他家,还是王立平车间领导,只是她不认识旁边的秋景文。
赵清荷冲着瓦房里,清脆在叫了一声:
“立平,立平,你单位里领导来了”。
赵清荷声音很好听,清脆中带着甜糯的吴侬软语。
就如同爆米花声响一样,赵清荷的声音,也让秋景文内心为之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