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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寒暄已毕,几人入得军账内。田丰向我拱手道:“刘公子,今日诸事已定,不知公子下一步该想要如何做?”其余几人亦是一脸满是期待与好奇的望着我。
其实,早在去茫山的路上,一个冒险的计划就在我心中响起来,听了田丰问询,我张口便要和盘托出,忽的一想,这里有田丰钟繇这样的智者,也有张郃这样的呼啸沙场的猛将,难道他们就没有想法了,自古成大事的,纵然他们自己胸有成竹,哪个不是任着账下诸臣畅所欲言之后再做决定了?便将正要说出的话生生收了回来,朝几人团团一揖道:“刘封黄口孺子,幸赖诸位兄长相助,聚义于荼亭,下一步该如何做,还请诸位兄长不咅赐教。”
田丰微一耸容,与钟繇张郃相视一眼,眼含赞许之色,便不再推辞,轻拈长须,沉吟道:“刘贤弟不耻下问,丰若是再做推辞,那便是矫情了。丰有上、中、下三策,任公子抉择。”如果说早先田丰对我这人还只是有所好奇的话,做着察其言观其行的打算,此时的他则显然的对我已是认同,再无疑虑了。
“下策,即刘公子在酒栈中所言及的那般,收容茫山、荡阴山二寨,出榜招兵,精练士卒,于颖水设营,可保毋极、魏昌二县无忧。”说到这里,田丰便即住口不言,只定看着我如何反应。
钟繇张郃各皆面露沉思之色,我脸上一红,当初确是这么说了,却不过是人家心里的下策,不可取的。摇了摇头道:“此策虽是封所提,然诚如元皓先生所言,却是下策不可取的。若我们所面对的只是张纯的狐疑之卒,我们尚可一战,但乌桓大军南下,一场大战迫在眉睫,我们怎能坐以待毙。愿闻中策。”
其实,当初我也只是提出这么一个设想,就是从招徕山贼和募兵两方面入手来对抗张纯叛军和乌桓虏,但我并没有说一定用在和张纯死磕上,一张白纸,纵然手里只有铅笔一支,也可以有无数种画法,但既然田丰说是我的主意,我也就认了,反正我又不会这么用。
听了我直接认了这个“亏”,田丰眼睛微微一亮,点了点头,又道:“以茫山、荡阴山为依托,偃旗息鼓,不事声张,张纯若来,则断其粮道,灭其斥候,徐徐乱之,不过月余,便可令彼军心大乱,冻饿交加,彼时张纯无路可退,必得求助于中山豪族,或软或硬,不得不为也。当此时也,中山豪族俱受张纯威压,必然生恨……”田丰说话的声音虽淡,硬如生铁,却不经意间,我在田丰眼中捕捉到了一丝犹豫,此策一出,受祸了何止是中山豪族?
不过,受惠的却是大汉朝廷。但这同样也没有解决乌桓人的问题,只是多了自保的余地罢了。
话虽说完,一旁一个冷飕飕的声音打断了田丰的话,却是田琼,面上起恼,很是不屑的看着田丰,冷笑道:“元皓兄打了好主意,中山诸世族受刀兵之祸,尔等却独享平叛之实,确是高见!”
田丰对田琼的冷嘲热讽却是愰若未见,半眯的双眼并不理他,只自淡淡道:“张纯起叛,中山受刀兵之祸已是既成事实,以伯玉兄之能,或有良策可免,但请有以教我!”
田琼登时给田丰噎得说不出话来,冷哼一声甩袖偏向一边再不看他,其实田琼自己也确实是拿不出主意的。不过,这个田丰,还真是能得罪人,只不知道他的上策又要得罪谁了。
田丰的话虽还没有说完,我却也差不多听明白了,不外乎挟持中山豪族同心协力,共同起私兵抗击张纯。在两汉时期,中央集权并不如后世那般的强势,地方豪强拥有极大的权力,差不多就是当地的土霸王的,是典型的中央与地方共治。尤其在东汉末年,经着黄巾起义的冲击,中央势力大衰,豪族驱除朝廷官吏的事时有发生,在历史上我父亲就任安喜尉时就有一个当地豪强看不起他,买凶要行刺于他,只是父亲人品好了点,居然把刺客给忽悠了。由此可知汉末的地方豪强嚣张到了何种程度。先时的张纯是中山相,中山国的最高行政长官,但在中山国却不知他的声音最响,中山豪强里好多就其私兵人数而言竟比张纯手下的汉兵还要多,其中又以甄家势力最盛。若是依田丰之法,逼得絚张纯狗急跳墙,还真很有可能就此把中山豪强都给拧到一块来,届时,别说张纯,就是乌桓虏,只怕难在中山讨得好去。
不过,这两策却都还不是我想要的。
略一沉吟,我摇了摇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中策虽好,但彼时中山国兵连祸结,纵然破灭张纯,留下不过一片瓦砾,岂是我们起事保境安民的初衷?愿闻上策。”
听了我的话,田丰朗目倏的一阵晶亮,微微点了点头,又道:“上策:择精卒五百,疾行奔赴卢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杀张纯于未觉,卢奴自乱,到时取朝廷大义收溃卒,就卢奴坚城备乌桓。此策若活,一可迅速剿灭张纯叛军,二可挡乌桓虏于中山之外,却失在精兵难寻,无论茫山众亦或荡阴山,众将士虽是悍勇善战,只可惜失在素来号令不明,将卒不懂战阵战法,勇于逐利而不耐苦斗,其中一环若失,则满盘皆输。”
果然,一策得罪一人!不,这回却是将茫山人与荡阴山的都给得罪了,胡铁枪一听田丰将他的手下将士说得一文不值,虎目放出一道精光,重重的冷哼一声,若非有张郃拦着,只怕要当众出言顶撞田丰了。
那一边列席旁听了茫山大板斧先时还是昏昏欲睡的,这会却是铜环大眼,瞧他一脸凶悍的猛虎都打得死,“唰”了晃起腰间大板斧,一声暴喝道:“兀那鸟书生,休拿荡阴山的废物与我们茫山好汉相较,什么叫不知战法,老子一板斧一个,砍他干巴奶奶的!”说着大踏步上前,就向田丰冲将而来。
“徐山,休得无礼!”我一见这阵势登时有些慌了,这浑小子要砍谁了?急的上前使了个暗劲一把将他推开,这是父亲教我的法子,登时一把将大板斧掼倒在地。
当初父亲在与二叔三叔初次见面时,就是用这法子将正在掐架的二叔三叔排开了,一举服了气力都远超于自己的二叔和三叔。这大板斧大号叫徐山,是徐力的族弟,先前在茫山时也是他第一个对我无礼,不过我也不与计较。在离开茫山赶赴荼亭途中我与他说了几句话,这小子倒是个实在人,尤其在见了荼亭堆集着的几十车米棉顿时乐开了花,对我也大客气了起来,一口一个“公子”的叫,半点也不含糊。
大板斧徐山没曾想我一小毛孩就这么一下就把他掼倒在地了,虽是他一时不觉,也不免要大吃一惊,却也不退缩,爬将起来,粗着脖子冲我嚷道:“公子,这鸟书生好不晓事,凭什么就说我们茫山人不知战?我不服!”
说着睁直铜环大眼只盯着田丰看,虽是嘴上说“不服”,眼中也尽是不服之色,但一则徐力在他下山时一再叮嘱他必须听我号令,再者我刚才那一掼也摔得他脑袋还有些慒慒然的,便也不再冲将上来。
田丰倒是不惧他,古井不波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潮动,只看向我的眼里再多了一丝诧异之色。
一把掼倒了徐大板斧,我也有些意外,对徐山冷斥道:“你若不服,就去擒了张纯来给我看,在此大嚷大叫,算什么本事!”真是头痛,这田丰这下得罪了可不是一个人了,把茫山和荡阴山都给拧上了。
徐山不服,却也不再上前绝纠缠,冲我一抱拳,气冲冲了道:“公子尽管吩咐,我徐山第一个听令!”说罢甩了个背影便要径自出账而去。
“站住!”贼就是贼,无组织无纪律的,真不明白这徐力脑袋怎么长了,就找这个愣头青来打头阵,我出声唤住了,道:“你可以先回去了,告诉徐力,若你违了军,他能亲手砍了你,就带五百个能爬能跳的到盐水集等我!”盐水集在荼亭以北,地势隐蔽,到卢奴不过几个时辰功夫。
徐山闻言登时大恼,回过头来,冲我高声嚷道:“公子也是个不晓事的,我何时违过军令了?若是我真违了军令,兄长和公子砍了我的脑袋,我也不怪!”
我笑道:“你只这般与你兄长说就是了,他自会明白我的话,你去吧!”
说罢又向田琼道:“还请伯玉先生将要与茫山的棉粮点齐,送与徐兄弟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