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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运河往下而行,一路上倒也是自在,这里一切都很平坦,平常就在船上行走,远目观水,或就待在房中看一些书,这水烟不长,他们也时常靠岸,倒也极为开心。
扬州南下,帆船吃力,斜着帆而行,颇有些慢,不过也没用了多长时间,只是数日时间便听船家说已到了苏州,他们在这里靠岸待了一天,真正领略了一番江南风味。
这里和扬州又是不同,弥漫着花香的味道,整个城市被水和桥包围了,这里的人们也是像水一般的温和,四处皆是一片乐声,让人心里面顿时安静起来。
姑苏之内,颇多的美景,然而王贤却没有沉浸其中,李清照一直拉着他到这四周逛着,这里有着大宋最好的刺绣,每一个小小的布块、丝绸,都会有着不一般的刺绣,绣的大多是一些花花鸟鸟、也有一些山山水水,让人喜爱。
不过他们跑的时间太长了,王贤的腿都有些酸起来,好在这个苏州的桥倒是挺多的,若是累了也可趴在这上面,休息一二,再远眺那不远处的各色亭子、莲花池子,还有苏州周边的那些别具一格的寺庙,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等到回到船上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了,这边的彩霞和那远处的寺庙紧紧地连在一起,仿佛那水墨之画,找不出任何的狭缝,堪为美景。
王贤使劲地揉了揉腿,整整一天,他们算是逛遍了这苏州,此时歇息,顿感又酸又麻。
李清照却已经走回舱内,她在这扬州买了太多的东西,所以王贤不得不雇了一个人帮忙送来,此时她正拿回去观赏着。
王贤躺在这个小角落里,仰首看着有些暗然的天空,让自己慢慢地平复下来。
苏州城就在那不远处,他不用回头,都可以看见那些令人耳目一新的景色,然而在这黄昏的时候,整个苏州又没有了声音,仿佛一切都变得安静起来,享受着样的一个黄昏。
如水一般的苏州,人如水,城也如水,一切都是那么的淡然,在黄昏的时候,躺在这儿,闭上眼睛,什么都可以不用去想,什么都可以不用去做,心中安宁无比。
他就躺在这儿,看到那日落西方,而后彩霞也慢慢散去,直到天空出现了朗星,月又悄然而出,一切仿佛在一瞬间就完成了,他不知不觉地沉睡起来。
“咚!”
这一声让王贤立刻张开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围。
已经是弯月在天,四处星辉了,王贤不知不觉都已睡了好久,那暗夜之中只能看见有一些船还停在河岸旁,黑黑的色彩混同这星夜之色,显得极为神秘,而这黑夜之中,万籁寂静,只有那有些微弱的水声还在耳旁嘀咕着。
“咚!”
王贤这时立刻坐了起来,四处望着,这个声音怎么如此响亮,是从哪里传来的?
他望向那已经熟睡的苏州,猛然明白起来,这是苏州城中的钟声,那钟声是猛然发出来的,然而传到这边却又像是扬开了,浑厚的让人顿时不敢想其他事。
“咚!”
他挺清楚这声音了,此时心中一紧,像是这钟声敲到了自己的心上,他又重新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却什么也没有看清楚。
过了好久,都一直没有声音了,王贤这才有些轻轻地出了口气,重新躺在了这里。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在这姑苏外,王贤半响没有合眼,心中一直响着那钟声,“咚”的长长声音仿佛就在自己的耳边,一会儿就响了一次,吵起了自己。
他半合着眼睛,不自觉地开始数起了羊儿,一只两只的数着不停,直到慢慢的睡着。
夜色深了,那天上明月和不太亮的群星这时候也曾经下来,而那远去的钟声也没有回来,只有船下的水依旧徘徊着,仿佛不知厌倦。
所有的都在这夜空下沉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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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的钟声仿佛还没有完全消失,但王贤他们已经离开苏州了。
这几天的天气不是太好,雾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一般。
不过船行还算顺利,他们已经靠近了杭州,等到了港口便能过去,然后再行官道,到那个小县昌化县。
不过在中午的时候,还真下起了雨,春雨不大,丝丝点点,打在人的身上,带来一些春花残留的气息,而后又飘荡在那河边,融成流水,继续推着帆船前行。
王贤也已经走了出来,到了这江南,他只觉得连雨水也变得不一样了,整个天下,都被这烟雾盖着,那小雨纷飞地盖在脸上,便如给自己挠了几下痒,一会儿就把脸庞变得雾水一片了,再透过这样的雾水,越来越看不清这江南的样子了。
这便是烟雨江南,朦胧之中的江南。
他突然心中一动,顿时拿起了笛子,竟然旁若无人地吹了起来。
笛声在这烟雨中有些断断续续的,不过极为悠扬,随着天空的雨点散开。
王贤吹到一半,便见到李清照正望自己这边看过来,她还依旧笑着不停,也像是喜欢看这烟雨江南中的王贤,那横笛于雨中的少年,极为朦胧,但是她却可以看清楚,而且还能对他笑着。
春雨绵绵,极为的细,那雨丝贴在自己的脸上,说不出的柔和。
他这时想了想,忽然不按着曲子吹了起来,心中什么也不去想,就在这雨中慢慢地吹了起来。
细雨无声,唯有笛声,悠扬婉转,让雨儿也停下了脚步,仔细地听了起来。
他这笛声不是顺着曲子而来,但是却又是一个曲儿,淡淡叙叙的,好像是一个人在雨中轻柔的说话,又好像是两个人的窃窃私语,让正在听他笛声的李清照有些失神起来。
从自己来到了这个世上,遇到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那些让他或喜或悲、或快乐或哀伤的情感,此时便通过笛声传了出来,那曾经的“娘”带自己北上,那个草原上的笑着不停的答图正用不标准的汉话叫着“你好,塔布!”,那在马上狂奔而笑的自己,那来到汴京时不知所措的少年,而后又是正抚卷叹息的文士,一幕幕地闪现出来,让他的笛声也是变了几变,有些突兀。
直到他没有了力气,方才放下笛子,然后又轻步地走回去,头上和身上都被这绵绵春雨打湿了,而他也开始打起了喷嚏。
李清照这时候走了下来,连声道:“你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快回去换身吧,不然会着凉的。”
王贤“嗯”了一声,然后便直接把笛子放到舱前,然后走回去换了一身衣服。
不过他确实有些着凉起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慌忙用干布使劲地把头发和脸擦干净,装扮好了才走出来。
外面也响起了一阵笛声,王贤颇有些耳熟,但是却还是觉得有些怪异,这时候走到下面的廊前,才发现李清照正坐在这里吹着笛子,但脸上表情也是有些奇怪。
王贤就站在她的后面,见她反反复复的吹着不知名的调子,又不得其韵,不由有些笑道:“李姑娘这是什么调子,怎那么奇怪。”
李清照一愣,转过头来讶然地道:“你不知这是什么曲儿?”
王贤摇了摇头道:“我哪里知晓,只是觉得有些耳熟,但是高低不平,有些刺耳,不像是听过的曲儿。”
李清照叹了口气道:“这便是你方才的笛声。”
王贤一怔,有些愕然地道:“我刚才吹的就是这个?”
他仿佛有些印象起来,但又不是那么的确切,只记得方才自己横起了长笛,但完全是顺着心而吹,当时心中所想之事太过繁杂,倒真没注意到自己吹出来到呃曲子是什么,就这样茫然而又费力的曲子让他觉得极为陌生,他不由有些尴尬地道:“看来我吹的太差了,竟然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李清照摇了摇头道:“不,你方才的笛声真的是很好听,虽然有些奇怪,但又是那么的协调,我努力地想记住这个曲儿,却还是不成,如今想自己吹出来,更加不行。”
王贤失笑道:“难道这个曲子就是我恩能吹出来的。”
李清照叹道:“或许你也不能,只有放在雨中的你才行吧。”
王贤顿时笑出声来,看向这依旧下着的雨点,轻声道:“终于到了杭州。”
李清照见他只是说了一句,不由有些好奇起来,正要问话,却听到那边的船家喊话道:“船快要停港了,诸位公子准备一下行李吧。”
王贤和李清照对望一眼,顿时笑道:“这雨中风景不同,李姑娘,我带你去看一看这杭州的西湖之景,看一看烟雨江南,你去不去?”
李清照微有些惊讶,见到王贤脸上顿开的笑容,不由轻笑道:“我又不怕雨,这点小雨,却又如何?”
王贤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便下去着人搬东西,那船家算是到过杭州多次了,和这边的客栈酒楼也很是熟悉,便直接帮王贤他们订了几间客房,又把他们的东西搬了过去,让王贤诸人过去住下。
这外面还下着小雨,包特那可没有心情在雨中行走,他早早地回客房休息去了,而王贤却又走出来,他的身后便是女扮男装的李清照。
他这时微微一笑,便直接向前而行,而手中也高举着一顶油纸伞,后面的李清照连忙跟了过去,便一直向那杭州之中行去。
小雨不大,打在伞上发出脆脆的声音,王贤他们很快地便行至西湖。
因为雨天,这边根本没有几人,王贤和李清照并排而立,他指着那白茫茫的湖水笑道:“看到了没有,这就是西湖,就是苏东坡的那个‘西子’,如此之水,只合在江南方能见到。”
西湖之畔,多是柳树,倒影在这西湖之中,尽显优雅,而那雨扫树上,又落入湖中,让这杭州西湖变得有些皱起来。
王贤看了看这个西湖,随即笑道:“西湖,这里有些奇怪,水很清,而且在下雨的时候是最特别,一片雾茫茫的,根本看不见什么,但是你却还是知道这些柳树上围着的就是西湖,对了,还有那边的雷峰塔,你看见没有那南边的佛塔没有?就是那个高塔。”
李清照顺着王贤的手指望去,见到一座高塔隐隐约约地在风雨中现着,她不由地疑惑道:“西湖南岸之塔,便是黄妃塔吧?为何又成了雷峰塔?”
王贤一愣道:“黄妃塔?”
李清照看着那边道:“这是本朝太祖皇帝平吴越之后,吴越王钱俶居于杭州所建,本为震湖之用,但后来塔中藏有佛卷,香火林立,所以逐渐的引人注意起来。”
王贤有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让李清照面上一红,低起头来。
他呵呵说道:“是啊,杭州太过飘逸,我到现在还看不清它的模样,这江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而我们到这江南之后又会遇到什么事情,就像这西湖之水,白茫茫的不可知。”
李清照闻言笑道:“你还是想着前途之事?”
王贤点了点头道:“是啊,官不好当啊,特别是一个小小的父母官,这不像以前做皇帝的御用文人那么的清闲,很多时候都要遇到一些让人头疼的人,我当时过来之前,便像一个老师请教了这个问题,怎么样才能做县官,你猜老师怎么说?”
李清照有些好奇地道:“为人师定然有过人之处,想必他定是让你忠仁宽厚,体恤百姓了。”
王贤哈哈笑道:“不是,我这位师长有些不同,他不是一般的酸儒生,所以说出的话也很特别,他只是说了四个字,便说只要掌握住这四字便可为官,或者到时候就会麻烦重重,不能自理。”
李清照见他很是开心,忙问道:“是哪四个字?”
王贤一字一顿地道:“不管闲事。”
他见到李清照有些疑惑,慢慢地道:“其实这便是为官要诀,为官者,要想立于位而不倒,那必须要闲着,什么事情都不能去做,不糊涂的人也要装糊涂,这样才能做的久,不然会立时被人踢出去,一步也不能动。”
李清照一愣,看着王贤道:“那不是良臣所为,范仲淹不是说过吗,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若不为其事,又为何要在其位?便如谏官直言一般,皇帝陛下虽然是万岁之躯,但亦是有错,而谏官上谏,便冒着大险,但是他们却依旧上谏,却是为何?便是因为忠良之臣,心中有民、有社稷、有天下,虽身死亦不能不为。”
王贤见到李清照面色肃然,不由笑了起来,随即便道:“好一个李清照,此言有理,我所行之事,便若在江中前行,逆流而上,虽有千万之难,但却挡不住我的。”
他看着依旧烟雨渺茫的西湖,喃喃道:“杭州,不久就要变了。”
李清照眼中极是赞赏地看了看王贤,却也是没有说话。
杭州西湖,湖畔柳树,树下之人,默默无言的站在这里,眺望着这雨中的杭州。
直到过了好久,王贤和李清照才赶回客栈,外面天色不怎么好,他们也就待在屋中不出来了,到了第二日,依旧是烟雨一片,王贤也是不急,反正杭州可行之处甚多,那古刹灵隐寺,那有些奇怪的断桥,都让他们不觉得无聊。
几日后天色方才放晴,王贤便雇了车,拉着行李,和包特那、李清照一同走下去了。
昌化县实际上离杭州不远,行车半日便到,而王贤到了这边,那些本地官员们还是不知,他也不急于通知官府,只是先购置了一个小院落,然后安顿好一切,方才带着包特那一同到了衙门。
刚开始那些衙役们还是不信,可是王贤最后拿出了那吏部公文,以及官府印信,这些衙役们才知道,新的知县上任了。
原本的昌化县知县早已经调走,所以这里许久没有了大老爷,王贤一到这边,立刻开始向诸人们发放礼物,竟然贿赂起了下官。
这些人们虽然觉得极为奇怪,不过都是高兴无比,纷纷说起新来的知县之好了,王贤也不以为意,他心中知道,自己来到这边,要想做出事情,就必须要稳稳地掌握住这块地方的绝对权利,而这一切都是自己现在所没有的,要靠着努力来争取。
知县算是一县父母官了,但是自己一个来自汴京的少年,如何能够让大家服气?只有先安稳好,等待熟悉这边的人事之后,慢慢地积累威势,才能够成功。
王贤现在一切都是不急,县丞是一个来自杭州的老者,大概有六十多岁了,不过虽然年老却心不老,三天两头的向着王贤请示这请示那,王贤也不管什么,一律照着他的意思办,这样他轻松,那个老县丞也是轻松。
因为新到昌化县,诸官还没有见过面,王贤便又安排了一次互相见面,其实就是在这小县城之中的酒楼摆宴席,而这些小官小吏们都很乐意,一个二个都过来了。
王贤这时一身官服,因为这也算昌化县之中的官吏首次见面,诸人都是穿公服,先是在堂中相互介绍一二,王贤一个个记住,这才笑呵呵地邀请他们一同赴宴。
昌化县虽然不是大县,不过一应官员还是不少,除了那个老县丞洪渡均,还有昌化县主簿陆收,还有衙役典吏胡九,以及驿丞、闸官、盐监、河道使、教坊事等等,诸人云集,就在这昌化之中最好的酒楼燕子楼中吃喝起来。
王贤为一县之长官,坐在最上,他当先端起酒杯,然后笑道:“诸位同僚,王某初来昌化,还不知诸人诸事,以后也望诸位能协助一二,王某在此先干为敬了。”
他说完便是一饮而尽,随后就听到下面有一个声音笑呵呵地道:“王大人,你是汴京外放的大官,早晚是要回汴京的,而我们都是一些粗人,承蒙大人竟然看得起我们,他日只要大人吩咐,我们一定从命!”
王贤转过头来,这说话之人便是主簿陆收,他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嘴上面还留着一小块胡须,看起来颇有一些奸邪的味道,而且声音的腔调有些怪异,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好。
不过王贤已经见到过他,此时也不以为意,笑呵呵地道:“陆主簿,我听洪老县丞说你在昌化县待了四年了,算是极为年久,他日我若有事不解,还要向陆主簿你请教一二。”
陆收呵呵笑道:“王大人太过客气了,陆某定会助大人治好昌化县的。”
王贤微微一笑,又看向洪渡均道:“洪老县丞,你也是我们衙门中年纪最长的一位,为人处世自然有着独到的一面,他日也要像你请教一番。”
洪渡均有些缓慢地道:“王大人太过客气了,只要大人你吩咐下来,老朽一定照办。”
王贤只是笑了笑,又对这场中每一个人说上几句,他之前便查过档案,对这些人的身份详细地记上一番,所以此时到也让这些官吏们惊奇了一下,随后又说了许多客套话,便在酒中结束了这个宴席。
有了第一次见面,王贤便好办起来,他也开始移居到衙门了,而且也将要受理案件、处置这昌化县之事了。
一大清早,王贤便准时起来,他极快地穿好官服,而后又装扮妥当,才步入衙门之中。
昨天下午的时候,有人击鼓,王贤便知道自己终于要开始审理案情了。
以前只有通过电视看见过那些古代案件,而且各个都是离奇的很,特别像是《包青天》那样的电视剧,那一大堆的“威武”声和包青天的那声“来人呐,狗头铡侍候!”让王贤影响颇深,他心中有些忐忑,躲在后衙之中,直到主簿陆收提醒他几句,方才走上案前。
公堂之上,顿时响起了“威武”声,不过声音太小,王贤一眼望去,才发现总共只有最外面的两个衙役在喊,而其余诸人都是站没有站相地立于公堂上面,像是不把这公堂审案当回事。
王贤顿时有些恼怒,刚想发火,但转首见到那个监理官面上带笑,也不由地笑起来,既然诸人都没把这个当回事,那自己又何必如此认真,他顿时放松许多,然后说道:“带人上来。”
外面顿时有小吏喊道:“带击鼓之人上来!”
王贤坐正身体,便见到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老妇走了过来,一下子跪在公堂上面,然后大声道:“大人啊,你给贱妇做主啊,我的儿子被那个张老八给活活的打死了,他……”
这个老妇的声音很大,王贤拿起了手中的醒木,敲了一下,然后道:“你先不要说话,待本官问上一句,你便回答。”
他轻声地道:“你来自哪里?夫家是谁?”
那老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贱妇本是余杭县人,二十年前和夫家张老四一同到了昌化县的小张庄,随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了。”
王贤点了点头道:“那你有何冤情,慢慢说来。”
那老妇这时顿时哭泣起来,喃喃道:“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啊!”
原来这个老妇张秦氏的夫家早死,就只剩下一个儿子张航,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度过这艰难的日子。
张航为人机灵,而且极为仁孝,每有什么好吃的都会让给张秦氏,他们家中穷苦,但所幸还有以前张老四留下来的几分田产,张航十岁便开始下田耕作,从不让其母亲劳累,但这样还颇有些勉强度日,所以他待到田里事忙好以后,便到了县城,想做点事情来补贴一番家中所用。
这本来倒是没有什么,可是张航来到这边,竟然无意中认识了一个叫张老八的中年人,而且自称是他的亲叔叔,张航本来还有所怀疑,却听到那张老八讲起其父以前之事,便由此深信不疑,而那张老八也挺慷慨的很,让张航颇有些欢喜,一来二往的就熟了起来。
随后张航回家便与其母张秦氏说了一番,张秦氏也是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什么。
张老八没过几天也到了小张庄,见到张秦氏就是嫂嫂地叫着不停,而且又是哭着喊着说起了张老四生前的事情,让这个张秦氏立刻相信了他,而且还让张老八住了下来。
但过了没多久,张秦氏和张航便发现张老八平常不喜做事,整天好吃懒做,无所事事,便顿时心生厌恶,本来他们自己生活都极为艰难的了,这个张老八在这边又是一个负担,所以张秦氏便左右暗示让张老八回去,但是张老八一直当作耳边风,根本不作理会。
有一次张秦氏又说起这个,张老八顿时有些厌烦起来,随即便打了张秦氏一下,口中还骂骂咧咧地道:“老子在你们家是你们的福分,赶我走,老子偏不走!”
张秦氏被打,却又不敢说,只是有些哭泣,而一向仁孝的张航见到母亲脸色不对,连连追问之下,才知道这事,他一怒之下,立刻把张老八拽了出去,然后就在门外面狠狠地打上一顿,直把这个张老八踢得站不起来为止,最后才放话说如果张老八还敢过来,直接把他打死。
这个张老八被打的不成样子,一腔怒火无从宣泄,他躲在破庙中饿了两天,想去偷东西吃却又被狗咬的遍体鳞伤,但却也是想到了一条恶毒之计。
他先是回到昌化城中,找到和自己以前不错的那些无赖,让他们一同过去,并且许以利诱,这帮人见钱眼开,顿时和张老八一同到了小张庄,见到张航还在做农活,便直接在田里打了起来,他们也不敢下毒手,就把张航打的半死不活便住手了。
但是张老八心中却是恶毒无比,他把已经昏迷的张航拖到那水田不远处的塘边,然后把他扔了下去,张航便活活地被淹死了,而张老八过了两天才把张航捞上来,然后让村民们故意发现,随后又开始返回小张庄。
张航死了对张秦氏的打击极大,她当即就怀疑是张老八所为,连声大叫起来,但是张老八此时却真的像一个好叔叔一般,对着张航又是哭又是说的,让小张庄的人们都以为张老八人还不错。
因为张航一死,张家断后,这田就是不能给张秦氏的了,所以张老八立刻在小张庄里面散布话,说自己是张老四的亲弟弟,张家无后,自己要接管他们的田产。
小张庄的人们也相信他了,于是就让张老八住进张家,接管了他家的田产。
张老八好吃懒做,刚开始还对张秦氏挺好,可是后来就原形毕露,把张秦氏赶了出去。
而张秦氏失去了儿子,又没有了生活依靠,本来哀伤欲绝,可是后来一想儿子不能这么白死,就跑到这衙门来告状了。
王贤听这张秦氏说完这些,不由地气上心来,大声道:“真是荒谬!朗朗乾坤之下,竟然还有人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实在是可杀,可杀!”
旁边的陆收这时小声地道:“大人,你现在还不知道事情到底如何,不能这样说。”
王贤一愣,这才有些平复下来,然后看向下面跪着的老妇道:“你先起来吧,你所述之事本县已经着人记好,等到本县查明此事,定然会为你做主,来人,把她带下去吧,好生看着。”
他这时站了起来道:“退堂。”
诸人顿时一窝蜂地走出去了,根本也没有一个先后顺序,不过王贤他们是走后堂,而衙役们都是从前堂,也是两不相误。
这是他上任县官的第一件案子,其实是件很小的小事,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事情多的是了,而且也很好处理,但是他现在却很是气愤。
他气愤的是这个案子竟然拖到了现在,据那老妇说她是在二月初便来告状,可是这些官老爷们竟然不受理,理由就是知县不在,这个老妇便每天下午都在这里敲鼓,直到昨日才算进了公堂,难怪她是如此激动。
王贤进了后院,心中还是一阵厌恶,之前和李清照说过,官场中人最喜的便是什么也不做,如今来到这里才知道果然如此,这些人们虽然看上去忙碌无比,可是谁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平常老百姓的生死之事和他们好像无关,这些人已经麻木了。
他心中气愤起来,这时又转回到前堂,见到那个监理还在收拾东西,便直接说道:“昌化县之中有多少旧案沉案没有了结?你这里都有备份吧。”
那个监理是专门记录的,此时闻言忙道:“回大人的话,,这个旧案沉案就颇多了,大人你想看看吗?”
王贤用力地点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把那些已经结掉的案卷也给我拿到我的书房里去,我全部要看。”
他说完也不管那监理惊讶的目光,又是走了回去。
李清照此时正在后院之中,见到王贤过来了,不由笑道:“你今日第一次上堂,觉得如何?”
王贤哼了一声道:“这帮饭桶,这帮渣滓,我以前还以为这帮人就算是饭桶又还有点装饭的用处,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些人根本就是狗屎!县丞是干什么用的?知县没有过来的时候县丞就不能升堂了?那要这个衙门又有何用?不如砸了算了!”
李清照一愣,随即才注意到他脸色不对,忙柔声道:“怎么了,难道是衙门的这些大人们对你不敬?”
王贤冷笑道:“我都不想说他们了,本来我这人不经常生气的,可是现在真的是一肚子火,你知道升堂是什么样子的吗?主簿坐在我的旁边,那下面一堆的衙役胡乱地站着,整个升堂就像看着大杂剧一般,这也就不说了,今日这个老妇的案子她在十数日之前就已经过来喊冤了,但是这个昌化衙门竟然以‘知县未到’的理由拒接,你说还有这样的道理吗?这帮人还能算是人吗?”
李清照这才明白他气在何处,忙道:“他们想必也是不敢随意做主,所以就要等知县过来。”
王贤大声道:“胡说!大宋律明明说过,知县未到,县丞替代一切事情,那个老头子对收税那么热衷,为什么就不能审案了?分明就是故意逃避责任,嫌这个麻烦,这样的县丞,加上这样的衙役,这样的公堂,这个衙门简直就是闹剧!”
他说着说着又气愤起来,这时直接道:“我现在去书房,你早些吃饭吧,不用等我。”
李清照方想喊他,却终究没有喊出声来。
王贤这时推开书房的门,映入眼前的便是一大堆的书卷,颇有些杂乱地放在这边,他微微有些错愕,这时仔细看了一下,才明白是那监理把这些案卷送了过来。
这些案卷颇多,王贤这时随便地翻了一本,然后胡乱地看了看。
这也是一个平常案件,就是争地之事,王贤一看后面的结案,不由脑子冒气,差点要把这案卷当场甩掉,结案就是直接罚两方各五百文钱,然后赶出去,这不是什么也没做吗?
他顿时一本借着一本的翻了翻,其中一半是已经结了案的,而另一半就是死案,不了了之的放在一边。
每看一本,他心中怒火就增加一分,还没有看完,他此时就已经暴跳如雷了,整个几百份案子,真正好好结案的不过几个,其他的要么放在一边,要么就是胡乱地判着,整个昌化县的衙门就是一个冤案促成机构了,不仅审不了案,还把那些受冤之人害苦了。
王贤又是看了一本,然后直接摔到在地,大声骂道:“你妈的!这帮人真的是吃屎的吗?我X,这帮饭桶真是该死,害了多少人啊!”
他这时怒气冲到脑中,一下子拉开房门,然后直接往外面走着,心中只想跑到那帮人面前问个究竟。
李清照却还是在院子之中,此时见到王贤满脸怒气,直直向前走着,连忙道:“王公子,你要去哪?”
王贤恨声地道:“去找那帮王八蛋算账!”
李清照连忙地道:“不行,你现在不能过去,你刚刚上任就找他们麻烦,这些人会以为你是针对他们的,唉,你别走啊。”
她见到王贤还要前行,顿时一拉他的胳膊。
王贤这时还是怒火中,不由分说甩了甩胳膊,一下子让她摔倒在地。
他这才猛然止步,却见到李清照正倒在地上,满脸的委屈,竟像是要哭了一般,连忙跑过去,有些慌张地道:“李姑娘,你没事吧,我刚才没有注意,竟然把你给摔倒了,我……是我不好,你没摔伤吧?”
李清照这时低声道:“我没事,不过王公子,你听我一言,不要去找他们了。”
王贤连忙点头道:“我不去了,来,我扶你站起来。”
李清照在他搀扶下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然后道:“如果王公子你真的生气,你应该要想方设法地处理好那些案情,让这些大人们看看,知县是做什么的,而不是逞个人之能,找他们吵嘴。”
王贤这时一腔怒火也是没了多少,闻言点头道:“刚才我确实是气过头了,所以一时就想着找他们问问,你说的不错,这帮人也是不讲理的,我到时候过去,肯定会和他们吵起来,恐怕以后还不易收拾。”
李清照一笑道:“所以我们便好好的解决这些案件,让这帮人们看一看。”
王贤有些疑惑地道:“我们?”
李清照也是迟疑地道:“我是想帮一帮王公子,或许其中之事我能帮上一点,不过若是王公子你觉得不当,那我便回避就是。”
王贤顿时笑道:“有何不当?好,我们便解决这些案子,让他们看一看!这帮人,等我慢慢的收拾他!”
他看向那边的公堂,心中道:“等我还这个公堂一片公道吧!”